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有老爷罩着，可算是什么都不怕了，走到哪里都可以昂首挺胸了，见到阮香那小蹄子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瞪她一眼。
她想要的杨家黄家大乱，都没有发生。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老爷连私下都没有揭穿我，还装得那么真，也很想知道小姐的下落，但我还是不好意思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就任由所有的人都把我当成黄贞儿。
“馨儿，多做点饭菜，爹喜欢吃咸一点的。”我嘱咐着今天中午的小灶，老爷在杨家住了两日了，和我聊天都很投机，说要再叨扰两日，公公婆婆甚是欢迎。老爷刚刚游山玩水回来，身上有几处擦伤，杨沉特意拿了几瓶上好的药膏到老爷房里，老爷直夸女婿比女儿还细心。
我走过长廊的时候，阮香故意道：“好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知道的人，还真会羡慕了去。”我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唤了一声——“阮香。”
阮香嘴快，道：“大少夫人，奴婢可没有说您啊，您别误会奴婢了。”语气上扬，并非真心实意。
“我当然没有觉得你在说我，我只是想起，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见到我也不行礼，还嘀嘀咕咕的，我也不跟你多计较，你就跪在这里吧，跪上两个时辰，你就知道轻重了。”
“什么？”
“怎么，”我冷笑不已，“叫你跪，你还不听了？你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要不我让人把你的耳朵卸下来擦擦干净再缝上去？你别以为我不忍心，我当年可是亲眼看着一个太监把一个宫女的耳朵卸下来的，那场面，血淋淋的，可好看了。”
我用婉转的声调说着吓人的话，但一点也没有夸张。阮香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理直气壮道：“你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黄家大小姐，我早就打探清楚了，你只是黄家的下人，我迟早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的！”
我幽幽地扶了扶发簪，漫不经心道：“揭不揭穿的，放着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是主子，你是奴婢，你就先给我跪着吧，可别让我叫陆护院来盯着你跪，那时候可就丢人了。你要是再勾搭杨勫，用什么美人计，你也省省，杨勫是不是一个能成事的，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他会把你所有的计划都搞砸。”
也不想和她多费唇舌，我转身就走了。
如果我是她，如果我有什么野心，在我有能力之前，我一定会先乖乖地闭上自己的嘴。像阮香这样的绣花枕头，后宫里面多的是，且多半是惨死。
不得善终。
我到了杨家之后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阮香这匹饿狼引了进来。她的目的很明确——杨沉。她想要做大少夫人，取我而代之。凭她是谁，也想和我一样一步登天，杨黎都还没有动作呢。
进房后，我把袍子脱了下来，房间里的暖炉热烘烘的，驱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冰寒。杨沉坐在桌前看书，见我进来，放下书道：“慈善大会举办得非常成功，霍巡抚很是满意，慈善筹集的善款，都已经发放到了各个灾区，二弟修书说，他也已经安全到达了岭南一带。路上遇上了几次盗贼劫匪，但都不是他的对手。”
“喔。”
突然有了他的消息，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想必这一路，风餐露宿，他一定很是辛苦。也不知浅妃娘娘如何了，一直关在冷宫中，日子不会好过。
我记得当单放把那个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惊艳不已。
他说：“麻烦你，帮我把她安排进围场。”
那时候的我，和司膳房的两名宫女一起，随着皇上到了皇家围场。单放因着与我有一面之缘，就求我帮忙。我答应了，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单放说还没有取假名。我说：“就叫水清浅吧。”
因为我也姓水。水，清而浅。而后宫向来都是水深龙多，希望她可以帮助单放，看清楚天下局势，成就一番霸业。
“你怎么了？”杨沉的声音将我从飘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说，“贞儿，快到年关了，东西我都采办好了，只是，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一桩心事未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问：“什么心事，可否说来听听，兴许我可以帮上忙。”杨沉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贞儿，你的明珠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是为夫没用，没能找出是谁偷的。自从明珠被盗，我派人一直留意着各家当铺有没有典当的记录，但贼人一直没有出手那颗明珠……”
我心下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我都快要忘记了。我莞尔说：“没事的，相公，就算没有了明珠，也不碍事，钱财乃身外之物，并不能因为这个，就怏怏不快。”
那颗明珠，举世无双，并非黄家之物，而是当初我被逐出京城之前皇上赐给我的，他说——“水陵儿，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可以随时拿着这颗明珠回来找朕，朕可以为你倾尽天下。”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何德何能。
女官。
我都快忘了这一层身份。我是女官，是当今圣上钦赐的品级。不再是宫女。我勉勉强强可以配得上他的，对不对。
杨沉拥我入怀，轻轻道：“贞儿，我知道那是你的传家宝，你丢了明珠一定很不开心，岳父明日走，我们就先别和他提起，我一定会尽快找到明珠，物归原主的。”
夜明珠，价值连城，千金不换。即使不是如此珍贵，杨沉也一定会为我去找寻的，只有是有关我的东西，他都会尽他全部的力量。相比帝王的承诺，我宁愿相信他。他是我在民间遇见的，最好的人。
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聆听他紊乱的心跳。他的吻落在了我的耳边，说：“贞儿，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