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不去管它,盘腿坐在独孤行身边,将那只完好的右掌按在独孤行的百会穴上,徐徐地输进真气。独孤行的眼珠又动了几动,慢慢睁开眼来,眼光却是那样的散乱无神,但当她看清了眼前的子玉,两只黑宝石般的眸子,立即放射出明亮的光彩,道:“玉弟,玉弟,我们在阴间还是在一起。”声音是那样微弱,泪珠变成了泪流,从眼角流下来,流过额角,流进头发。
子玉将独孤行扶着坐了起来,道:“哥,我们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独孤行望见射进峡谷的一缕阳光,望了望头上的一线蓝天,听着耳边潺潺的流水之声,望着子玉那沾满血污的却仍然是那么精神焕发的面容,鼻子一酸,抱着子玉放声大哭。
子玉轻轻拍着独孤行的背道:“哥,别难过,别难过,我们应当高兴才是。该难过的是那些想让咱们死的人!”
独孤行渐渐止住了哭声,望着子玉被划了很多伤痕的面容,掏出手帕来,为子玉轻轻地擦着。擦着擦着,独孤行不禁又啜泣起来。
子玉走到溪边,洗净了伤口,从行囊中拿出药来涂了,换了衣衫。望着痴痴地看着他的独孤行,子玉道:“咱们先弄点吃的,然后再找出谷的路。”
独孤行道:“这里连只鸟叫都没有,哪有什么吃的?”
“我看过了,溪中有的是鱼,再说,象这样人迹难至的深谷,一定会有茯苓、黄精之类,说不定还会有何首乌呢!咱真要是走不出去,就在这里喝山泉,吃茯苓,就成神仙了!”子玉说着,得意地晃着脑袋,从溪中抓了三条鱼上来。
两人将鱼架在火堆上烤了,不一会儿,空气中便飘荡着鲜美的烤鱼的香味。
独孤行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子玉和赵凤在山神庙前燃篝火的事情,心想,我这回是和玉弟大峡谷中烤鱼吃。便道:“你那晚和你凤儿姐在山神庙前烤了什么?”
子玉心中暗暗发笑,心想,大难刚过,便想起这不相干的事情,于是笑道:“那时侯没觉得饿,所以也就没烤什么。”
“为什么不饿?是不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看饱了?秀色可餐嘛!”
说着话,鱼已经烤得焦黄。子玉取过来一条,吹去上面的浮灰,递给独孤行。独孤行轻轻咬了一小口,顿觉满口生香,道:“好吃,好吃,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呢!等咱们见了白老爷子、教主姐姐、姜大姐和凤儿,也做给他们尝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小丫来,道:“小丫也不知怎样了?那个该死的蓝廷祥不会连小丫也害了吧?”
就在这时,子玉听到一声微弱的喊“救命!”的声音。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
独孤行道:“你看什么哪?”
子玉道:“我好象听到有人喊救命。”
独孤行脸色大变,道:“小丫会不会……”
这时又传来一声“救命!”之声。这次独孤行也听到了。子玉这次听清了,声音是从峭壁下发出的,正是刚才被子玉双掌推过去的那团物事落下的地方。
子玉赶紧走了过去,一看,竟是闪电剑蓝廷祥!这下子玉糊涂了,难道是另有敌人,将他们两人都打了下来?便道:“蓝前辈,你怎么样?”
蓝廷祥似乎没有听见子玉的问话,仍然喊着:“救命!”声音微弱至极。
子玉将蓝廷祥放好,查看了他的伤势。蓝廷祥表面上倒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嘴角挂着血迹,还有鲜血不断从嘴里渗出。子玉摸了摸蓝廷祥的身子,发现他的前胸断了两根肋骨,有两节脊椎骨错位。又摸了摸蓝廷祥的寸口脉搏,只觉他的脉搏半天跳一下,就象是虾子游动时弓了一下身子。
子玉放进蓝廷祥嘴里一颗药丸,然后到溪中掬了水,滴入蓝廷祥口中。接着便给蓝廷祥正骨。蓝廷祥不断发出微弱的“哎哟”之声。
独孤行站在旁边,看着子玉忙活,并不伸手帮忙,脑子里却转着许多奇怪的念头。看到子玉在往蓝廷祥身上绑树条,知道这是在“上夹板”了,便将蓝廷祥的剑从鞘中抽出。只见这柄剑寒光闪闪,剑身很窄,和在句容见的吴小丫那把剑几乎一模一样。闪电剑蓝大侠,侠名甚著的闪电剑蓝大侠,凤儿的师父,竟将凤儿的心上人无端打下深谷!
