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许二人怒火烧心,却又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地来到豹房,见了正德皇上,想讨个说法,至少也得带上兵马去围攻围攻顺天府。
正德正在豹房里享受音乐之声呢!二人见了正德,跪下哭诉道:“皇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正德见二人蓬头垢面,浑身泥土,脸上还有血迹,尤其是江彬更为狼狈,奇怪道:“你二人不是到顺天府作证去了吗?谷大用他们四人到顺天府一会儿就回来了,听说顺天府尹还给了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这顺天府尹哪天得召见一下,大年初一还忧劳国事。要是大小官员都能象他一样,朕就更轻松愉快了。四人回来,直夸顺天府尹能干呢!你们两人是怎么回事?”
“皇上,奴才被人打了!”二人哭诉道。
“哈,京城之中,还有敢打你们的?你们的武功哪?谁打的?”
“就是那狗……就是顺天府尹!”
“胡说!”正德道:“你们是证人,又不是刺客,顺天府怎会打你们?再说,他小小的顺天府敢吗?”
江彬道:“皇上,你不知道,这顺天府藏污纳垢,都是牛鬼蛇神。我们一进去,便被点了穴道。”
“还往我们嘴里塞了破布!”许泰道。
“我们每人挨了二十大板。”
“江大人还被用三十斤大枷给枷了一回。”
正德听了好笑,早知道这两个小子恃宠而骄,平日打着自己的旗号为所欲为,令朝野上下无不侧目而视。如今居然被顺天府打了,真是人心大快,嘴上却道:“哦?有这回事?顺天府难道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吗?”
江彬心想,这话可不好回答,说他公然藐视皇上,说了人也不信哪!对——便道:“那狗……顺天府尹说我俩是马屁精,说我们什么都不会干,专会拍皇上的马屁。不由分说,便打。我们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只好任人宰割。”
正德笑道:“好啊,这京城中居然也有人敢打你们板子的了。这顺天府尹说的不错啊!你们除了会拍朕的马屁,还会干什么?你们难道不想拍朕的马屁吗?”
两人对望了一眼,道:“想拍,想拍。”
正德道:“顺天府尹刚一上任,朕便告戒你们,收敛点,收敛点,你看,现在挨上了吧?”
“皇上!”江彬道:“自皇上告戒臣下之后,微臣及下属俱规规矩矩,不敢让皇上操心,可是……”
许泰道:“皇上,这事也不能全怪顺天府尹,钱公公事先给顺天府写了一封信,污蔑微臣和江大人好说瞎话,这便使顺天府有了戒心,怕了我二人武功高强,所以,微臣二人一进顺天府便被点了穴道。”
正说着,外面侍卫叫道:“钱总管到!”
钱宁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见二人跪在皇上面前,蓬头垢面,浑身泥土,面有血迹,心中暗笑。先向正德行了礼,对二人道:“你们二位这是又到哪公干去了?大年初一也不歇歇,辛苦哪!”
正德道:“钱公公,有事吗?”
钱宁道“启奏皇上,顺天府已将刺客一案审理完毕, 有奏折在此。”
正德道:“你看人家顺天府,办事就是雷厉风行,这么大的案子,两个时辰结案。”说着,将奏折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现已查明,刺客为人称神武进士的李士实,据说武功十分高强,至今不知敌手云谁,现在宁王手下效命。半年之前,侍卫总管江彬,夜闯徐州尼庵大士岩,矫旨称为皇上选妃,并以言语肆意侮辱住持净云师太。三个月前,锦衣卫指挥许泰,****赖帐,并将妓女王小玉陷进顺天府大牢。大士岩一事,为微臣亲眼所见,并有江彬供状一份。许泰之事,有妓女王小玉和许泰供状。”
正德看到这里,道:“原来你们二人都招了,真是草包!”
江彬道:“我们心里想着,要赶紧来伺候皇上,想敷衍敷衍算了,所以就……”
正德继续看下去——
“神武进士系净云师太之表弟,又系王小玉之表哥,欲杀江、许二人,以雪辱姐侮妹之耻,以至擅闯皇宫,惊扰圣驾,实属罪该万死。江、许二人亦罪在不赦。只因二人位高权重,只各予二十大板,以示薄惩。神武进士因涉及宗室,谨请皇上圣裁。如着本府缉其归案,本府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正德看罢奏折,“砰”一脚踢翻江彬, 又一脚踢翻许泰,怒道:“你们看看人家顺天府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朕本以为你们二人忠心可嘉,不想你们背着朕尽干坏事。你们给朕送来民女、尼姑、道姑,都说是出于自愿,原来都是骚扰地方,为害百姓,陷朕于不仁不义。你们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江彬想,你要女人,那女人有几个自愿的?不抢,还能变戏法变出来?嘴上却道:“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许泰也伏地道:“请皇上降罪!”
