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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几分相思几分味

轩瑞国皇宫内,海蓝色的身影在回廊中疾步而行,交错岔路时遇上另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孩停下脚步,看着男孩手握之物眉眼笑意更加明显,声音也带着冬季少有的活跃。

“你也收到了?竺米的信。”

男孩握在手里的东西紧了紧故作不在意的别过头,“哼,也没指望她真写信回来,不过既然也有写给本王就勉为其难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说的都是废话,看来她过的还蛮滋润的。”

女子并不挑破男孩话里的漏洞,见他语露放心,自己也跟着放心的点头,“是啊,看起来好像没受龙修姐姐们的欺负,其实我反倒担心那些人不被那丫头欺负了就很好了。”想着竺米偶尔可能爆发的脾气,巴娥掩嘴笑道,面容复又认真起来,“不知皇兄是否也收到了。”

“她岂会不给皇兄写信,若敢不写,本王每日都写信催她。”

“呵呵,走吧,你也是去看情况的吧?”

“也,也没特别想知道。”楚若炎红着脸狡辩着,可步子却跟上巴娥快速向着晴乾宫走去,此时舒睿正从那里走出来,见到两人走近先是行了礼,随即说道,“陛下暂时不见任何人。”

“咦?发生何事吗?是乌邦义的余党又作乱了?”见舒睿面容凝重,巴娥不免有些担心,这几日处理乌邦义的事波折不断但也都还顺利解决,按道理应该暂时没有异动,怎么突然就不想见人了。

“不,那边没有异常……是信。”

听舒睿这么一说,二人才明白过来,楚尧奚他也收到了竺米的来信,怕是为了好好回复对方而关在房里独自思虑呢。本想不做打扰而悄然离开,却见太监阮信匆匆从宫里走出来,众人正疑惑间便走到面前,行了躬身礼便欲继续向前,还是巴娥发觉到异常唤住对方问道,“可是皇兄要你去做什么?”

“回郡主,陛下要吃蒜香欧芹虾。”

“蒜香欧芹虾?那不是以前竺米做给他吃的么,难道皇兄味觉好了?”这么念叨着,巴娥与楚若炎对视一眼,又看向沉默的舒睿,对方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正在吃竺米寄来的一个叫做巧克力的东西。”

“巧克力?那是什么?”

“不知,我还要去找阳星,就不陪郡主和王爷了。”

说完,舒睿又行了礼转身跟着太监离开,留在原地的巴娥和楚若炎琢磨着是否要进去探探情况,却听远处寝宫深处传来破碎之音,紧忙赶了过去一看究竟,只见,微开的房门内,楚尧奚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盒子潸然苦笑,地上是被打翻的紫砚墨台,纸张被撕得粉碎。

巴娥原本以为被撕碎的纸是竺米写的信,讶然的掩嘴与同样怔在一旁的楚若炎立于原地不知如何开口,却见男子反复摸着桌上的另一张纸轻声叹气,这才发现,他手里那张纸才是写满字迹的信件,那地上的是他正在提笔的回信。

“皇兄,怎么给竺米回信让你如此纠结不定?”

“是你们来了,过来坐。”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楚尧奚从思绪中抬头望去,笑容里少了些许落寞,放下手里的信,嚼着盒子里的黑色物质皱眉。

“皇兄那是什么?”闻到淡淡奇特的香气,楚若炎凑近好奇问道,只见对方拿起一块递到他的面前开口,“宣王也来尝尝看,这是竺米寄来的甜点。”

楚尧奚的话并未听出什么不同,只是听进巴娥耳中却有了别的意味,她凝着男子的神情,即使仍表现的过于平静,可眉眼间泄露的惆怅却是难以掩饰的。不禁怀疑竺米信中说了什么,莫非已同龙修成了亲事?

“皇兄,竺米可是对你讲了什么?可是她遇到什么麻烦?”

问及竺米的情况,楚尧奚的笑容僵在嘴角无奈道,“只是说了一些想念的话,叫朕不要担心。”

巴娥刚想再问些什么,一旁楚若炎痛苦的将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呸呸,这是什么又辣有苦,皇兄,那个蠢女故意给你寄这种东西所为何意?”

“呵,朕也很想知道她要表达何意。”是为了唤醒他曾经的味觉记忆,还是叫他与她同甘苦。不过借了这味道的刺激,楚尧奚原本因压力而暂时味觉产生的障碍倒是得以缓和恢复,思及此,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欣慰,终究还是忘不了她给的味道,那些带动每一处感官的刺激是他最深的记忆。

正因如此,他接下来要做的回应才更加困难重重,决定的那么举步维艰。留意到楚尧奚的情绪,巴娥蹲下身拾起地上被撕毁的纸张,零星的字迹拼凑起来,得到的消息让她略感意外。

“皇兄你……”话还未及问出口,门外太监便走入,摆上蒜香欧芹虾,香气瞬间四溢,面前男子专注于菜肴上,再加上楚若炎也在,巴娥又看了眼手里的残破信纸暗自叹着跟着他们一起坐到桌前。“皇兄怎么突然想吃这道菜了?”