独孤行忽道:“玉弟,你在宁王那边时,见过这位蓝大侠吗?”
子玉道:“没有,只知道凤儿姐的师父是闪电剑,却从来没有见他露过面。”
“嗯,”独孤行沉吟了片刻,道:“这个姓蓝的能救活吗?”
子玉摇摇头,道:“但尽人事罢了。”
这时,蓝廷祥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散乱的两只眼球转了两转,看到子玉和独孤行站在身边,惨笑了一下,道:“真是冤家路窄,想……想不到,咱们在阴……阴间还……还能见着。”
子玉正要安慰蓝廷祥几句,独孤行道:“阎王爷让我俩来问你几件事,你要说实话呢,阎王爷一高兴,说不定又把你送回了阳间,要是说半句假话,哼,就让你永远受罪受下去!”说着,朝绑在蓝廷祥肋间的树条,轻轻踢了一脚。
此时,太阳已经偏过了山谷,谷底渐渐暗了下来,阴风乍起,独孤行不禁打了个寒噤。
只听蓝廷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实话……实说……便了。哎哟,疼死我了!”说着,竟昏了过去。
子玉道:“哥,你到底想问他什么?”
“你设法把他弄醒,只管听我问。”
“他可能撑不住了。”
“哼,这时不问,他要是死了,有些谜团就解不开了。”
子玉闻言,从蓝廷祥的百会穴给他输进了一点真气。蓝廷祥又慢慢苏醒过来。
独孤行道:“姓蓝的,你说你为何要把温公子打下山崖?你不知道他是宁王爷的爱婿吗?”独孤行说着,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看了子玉一眼。子玉脸一红,将头转向了一边。
“老夫也是奉……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右……右护法。”
“胡说!右护法胆敢背叛宁王爷吗?”
“老夫只知奉命行事,别的……一概……不……不知。”说到这里蓝廷祥喘息了一会儿。
独孤行又道:“你当年为何要将赵凤带到宁王府?究竟是什么目的?”
“让老夫想……想一想,赵凤是响马盗头子的女儿,抓不到大盗,抓到他女儿,也是大功一……一件。”
“胡说!宁王爷一向对义军仁至义尽,怎么会让你去害义军?”
蓝廷祥此时又急剧地喘息了几下。子玉赶紧上前,又给他输进了一点真气。蓝廷祥渐渐平静下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独孤行见状,赶紧问道:“那真的蓝廷祥在哪里?”
只见蓝廷祥眼皮翻了两翻,眼珠漫无目的地转了两转,眸子里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独孤行不禁后退了一步。突然间,就见蓝廷祥两腿一蹬,就此没有了动静。
停了一会儿,子玉上前看了看,道:“死了!”
独孤行怒道:“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死了,死有余辜!便宜他了!”
子玉道:“哥,你为何会这般恨他?”
“你这个糊涂虫!”独孤行说着,作势便要揪子玉的耳朵,见子玉站着未动,伸出去的手便在空中停了下来,道:“就是他把你打下了山崖,就凭这一点,这家伙死一万次都不够死的!”
“真是他打的我?他怎么也掉下来了?”
“你真傻了啊?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小丫和她父亲!”
看看谷底的光线越来越暗,子玉道:“咱得赶紧把他埋了,然后寻找出谷的道路。”
独孤行道:“不埋!让野狗吃了他!”
子玉道:“这里哪有野狗?”
“野什么都行。这家伙在宁王那边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还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呢!不埋!”
“哥,就看他教过凤儿姐两手功夫的份上,咱也不能让他暴尸荒野,还是将他埋了吧。”
“这不是荒野!”
“唉,人都死了,埋了算了。”子玉说着,拿起蓝廷祥遗留的那把剑,便挖起坑来。
独孤行一看扭不过子玉,又不想让他一个人累着,便找了一块尖石,跟着挖起来。一边挖,一边嘟囔道:“姓蓝的,哼,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姓蓝呢!你就这样死了,有人埋你,你真是荣幸!”
子玉道:“你怎么说他可能不姓蓝?”
“蓝大侠是什么人?能用这种鬼祟手段偷袭一个胸怀天下百姓,好事做尽,义薄云天,侠名昭著的大好人吗?再说这个大好人还是他徒儿的心上人呢!”
说着话,坑已掘好。子玉将蓝廷祥提过来,轻轻放进坑中,道:“这把宝剑也随他去吧?”
“不行!这家伙不配有这把宝剑。这把宝剑还是查明他身份的线索呢!”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