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既然白师叔有过“仁义不得”的指令,杀心尚重的姜芸儿可不管那许多。十几名训练有素的江淮帮众,举起兵刃就要砍下。
赵凤忙道:“大姐!点了他的穴道吧,这人看来是不能放的了。”
姜芸儿闻言,手一挥,道:“退下了!”随即点了这人的几处大穴。鄱阳帮众可不管闵帮主的什么人的死活,领了银子,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出城去了。
萧劳书这边收获颇为不小。在众官员的鼎力协助下,不久便找到了少林的大慈方丈,武当的清天道长等几个门派的头头脑脑。这些人都是在终南山大会上不愿加入天一教,而被擒住的。更可喜的是,萧劳书找到了失踪两年之久的父亲萧光祖,正是那日子玉见过的身裹铁链之人。众人团聚,欢笑悲忧,不在话下。
当晚,在客栈中为俞老人设起了灵堂。既然是子玉的尊师,又是姜芸儿的师叔,众女和健儿、六猴皆对灵位行了大礼。
白茫道:“师姐,事急从权,明日便将俞师兄火化了吧?”
桃崖真人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便为俞师弟守一夜灵,明日火化了,就按照俞师弟的意思,由玉儿将来把骨灰撒到大巴山吧。”说着,流下泪来。白云师太和姜芸儿等人见状,无不失声痛哭。
白茫又吩咐道:“乖侄女,”——大家都知道这是对独孤行说的:“设法尽快通知你皇上哥哥和宁王,告诉他们,南昌城已经光复。再让猴儿去一趟吉安,以你镇国公主和靖边公的名义,命令王守仁于江面截杀宁王的军队。顺便通知驻莲塘的五毒教众撤回南昌。”
六猴不解道:“师父,我们为何要告诉宁王呢?”
“傻小子,不告诉宁王,他怎会撤兵回来?”
子玉道:“师叔,王妃抚养凤儿姐,恩重情深,这回宁王造反,必被株连了,咱们得设法,将王妃救了下来。”
白茫道:“这是自然,咱们可不能象朝廷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动辄株连九族。今儿个晚了,明日办罢玉儿师父的事情,你们几个便去看望一下王妃,别出什么意外才好。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件事情,将来恐怕还得麻烦师姐或者白云,将王妃带了去。朝廷的规矩,可不象咱们这样在情在理。”白茫的一席话,令众小十分感动。
独孤行写完了给朝廷的奏报,给王守仁的敕令,让子玉也在上面签了姓名。只见给朝廷的奏报上,除了告知南昌城已经光复外,还特别申明了白茫等人的功劳。
子玉道:“师叔大概不会同意你这样写吧?”
独孤行严肃地说道:“玉弟,我知道,咱们这些人,哪个都不稀罕这些,这全都是为了凤丫头啊!”
“为何?”
“你想啊,凤丫头做了宁王十年义女,尽管宁王没安着什么好心,还毫无人性地迫害凤丫头,可是朝中难免有些小人要加害义军的遗孤啊!再说,还有朝廷的规矩,我们怎能挡了?现在咱们把凤丫头的功劳也写在了上面,那就不是反贼亲属,而是平叛功臣。难不成要凤丫头也跟着白云出家去啊?要是不写上白师叔他们,只写凤丫头,这么大的事,谁会信哪?”
子玉笑道:“哥,小弟真是服了你了,看来,你是个天生的做皇上的料子。”
“去你的,一说话就不正经!”
二人安排完毕,转回了灵堂。桃崖真人和白茫等人正在谈起往事。见二人进来,桃崖真人道:“今天光顾忙了,咱们之间还有些人互不认识,这会儿便介绍介绍吧。这里除了白师弟,蓝教主是一教之尊,你们几个可都算是我的晚辈了。”桃崖真人说着,指着身边的年青道姑道:“这位是茅山的松霞道长,当初被一伙人掳到茅山脚下,说是要为皇上选一位道姑出身的妃子,被我救了下来。”
独孤行和赵凤都不由向子玉望了去。
桃崖真人见状,道:“你们几个小孩瞎想什么啊?松霞道长可是规矩的出家人,可不能给我这个师侄做媳妇。”一句话,弄得松霞和子玉都闹了个大红脸。
独孤行道:“前辈可误会了。你这个师侄啊,编瞎话都会编得那么巧。”
“哦?怎么回事?”
子玉道:“当初我想打听那伙人的来龙去脉,便去找太虚道长,当时编的瞎话,就是师伯将松霞道长救了去。那太虚道长还说,让松霞道长不要回来了,过三五年再说吧。”
桃崖真人道:“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你个小鬼头瞎掰。”众小都觉得这位年高德劭的道姑甚是风趣可亲,宛如自己的姐妹一般。
子玉心想,看来我这位师伯和教主姐姐一样都是开玩笑的行家,赶紧转移话题道:“师伯,十年前,你老人家怎么会那么巧,也到了应山?”