“恩……今日吃了她的辣巧克力便十分想寻得她留下的味道来吃,正巧想到这菜用到的辣椒酱是她自己调的,还留有一些,说是……”

“美式辣椒酱。”夹起一块虾仁吃进去,楚若炎也想起来竺米当初做这菜时给他们炫耀的杰作。

“正是这个,番茄酱的酸,辣椒酱的辣,再加上砂糖调味,这道虾与以往的烹煮确有些不同,比盐水虾多了一些滋味,但并没有麻辣龙虾那般香辣,朕很喜欢这种口味。”

“皇兄,既然如此怀念,现在还不把她接回来吗?若是再晚些时候被龙修抢了先……”

巴娥的顾虑自是没错,可楚尧奚也知道此时时机并未成熟,他也不想去想象那女子这几日与龙修度过的情景,然而除了忍耐,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给予自己坚持的,便是目前加紧解决乌邦义的事。

“你们都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烦躁的苦恼着回信,楚尧奚盯着桌上女子并不华丽的字迹,那上面有海的味道,想来一定是特别用了墨鱼汁来书写,呵,当他能把信给吃进肚子里不成,还说什么差点要拿筋饼做纸,连写这种深情的心都不忘语露诙谐,真是傻得可人。

只可惜,我们对待爱意都是如此故作糊涂,演绎的沉着谁懂那是勉强?

五日后,楚尧奚等人的回信顺利交到竺米手中,正在自己房间里忙着串羊肉准备烤串的竺米看着龙修递到眼前的几张信件欣然笑起来,她前两日还在担心着不能收到回信怎么办。

“巴娥的,楚若炎的,啊,呵呵,连舒睿也写回来了,还以为他不屑这种事呢,最后一封……楚尧奚的。”摆弄着最后交叠的纸张,竺米忽然觉得紧张,抬头看一眼正凝视她的男子,小声开口,“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看吗?”

“随你。”盯着女子喜出望外的神情,龙修蹙眉淡漠的回答着,现在,连他出现在身边也不可以?不过就是几封信,至于如此紧张么,“哼。”装作无所谓的冷哼一声,想到刚刚竺米念的几个人,龙修复又开口,“好像没有你家那个掌柜的,怎么,你没给他写信吗?”

“咦?不能啊,我写了很多呢,真的没有阳星的。”经男子这么一提醒,竺米才想到少了一个人的回信,若是巴娥他们都有收到,那六圣楼那边也该有信才对,是他没想给自己写吗?没有话想对她说么……也是啊,走之前彼此都那么尴尬,他不想回信也在情理之中吧,竺米虽如此安慰自己,可少了阳星的存在,心里还是多少有些落寞,那种落寞与想念楚尧奚不同,好似家人忽视自己的感觉,心里很失落。

“不过少封信就难过成这样?你还真是三心两意的女人。”

“阳星他,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依靠,是很重要的人。”龙修嘲笑自己,竺米并不介意,只是他口中隐隐含着对阳星的蔑视,这点让竺米有些难受,忍不住便抱不平起来。

听到女子的回答,龙修挑了挑眉凑近对方,压低声音问道,“那本王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抬头仰望男子深意的双眸,竺米抿了抿嘴,认真答道,“龙修你,对我来说是恩人般的存在。”

女子的回答并不让龙修满意,他哼笑着自嘲般低喃那形容,“哼,恩人么?你的感激之情,本王真是不想接受。罢了,你先看信吧。”略显气闷的走出房间关上门,门内传来女子拆解信件的声音,龙修淡漠的嗤笑,“还真是迫不及待,来这也没见她对何事如此上心过。”

屋内偶尔传出自语的低喃,偶尔传来几声叹息,可渐渐到最后,龙修便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不知她是睡着还是在想着事情,突然瓷器破裂的声音传出来,他急忙推门看见的是失神女子蹲下身子欲拾茶壶碎片的画面,紧张的上前一把拉起对方呵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龙修,我,我只是想收拾一下,刚刚倒茶不小心烫到。”

“这种事叫下人去做,用不着你自己动手。”听到女子手被烫伤,龙修关切的抬起对方的手观察着,果然左手背上一片红肿显现出来,而眼前的人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目不转睛只盯着一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龙修才发现,那被茶水浸湿一角的信件正是楚尧奚给她写的东西。

是看到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反常,眼里甚至还闪烁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晶莹。皇叔已经回城,说明楚尧奚的变革并未失败,那么究竟是什么引得这女子如此痛苦难耐失了神。

“信上写了什么?”

