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伊不拉音近日又兴奋又疲惫,他每天要做的事很多,既要参加政府的一些会议,又要关注艾尔肯方面的动静,还得为小舅子的公司出谋划策。每件事他都放不下,尤其是清真寺这块阵地更不能忽略,他想,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要进清真寺,借讲经的机会向信徒们灌输独立的意识。在他看来,也惟有这块地方是安全的,政府和警察都奈何不了他,如果他们敢动他一下,他就会以宗教名义,鼓动信徒们闹事。
伊不拉音从清真寺回到家,刚刚端起一碗奶茶要喝,门铃响了。阿依古丽不请自到,而且一脸怒气。
伊不拉音不高兴地:“你应该预约。”
阿依古丽不屑地反唇相讥:“你也讲规则?”
伊不拉音平静地问:“看来你是话出有因,发生了什么事?”
阿依古丽冲动地问:“我刚从乡下回来,想请教你,艾尔肯何许人?”
伊不拉音淡淡地回答:“跟你是同道人。”
阿依古丽不客气地道:“请你命令他离开我的家人。”
伊不拉音奇怪地问:“怎么,他对你的家人做什么了吗?”
阿依古丽道:“他要挟我的父母,把我的家变成地下讲经点;我妹妹被他引诱得神魂颠倒。我的家眼看要出事,而我却要假装不干涉家务事,没法对我的家人说什么。”
伊不拉音喝了一口奶茶,然后抬眼问:“你跟他谈过吗?”
阿依古丽生气地说:“谈个屁,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但我把他的臭鞋扔出去了。”
伊不拉音劝道:“别感情用事。你没向你父母透露什么吧?”
阿依古丽真实地说:“这就是我痛苦的原因,他们至今蒙在鼓里,还真以为他是什么阿訇呢!尤其是我妹妹,天真年少,一旦被他欺骗了,这一辈子就完了。”
伊不拉音又喝了一口奶茶,清清嗓子说:“我跟他谈谈,让他换个地方,就怕事态无法挽回了。”
阿依古丽不依不饶地说:“他必须离开,否则我不客气。”
伊不拉音严肃地教导她:“你要学会控制感情。”
阿依古丽任性地说:“不用你来管教我。”
伊不拉音转移话题道:“境外盟友显然是看到了那份录像资料,你干得很出色。”
阿依古丽突然透露:“我在培训班的老师近期要入境。”
伊不拉音似乎对这个话题早已知道,他避开不谈,问:“见到你的对手王路啦?”
阿依古丽和颜悦色道:“他比我想象得要好。”
伊不拉音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阿依古丽目光里含着微笑说:“没什么意思。”
两人快速说完要说的话,伊不拉音催促阿依古丽早点离开,他不想冒太大的风险。
阿依古丽离开伊不拉音家时,与一个年轻女子擦肩而过。阿依古丽从女子身上闻到一股名贵的香水味,她警觉地注视着女子。女子似乎也注意到阿依古丽,两人脸上流露出同样的疑问。
伊不拉音家的门铃再次响起,照例是小舅子玉素甫去开门。不一会儿,他回来报告说:“一个自称政协报的女记者来采访你,这是名片。”
伊不拉音看看名片,他想起来了,几天前,一个叫马天牧的女记者从北京打来长途,她说,从新疆的有关报纸上看到博斯坦市政协副主席伊不拉音积极动员******信徒搞慈善募捐活动,多年来为许多上不起学的孩子提供了大量的帮助。其中,伊不拉音本人就为多名失学少年提供学费。女记者高度赞扬了伊不拉音的善举,希望能当面采访这位不折不扣的宗教人士。
伊不拉音对马天牧的赞言表示感谢,他故作推诿自己做得还很不够,还是别在报纸上露脸为好。马天牧诚恳地说,她希望全国的政协工作者都要向他学习,她想把伊不拉音宣传报道成全国政协界的模范典型。最后,伊不拉音热情洋溢地邀请女记者到南疆作客。
现在,马天牧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伊不拉音面前。在伊不拉音眼里,她是一个时尚的年轻姑娘,戴着一幅没有框边的树脂眼镜;长长的头发染成棕栗色;一口洁白的牙齿整齐而饱满;一双总是透着笑意的单眼皮上,是精心修过的弯挑眉;一袭墨绿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皮质裙带;脖子上随意地搭着一条暗红色的长围巾。给人的整体感觉是:不俗!
伊不拉音见惯了维吾尔族女性的长辫子、花裙子以及连心眉、大眼睛还有带着羊肉味的体香,猛然接触一个来自内地的飘着名贵香水味的知识女性,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他暗自惋惜,此生盲目地投入到一场看不到未来的政治战场,从未去打开和享受女人的世界,他断定女人世界更应该使男人丰富,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自己行将就木,连看风景的时间都没有了。伊不拉音毫无来由地对马天牧产生了好感,马天牧的一举手一投足对他而言都是新鲜而神秘的,都令他全身心地感到舒服。这种舒服,犹如雨后森林里的一次散步。
伊不拉音谦逊地问:“美丽的小姐,想采访什么?”
