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只是后宫女眷,并不清楚前朝到底是怎样的风云画卷。偶尔叫人去打听,也只能打听到零碎的消息,知不真切。我很是焦急,想来浅妃娘娘是知道些什么的,可南宫羽下了命令,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一律不准踏出寝宫一步。
这道禁令,是针对我们琉璃烟楼的,我知道。
我不知道单放和南宫羽两方势力悬殊多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这场争斗。永河说,那位宫女在前一段时间调换宫室的时候,就买通了尚书局的人,调离了出去,好像是调到了戚妃的宫里,戚妃因着争宠伤人,曾在一年前被降为了戚嫔,由纤嫔暂代一宫之主,纤嫔搬到了红鸾殿之后,戚嫔又升为了戚妃。戚妃复位之后,一直都得不到南宫羽的青眼,所以想方设法地要再获龙宠。那宫女到了戚妃的身边去后,一定会告诉戚妃,戚妃再转告南宫羽。
天呐,这么说来,南宫羽一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关于我和单放之间的关系,他也猜得七七八八的了。
他居然一直都按捺着不揭穿我,还和我嘻嘻哈哈的,吃着我做的菜,和我一同看他的字画。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心,谁能猜测。“杨黎,我感觉好冷,好冷……”我默默地离开了琉璃烟楼的门口,静静地往房间里走。杨黎为我披上衣裳,嘱咐我小心受寒。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小黑也懒懒地趴在了地上,也不叫唤了。
空气,沉闷至极。
我跟杨黎开玩笑说:“你看你看,我现在终于笑不出来了,我可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了吧?”“那你还能开玩笑呢,说明你的心情还不错。”她泼了我一盆冷水。
唉,别说出宫无望了,连出门都无望了,我抛开心里积攒得满满的烦心事,思索着中午吃什么。
“杨黎,我们中午吃烤鸡好不好?我们让永河端火炉来,我们自己烤,你不会的话我教你好了,可好吃了。”我舔了舔嘴唇,无比向往的样子,杨黎愣了一下,说:“陵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疯掉了……”
我白了她一眼:“你说我们再担心又能担心出什么来呀,两个大男人抢天下,他们要抢就抢呗,如果是单放赢了,我怀着他的孩子,你又是他的表姐,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如果是南宫羽赢了,我们两个又没有帮单放做过什么,我们顶多和他有点交情而已,南宫羽也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是不是,这样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嘛,我们吃我们的,玩我们的,等他们两个结束的时候,把结果通知我们一下就可以了嘛,我们现在瞎操什么心呀。”
杨黎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我戳了戳她:“喂,你怎么了啊?傻掉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弱弱地说:“天呐,陵儿,居然被你就这样想通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嗯,我们不去担心他们两兄弟会你死我活,我们坐等看好戏就可以了。
只要不打进琉璃烟楼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嗯,没错,妥妥的。
永河很快就给我们准备起了柴火,两只鸡扔进来的时候,一屋子的鸡飞狗跳,鸡毛掉了一地。小黑帮我们把鸡捻倒在了地上,我们拿起刀来。
“杨黎,你快下手啊!”“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我……我不敢……”
雪儿从旁边跳过来道:“我来我来,这么一只鸡都不敢杀,你以后怎么杀人啊!”小手抢过杨黎手中的刀,一刀就下去了,血流到了杨黎的裙摆上,她吓得赶紧要进内室去换衣服。
在杨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雪儿做后宫霸妃的天份,现在她真的进宫来了,而且表现出了比杨黎更具妃子风范的一面。
我问雪儿说:“雪儿,你为什么要杀人?”雪儿一手拎着鸡,说:“雪儿不想杀人,但天下现在动荡起来了,如果不杀人,就不能保全自己。雪儿杀的,都是坏人,雪儿要保护自己。”听听,听听,真该让杨黎听听,多么高的觉悟啊,连雪儿这么小的孩子都懂得后宫的生存之道。
我和雪儿把鸡扔进了滚烫的开水里头,拔毛,开肠破肚,杨黎始终都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外面的大雨洋洋洒洒,里面的人儿排排坐在门口啃着烤鸡。我们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明天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我们只想,好好地度过每一个日子。
天,愈发冷了,乍暖还寒,琉璃烟楼里的姑姑们都说,今年的天,不对劲。
不对劲。
我笑着啃着烤鸡,将她们的话扔到了风里头去。去你的不对劲,去你的利欲熏心功名权位,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有能力开创清明政治的,就是好皇帝。
我们三个很整齐地将骨头扔到了外面,可怜的小黑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吃完,现在却要跑到雨里去叼骨头吃。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如果生活一直这么的简单,我想,我一定会爱上在宫里的日子。可是,上天,从来都不会如我们的愿,老天爷不会让我们,永远都这么的舒心的。
七天后,就是皇太后回宫的日子,那一天,文武百官和后宫佳丽,全部都跪倒在了宫门口,我见到了单放。他就站在南宫羽的身边,对太后说:“母后,单将军功在我朝,儿臣已经将他封为了储君。”
全场哗然。
皇太后怒道:“皇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后被气得不起,她曾经被单放和南宫契的生母挟持过,后来在浅妃娘娘误打误撞之下脱身,刚刚脱离魔爪的皇太后,躲去了佛寺修行还愿,一回宫,她的好儿子南宫羽就告诉了她这样的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南宫羽低头说:“母后,儿臣已经决定了,还请母后原谅儿臣的擅作主张。”
“皇儿,单放的功再大,也只是臣子,他不姓南宫,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算要封赏,赏个王爷的封号就可以了。”太后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南宫羽也是为难。
南宫羽说:“母后,单放本就是儿臣的长兄,他不是外人,他是南宫家的嫡长子,他可以继承儿臣的皇位。”
百官都面面相觑,这个秘密,其实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敢在南宫羽的面前说起而已。现在被南宫羽亲口说出来,文武百官,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和杨黎也是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