“我或许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因为做了那件错事,所以遭到惩罚了。”因为选择离开那里而非与其共患难,所以老天收回了她得以拥有幸福的可能。或许,就连选择送去辣巧克力都是一种错误的决定,不但没有拉近两人的思念,反而催化了离别的疏远。

巧克力的气息,看似奢华,却很单纯,实在的苦,迷醉的香,甜的意犹未尽,也许那芬芳不适合彼此的距离,才让那滴尽的辣持久刺激。

“本王在问你信上写了什么,给我清醒些。”

“信上?信上写了……什么?”竺米的眼神有些涣散,她还不相信自己读到的内容,明明满心期待着他的想念,可是为何演变成这样?

见女子实在无法沟通,龙修放弃般将其按坐在木椅上,自己拿起那张纸看起来,纸上内容并不算多,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少,可单单那几行字迹,却是连龙修也未曾料到的发展,这才明白眼前女子情绪失控的原因,谁又受得了那悲伤而坚定的分离。

昨得手书,反复读之。情思如梦,望穿几回秋,缘起缘灭,轮回三生结,伊人牵红豆,日久恐无归。昨日残杯,卿之温柔仍在,孤灯下独酌,相伴苦酒难入喉,你烧的鱼虾蟹肉,早已冷盘腐朽,我含化的夙愿,或许已是惘然,宫阙离恨天,最苦常相念,如今竹炭已熄,再不问悲喜,断心中千万缕,送朱颜欢喜从容愿,你说的自由,是我最终的成全。

“这是什么?楚尧奚他在胡说些什么?”这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写给她的内容,可纸上的字迹却是龙修再熟悉不过的,使得他连安慰女子的话都不知如何表达。这对他来说本是绝佳机会,趁此揽得女子的心,可为何此时看着她在痛着,自己竟也笑不起来。

“竺米,抬头看着本王,别再想那些内容,忘掉,那都不是真的,竺米,本王说的你听见没有?”试图转移女子的注意,龙修强行捧起女子的脸,可是就在这样的时刻,手掌却感受到淡淡湿润的温热,想要再说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

“他说给我自由,是说我不必回去也可以的意思吗?”指甲抠着掌心,竺米想要让自己清醒,可视线落在纸上,却仍是无法坚强,为何自己等来的是如此结果?为何要让她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心里被揪紧的时间一直持续,纸上能够闻到的是她巧克力的味道,那男子将她的心意化掉回过来的却是如此决绝的话语吗?

“龙修,我语言理解不好,你告诉我,他是想与我断了关系吗?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是愚人的游戏对吗?请你告诉好吗?让我相信不是真的……”虽说原本也没什么关系,可竺米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她甚至就在刚刚还在为他想着吃的东西,然而现实就这样残忍打破自己的幻想?

龙修并未回答女子的问题,他看着她默默流泪的样子,听着她一直否定的问话,心也跟着在痛,那个人伤害了她,眼前这女子却依然希冀抓住那份不可能。紧紧拥住女子啜泣的身子,龙修沉重叹息,此时,自己竟无力说出她想要的答案。眼睁睁看着她泪流不止。

“忘记他吧,本王给你一切,所以竺米,答应本王,忘记那个只会伤害你的男人,来依靠我。”

楚尧奚,你究竟在想什么,让这女子受伤是你真正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本王绝不会放手,绝不让你的存在再来扰乱她的心情,绝不。

就在龙修下定决心那一刻,轩瑞国的皇宫里,楚尧奚站在自己寝宫的窗边,凝着已经枯萎的百草园,默默叹着。巴娥接过宫女端着的雪浓羊排汤推门走进来,站到男子身后,瞧见他桌上纸张的字迹先是一愣,随即弯起嘴角笑道,“皇兄会说这种话,真是不像你。”

“所以才未曾寄过去。”

“为何?我倒觉得,你若寄的是这句话,竺米那丫头一定飞快奔回来。”

“呵呵,就是因为如此才更不能那么做啊,此时她若回来,必会成为乌邦义要挟朕的最后筹码。”

“即使如此,也不必说那些决绝的话来断她回来的念头啊?”

楚尧奚苦笑着转回身,走到桌案前,凝着对方的信,又看着自己留下的字迹,闭目叹息,她满心的想念就被自己如此断绝固然残忍,但却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只有彼此没有关系,她才不会被敌人纳入考虑。

未曾表达的心意依旧保存在心底,男子收起那张没有寄出的感情,敛去后悔的选择,那女子的等待,他终究无法问心无愧的接受下去了,就连说那种话的勇气都没有。

折起来的纸上,浅棕色的笔迹,淡淡只写了几个字。

滚回来,笨女人。

那是他迫切想表达却被现实所逼无从吐露的,最真实想法,带着女子寄过来的甜辣味道,渲染一纸怅然继续不了的心悸。

而与此同时,另一份相思,正在改变着决意前进的方向,奔赴他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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