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痕解释说:“陵儿,你别生气,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唉呀,我没有生气,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好生气的。你们谁爱谁,谁恨谁,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我只想赶紧地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早日从皇宫这个金丝笼子里面脱身,带着我的相公,回到济南府去,去找我们的宝贝闺女儿,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他正巧在低头看我的小腹,问我:“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我点头,回答说:“嗯,是一只女儿。不过,南宫痕,我要跟你说清楚,这个孩子,跟你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她不是你的孩子,她真的不是。”
南宫痕却以为我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天知道这个孩子真的不是他的骨肉,是他的哥哥的啊!我焦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会相信,他深深地凝视着我,眸子很是疲倦,我说:“咱们不说这些了,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你多久没有吃饱饭了?”
他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他都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吧。他是造反之徒,哪里会受到好的待遇,我说我要出去给他送吃的进来,他拦住了我。
“陵儿,我怎么样不重要,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南宫契和南宫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南宫契是南宫痕的亲弟弟,南宫琉虽然与他们一开始没有多大的交情,但在后来,不打不相识,倒是多多少少会帮着他们。我的语气忽然掺杂进了悲伤和心疼:“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在关心着别人怎样了,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其实我知道,南宫痕是最讲义气的了,他在统帅军队的时候,经常与将士们一起吃住,若是南宫羽有什么赏赐,他肯定会与将士们共享。
莫怪,在那场鸿门宴暴露了身份之后,连许多锦衣卫的兄弟都肯跟着他,生死相随。
我跟他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要走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不能让南宫羽恼怒地进来揪着我的耳朵扔出去。临走前,南宫痕问我说:“陵儿,你还爱我吗?”
我摇摇头:“南宫痕,我不爱你。”
他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怔怔地盯着地上,轻轻道:“你可以还叫我单放吗……”“单……单放……”
单放。
多么遥远的一个名字,如果不是他提起,我也许,再也不会记起这个名字来了。单放。这两个字,曾经逗留在了我的心上,怎么也抹不掉。我经常对自己说,这是我最爱的男子的名字,他是我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情郎。那个时候的水陵儿,只是一个小小的一等宫女,不谙世事,爱笑爱闹,爱单放。
我莞尔。
这个名字,掀起了我心的一角,我把所有的爱慕和青春年华,都掩藏在了那里。无所依傍。
我笑道:“单放,水陵儿不爱你……不爱你……”
我再也不能像当年的自己那样爱你爱得死心塌地,撕心裂肺,我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儿,我有我要守护的幸福,我不能再纯粹地为你而疯狂了。
他也笑了。
笑容苍白。
我缓缓地转过了身,手指尖,还残存着,方才千年玄铁的冰冷的温度。
我一步,一步地走着,就如同我一步,一步地进来一般。我们之间的距离,在越拉越远,越拉越远。我们的命运,也如同此刻的距离一般。
单放,水陵儿不爱你。
单放……
如果,如果我当初预料到了如今的这个结局,那我还会那么欣喜若狂地反复回味着你的每一句话吗?我还会那么如痴如醉地盯着你在内宫执勤的伟岸背影不肯离去吗?我还会计算着走到你的身侧的步子,佯装不经意的邂逅吗?
会吗?
我笑落了泪水,泪水倾城。
我从地牢里出来之后,就一直闷不做声,闷闷不乐。南宫羽跟在我的身后,问道:“陵儿,你怎么了?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我装作很轻松地说:“没有啊,怎么会呢,他都被绑着呢,他敢吗?他要是说一句不好听的,我立马就扇上去了。”
我走着走着,看到周志冼在远处朝我招手,我便对南宫羽道:“我是不是还住琉璃烟楼啊?知道啦,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一路舟车劳顿太辛苦了,就先这样啦,我们改天再聚聚,拜拜咯——”
我撒腿就往周志冼那边跑去,气喘吁吁地问他:“怎么样?人呢?他人呢?你找到了没有啊?”