“哼,你们两个狗东西!顺天府看你们为朕忠心效劳,所以不为已甚。钱公公,你看如何处置这两个笨蛋?”
钱宁一听皇上说两人“笨蛋”,便知道,并不想重处,便道:“他们二人一向忠心耿耿,竭力效命,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哼,既然钱公公也为你们说情,顺天府也不甚追究,便罚你们二人,降两级留用。起来吧!”正德又对钱宁道:“钱公公,你设法通知宁王,让他告诉神武进士,得罪他的两个人,朕已处置了,让他不要再闹了。”
钱宁暗自好笑,心想:“这顺天府尹办事真可人意,胡乱编了理由,还将二人打了一顿,痛快,痛快!滴水不漏。”
钱宁走后,正德对二人道:“你们二人忠心可嘉,也不要觉得委屈了,过罢年,你们便随朕离京,耳不听,眼不见,心不烦,他们忧劳国事,咱们游山玩水,岂不轻松痛快?何必自寻烦恼?朝政有钱总管和杨廷和,京城有顺天府尹。你们也得收敛点,见了顺天府尹躲远点,也免得朕操心。你们也不要想着报复了,朕还要嘉奖他。不过,刺客一案,未必如顺天府所说的理由。”
晚间,独孤行道:“凤儿妹,昨夜的事情还没了呢,咱这便去找他,问个明白。”
赵凤道:“姐,你是不是一会儿不见他就难受啊?”
“去,不许胡说!他昨晚一连来了两趟,存心不想让咱睡觉,咱也不能让他那么痛快了。走啊,凤妹子!”独孤行说着,拽上赵凤就走。
子玉还真没睡,房里正亮着灯呢!
子玉见二人进来,惊奇地问人道:“这么晚了,你们……”
独孤行道:“我和凤儿妹想来想去,觉得你昨夜有点反常。所以,来问问你,你得实话实说!要不然,哼!”
子玉道:“怎么啦?”
独孤行道:“咱们祭奠赵伯父,你再说思念赵伯父,也不至于那么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地哭啊!”
子玉心想,赵伯父被害的细节和这马鞍上的革皮,真相是一定不能说的了,便道:“哥,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从十岁开始,与我养母相依为命。半年多前,养母也去世了。我有一个通天彻地的师父,都快两年了,没有一点音信。所以我从小就好感到孤独。忧伤,总是徘徊在我的心头。哥,你不知道,我的养母,就是凤儿姐的亲母亲!”
独孤行扭头看看赵凤,赵凤已是泪流满面。这一下,弄得独孤行摸不着头脑了,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凤儿妹的母亲,不去抚养凤儿妹,却去抚养你!你们一别就是十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哥,咱们相识也有半年了。半年的时光虽不算长,但我们一起几经风雨,出生入死,虽然你凭了自己特殊的身份和超人的机智,从中艰苦斡旋,使许多事情化险为夷,但我们想一想,其间有多少惊心动魄啊!所以,我想,我们之间患难与共的情谊,那是不能动摇的!”
独孤行见子玉说得严肃,也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阵甜蜜。
“哥,”子玉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调笑的意思:“你是皇室贵胄,金枝玉叶,兄弟我却是反贼遗孤,微末草民。”
独孤行为人豪爽,可又聪慧颖悟,出类超群。从南京聚宝路结识子玉起,其间多少风雨曲折,她不仅敢作敢为,而且计谋迭出,所为之事,几乎处处恰到好处。子玉对自己身份的讳莫如深,独孤行早已朝这方面想过。
子玉见独孤行并没有惊讶的神情,便继续说道:“十多年前,我们京畿这个地方爆发了一场马户举义……”
独孤行道:“那时我也就七八岁吧?”
子玉道:“我的父亲叫文惠公,凤儿姐的父亲叫赵燧。”
独孤行道:“两位伯父的姓名,我听朝廷的人说起过。”
子玉道:“义军败了,被围在湖广应山的高桂峡。我的师父俞爷爷本事大,就带了凤儿姐的母亲赵伯母和我冲出了重围。当时有一位叫蓝廷祥的,人都称他闪电剑,说是凤儿姐最适合练剑,便带走了凤儿姐。我和凤儿姐就是这样分开的。”
独孤行道:“十年了,你们都由小孩子长成了大人,相貌大是不同了,你们相互怎能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