马天牧俏皮地回答:“你是怎样好施乐善的?”
伊不拉音极尽客气地说:“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马天牧真诚地恭维道:“你知道,我从小都崇拜高尚的人,在我眼里,你高尚极了。”
伊不拉音坦言:“我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
马天牧赞赏道:“复杂的男人才有魅力,我真希望你是一本书,让我好好解读一番。”
伊不拉音话中有话地说:“恐怕你读不懂。”
马天牧天真地说:“我爸爸也这么跟我说话。怎么你们上了年龄的人都是这种口吻?”
伊不拉音关切地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马天牧简洁地回答:“教书的。”
伊不拉音试探地问:“你在南疆能呆多长时间?”
马天牧抿了一下唇,顺便把长发甩到身后说:“要看采访情况,也许很快就回去了。”
伊不拉音友好地挽留道:“不要急着走,先看看南疆的美景嘛!”
马天牧用非常敬业的语气道:“谢谢邀请。咱们还是先从你资助一个失学少年说起吧。”
伊不拉音大度地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呢?政府每月给我发工资,我个人几乎不消费什么,我除了工作别无爱好,对吃和住都不讲究。可是,我看到还有那么多孩子读不起书,只要我看到的,我也有能力帮的,我就尽全力资助了。我们******都把做好事当成应尽的义务,对了,马记者,你读过意大利作家安伯托·埃柯的《昨日之岛》吗?”
马天牧回答:“读大学时看过。”
伊不拉音温和地说:“那个故事真美。我有两本,很想送你一本。”
马天牧高兴地:“好啊!正好我读的那本没带来。”
伊不拉音像对自己的女儿或孙女那样,对马天牧极尽耐心。伊不拉音到书架上找书时,小舅子玉素甫低声警告大姐夫:“你对她说的太多了吧?”
伊不拉音小声而严厉地喝斥道:“退下去。你懂什么?”
马天牧提出要采访那几个被伊不拉音资助上学的孩子,伊不拉音一口应承了,而且提出要亲自陪马天牧去学校。
五
陈大漠收到一封匿名信,写信人称莱丽母女在他们手上,让他小心点,不要再做妨碍民族独立的事情。写信人自称“南疆****解放组织”。
钟成看完信后,说:“他们在跟你提交换条件。”
陈大漠岿然地说:“他们吓唬不住我。”
钟成担忧地说:“但是,莱丽母女仍然很危险,我们暂时找不到目标。”
陈大漠沉着地说:“也许沉一沉,他们就浮现出来。”
钟成告诫道:“别把他们想得太简单。”
两人正讨论着匿名信的事,突然陈大漠的手机响了,是马建中打来的,他宣布一个好消息:两箱丢失的震源弹找到了。抓住一个嫌疑人,另外两个嫌疑人始终没露面。
陈大漠问:“他们偷盗的目的是什么?”
马建中直通通地报告:“做炸弹。”
陈大漠问:“还有什么线索?”
马建中回答:“王路已经从咱们信息中心库里的足印数据库里比对查实,嫌疑人中的一枚足印就是三年前我们抓过的亚生,也就是说,亚生从监狱逃出后又跟什么人或组织搅到一起,开始干坏事了。”
陈大漠叮嘱道:“再核实一遍,如果情况属实,就以南疆公安局反恐特别侦查队的名义发通缉令,通缉亚生。”
马建中接着说:“亚力坤还有话对你说。”
亚力坤接过电话说:“我在这边挖出点新线索。据吐尔洪交待,一天,买买提偷偷跟他吹牛,说亚生和买买提前段时间干了不少坏事,好像绑架过什么人,还杀过什么人。具体绑架了谁,杀了谁他真的说不清。”
陈大漠急切地问:“他没说绑架的什么人,人在哪儿吗?”
亚力坤道:“我调查过吐尔洪的情况,他没有犯罪前科,据邻居反映,他常跟小偷小摸的人混在一起玩,占点小便宜什么的。我估计,可能是另一个组织的人利用了他。”
陈大漠交代:“这样吧,先别通缉亚生。还得利用吐尔洪去钓买买提和亚生,钓出他们,才能挖出他们背后的组织。”
亚力坤请示道:“要不要把吐尔洪带回来审?”
陈大漠命令:“不,你们在那儿守候。”
钟成接过电话说:“亚力坤,对嫌疑人的攻势要猛烈点,重点是他们最近有没有搞绑架?知道吧,大漠的妻子和女儿被一个所谓的‘南疆****解放组织’绑架了。”
亚力坤吃惊地问:“啊,莱丽被绑架了?怎么可能?”
钟成解释:“大漠怕影响你们的工作一直没说,这个案子买副局长带着反恐二队在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