“唉呀,你放心,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可是跟着我们的水陵儿女官混过的。现在人就在我的家里,要不,我带你去?”他邀功似的把我的翠玉镯子和夜明珠放到了我的手掌心里面,我想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万一被人盯上了,可就麻烦了。你帮我照顾好他吧,如果他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你就代为转达一下,辛苦了兄弟。”
周志冼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别啊,陵儿,你不能把他扔在我的家里,我要是带一个姑娘回家,那倒是还行,我要是带个男人,住在我的家里好几天,人家以为我有龙阳之好呢……这个……你别这样啊……”
我白了他一眼:“你带个兄弟住你家里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周志冼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我的宝贝相公,要不,就让杨沉进宫来吧,和我在一起,也方便相互照应。
“那好吧,我就放过你了,”我改变主意道,“那你就帮我安排一下吧,我要他来当我的贴身侍卫。你就去跟南宫羽上奏吧,和亲公主需要几个贴身的侍卫来保护安全。至于怎么办成,可就要看你的了,我就等着你把人领到我的面前,跟我报告好消息了。”
简单地交代完,我就扬长而去,留下在原地抓狂的周志冼。
笑话,兄弟是用来做什么的?当然是用来利用和出卖的,我不会出卖他,就只能利用他了。可以用人力办到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亲自去绞尽脑汁地达成,交给好兄弟周志冼,岂不是很方便轻松?
嘻嘻。
我回到了琉璃烟楼,琉璃烟楼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要说变化,就是琉璃烟楼里面住进了杨充媛。她见到我的时候,都快吓破了胆子。
“陵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个杨充媛也很是客气,她慢慢地反应过来,然后就给我行礼问安。我笑道:“杨充媛多礼了,可惜本宫现在已经不是陵妃娘娘了,本宫是昭阳公主,从皇室的侧妃,变成了正统的皇嗣……”
“皇……皇嗣?”她努力地笑道,“那更要恭喜公主了,嫔妾马上派人去备下酒菜,为公主接风洗尘。”
这个杨敏可真的是适应了宫里面皮笑肉不笑的生活了,她对着我,居然不问家里的情况,也不问我为什么当日诈死。她就像从来都不认识我一样,跟我说着客套而附和身份的话——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和可悲。
我笑道:“不用了,本宫就不劳烦杨充媛了,本宫累了,先回房睡了,本宫会让永河备一些简单的饭菜送到本宫的房间里吃的。”
对着她,我才吃不下饭呢,以前在杨家的时候,我就和她不和了。现在在宫里,就更是势同水火。我进了房间还没有多久,宫女就领着几个侍卫来了,说是皇上让他们来保护我的安全的。
杨沉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
我笑道:“如此甚好,你们都下去吧,留这些侍卫保护着本宫。等等,这么多的人看着本宫,本宫也吃不下饭,就留你在这里伺候吧,其他的人,都到外面去候着。”
“是。”
宫女和侍卫们都退下了,只留下杨沉在我的房间里。人一散,杨沉就放松了警惕,舒了口气道:“我都活了二十来年了,还是第一次进宫来,真是托了你的福了,今儿个真开了眼界,皇宫真是不同凡响啊……”他激动得不得了,方才的沉闷一扫而光。我笑道:“是啊,你玩得开不开心啊?还去军营了,怎么样?我听说军营里的军妓一个一个都美若天仙,你有没有见着啊?怎么样怎么样,美不美啊?”
杨沉的眼睛闪闪发光:“啊?真的啊?我没有看到哇,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我们就去瞧瞧看好了,真的有军妓?当兵的原来也不苦嘛……”
我一个爆栗子就弹到了他的脑袋上去了,我黑着脸道:“你敢去找军妓试试看,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房门外面有人影闪过,我立即故意大声道:“你站在那里干嘛呢,快点伺候本公主吃饭!我要吃那个,快点夹给我!”完了,杨敏可是杨沉的亲表妹啊,不知道方才杨沉进琉璃烟楼的时候,有没有被杨敏给看到。
杨敏是敌非友,如果她有意揭举的话,杨沉的小命十之八九就要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