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姐的房中等候了许久,思绪万千,难以入眠。我想,是不是他们已经回来了,只是在大厅里和老爷说话,所以没有来这里?我想了想,便掀开被子穿起了衣裳。
时候不早了,该回杨府了。我披上袍子就出去了。外面不知何时,已被大雪覆盖,皑皑白雪,踩上去“吱吱吱”地响。我先前在雪地里摔过,害的我腿伤复发,现在可要当心着点儿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厅,里面除了几个打扫的下人就再也没有别人了,我抓住正好经过的小张,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杨沉或者小姐?”
小张摇摇头:“没有啊,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们出去了,也不是刚刚,有两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没有啊。”奇怪,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这雪是越下越大了,如果再不回杨府,恐怕路都很难走了。小姐虽然爱胡闹,但是杨沉不该是这么不懂分寸的人啊,况且,他们两个初次相识,也不会太放得开,玩了那么久吧。
我着急地去找老爷,老爷正也担心的时候,小张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道:“老爷,刚刚姑爷派人来传口信,说突然湖面结冰了,他们的画舫回不来了,暂且在画舫上过夜了,明儿天气放晴后,就回来。”“什么?真是胡闹,这又不是春夏时节,他们跑到画舫上去做什么?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小张安慰道:“老爷您放心,有姑爷在呢,小姐不会有事的。”
小姐,姑爷。
在旁人的眼里,他们两个才是一对儿,我只是小姐安插在杨家的一个替代品而已,我不是黄贞儿,是水陵儿,籍籍无名的水陵儿。
老爷转头向我道:“我待会儿派人送晚膳到你房里,你就在黄家过一夜吧,明天他们回来了,你再跟杨沉一同回杨府去。”我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明明劝说自己,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黄家给的,必须无怨无尤,为什么,我的心里头还是这么的不舒畅呢。小姐和杨沉二人,孤男寡女在画舫上过一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儿。应该不会,小姐是想要进宫的,她不会乱来。我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丫鬟房,敲门道:“小粉,快开门,老爷让我睡这里的,你别不让我进去啊,你不让我进去的话,我可就要在雪地里睡一晚了。”
小粉开了门。
我跟着她走了进去,道:“放心啦,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了,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小粉问:“你见过小姐了?”
“是啊。”我一边走到自己的床前铺起了被子,一边自言自语,“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啊,我终于又回来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太伤人,还是窝在一个小地方比较的安全,最好可以永远都不走。”
小粉瘪了瘪嘴巴道:“你可别羡慕我这样的生活,我倒是还羡慕你呢,一年前你一来,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出嫁,你又是陪嫁丫鬟,小姐拿你当替死鬼,我倒是还巴不得呢。你要是一辈子窝在黄家换几斗米,可就真真是窝囊了。”她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将床铺铺好了,抬头笑道:“那你想干嘛,那么有志气。难不成你也想跟小姐进宫去,好为自己搏个前程?”
“那也好的,总好过在这里默默无闻的好。”小粉的眼睛瞟到了头顶,她笑嘻嘻地开始做起了白日梦。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想进宫,宫里的世界,哪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她们在民间,总觉得不去皇宫是虚度了此生。
我取笑道:“身为下贱,心比天高。”
然后,就在小粉狠毒的百般咒骂之中慢悠悠地钻进了被窝里。好暖和,真想就这样,一直躺着,什么都不用干,听着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
大雪纷纷扬扬,不知小姐和杨沉明日能否安全归来。他们去画舫,应该是带了干粮的。
雪中画舫,一定是无比的诗意,作词作赋,随他们去吧。我一介粗俗女子,可不懂那些。我正困得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外面有人在“砰砰砰”地敲门。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呀,我的晚饭。”我怎么连吃的都忘了,肚肚都瘪瘪的了。小粉笑道:“陵儿,你也有这么一天啊,会忘了吃饭。”说着我们就连忙跳起来去开门,两个人窝在烛光下抢着吃,还时不时地斗上两句。
大雪飘落在了枝头,济南的新年气氛浓厚,我却没有和杨沉或者单放一起度过,我的新年,是在一丝一丝的彷徨里悄悄流逝走的。越是喜庆,我的心里就越是伤悲。也许,从宫里走出来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见识过了宫里的繁华之后,到了淳朴的民间,那么热闹,人们都欢聚一堂,好不容易出宫来的自己,身边却没有什么亲人可以相聚,心里的凄苦,恐怕无人可以知晓。
我只是骗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的晌午,太阳才从东山慵懒地起床,缓缓地爬上了天空。难得迎来如此暖和的冬日,我和小粉在院子里面堆雪人,我堆了一个小小的雪儿,雪儿的鼻子是歪的,因为经常被她的哥哥们捏。
“小粉,小粉,快来看看,这个雪人可爱不可爱。”活脱脱的雪儿啊,如果雪儿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地要抱上去,拦都拦不住。“这是谁堆的,这么丑?”谁在说话,我怒气冲冲地扭过了头,居然看到了杨沉!
杨沉?小姐?
他们这么快,居然回来了。杨沉对我道:“你带侯小姐去你的房间里歇息,你准备一下,跟我走。”小姐面容憔悴,好像没怎么睡够一样,我点了点头,就和小姐一起去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