桃崖真人道:“还不是你那个死……还不是你师父?给我飞鸽传书,说是应山高桂峡有难,我便匆匆赶了过去。哪知离峡谷尚有几里路,便被六名太监给围上了。战这六个人,哼,你师伯还是绰绰有余。哪知竟有一人会从天而降,在我背后偷袭了一掌。我当即便受了重伤,只听有人叫了一声‘神武进士’。唉,高桂峡的难也救不成了,只好落荒而逃,逃之夭夭,抱头鼠窜,七零八落,后来就跑到一个尼姑庵里装尼姑,一装就是十年……”众人无不莞尔。独孤行最是忍耐不住,又不敢在灵堂中笑出声来,便一个人跑到暗处,独自“吃吃”了一阵,才又转回灵堂来。
子玉此时恍然大悟,在徐州云龙山大士岩见到的那位净空师太,便是眼前这位师伯了。
王守仁看了六猴送来的镇国公主和靖边公的手谕,大吃一惊。原来,王守仁屯兵吉安,并非要真的做威胁宁王的捕螳之蝉,而是要做棵墙头草,看风向的强弱而决定取舍。没想到南昌城的光复竟是如此容易、迅速,设在南昌城的探子竟未送来任何这方面的消息,平白无故地失去了表现一代大儒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大好机会。他甚至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手谕的末尾,明明盖着镇国公主和钦封一等靖边公的印鉴。
王守仁拍了一下脑门,又将手谕仔细看了一遍,突然感到一丝欣慰。原来是手谕上命他即刻出湖口,于江面上截击宁王的叛军,总算给了自己一个表现雄才大略耿耿丹心的机会。刚才光顾了患得患失,竟没注意到朝廷对自己的无比信任的苦心。这个靖边将军会是谁呢?王守仁想了想朝中对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位老臣和皇亲国戚,想来想去,竟是不得要领。既然是朝廷给了自己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绝不能怠慢了。当即急令三军,乘上艨艟巨舰,顺流而下。
船过南昌城西门,见城门楼上高悬着“钦封镇国公主朱”和“钦封一等靖边公文”两面大旗。南昌城果然光复了。王守仁无比懊丧,忙命停船,率麾下大小官员上岸,来到城门前。
只听城门楼上一女高声叫道:“镇国公主在此,来者何人?还不快跪下!”
王守仁高声道:“南赣巡抚王守仁率众官员参见镇国公主和靖边公!”
只听城门楼上一个女孩子的清脆的声音道:“王守仁,你先前按兵不动,妄图窥测方向,以决定取舍,不忠之心昭然若揭。”
王守仁一听,不禁身子一颤,想说什么,喉间“咕咕”几声,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楼上那女子声音又道:“朝廷念你年迈……”
王守仁一听,心想,不知朝廷会对我有什么封赏。哪知城门楼上话锋一转:“又会杀人,又能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还能活得好好的,又会创立谁也不懂的歪理邪说,所以,朝廷决定以毒攻毒……”
王守仁身子又是一颤,不知是好话还是坏话,什么“以毒攻毒”,不知谁是毒,谁攻谁,难道朝廷要派人攻我吗?忽听城门楼上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吃吃”的笑声。王守仁不禁大窘,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心想,奶奶的,老子旷世大儒,竟然受这等腌臜之气,圣人果真说的不错,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只听楼上那女孩子的声音继续道:“给你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但皇上告诫,叛军官兵,多被裹胁,王守仁杀心太重,须有所收敛,宁王、刘养正等必须活捉,其余官兵,应尽量不伤人命。皇上说了,王大人此次平叛,心外无物可是不成,要做到心内心外都有物。哎,对了,二姐,听说王大人一见了你的一双赤脚便魂不守舍,那王大人的心中还装着你的一双美足哪!”
就听另一名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道:“死丫头,这是王大人没见到你的脚,要是一见,说不定就装到心里去了。”
这几句娇滴滴的声音娓娓说来,清清晰晰地传进众官员的耳中。这些或戎马倥偬,或日理百机,竭尽愚钝勤劳王事的文武官员,何时听到过这种既娇且柔的声音?一个个心旌动摇,血脉贲张,真的是魂不守舍了。王守仁心想,妈的,我心中装过谁的美足?这位镇国公主的身旁怎么净是些臊……这些臊……怎能收复南昌城?转念又想,那也不一定,古人说,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嘛!可是……
只听镇国公主又道:“好了,你便去吧,靖边公和本公主还等着你的捷报哪!”
王守仁早已听得汗流浃背,头昏脑胀,一听“你便去吧”,不啻如得赦令,连忙站起,哪知两腿软得象面条一样,站了两站没站起来,一头撞在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