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俄侵占阿尔泰的企图终于落空了。
我杨增新为保卫阿尔泰建立了功勋。
那时候你张庆桐又在哪里?
你在阿尔泰又有何功劳?
没有我杨增新守住阿尔泰你张庆桐怎么能当上今天的阿尔泰办事长官呢?
想不到你张庆桐仰仗北京政府, 今日有恃无恐地要向我开刀, 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大的能耐?
我杨增新不除掉你决不罢休!
我不光要你的命还要整个阿尔泰!
杨增新从对往事的回忆和心中的暗骂中回到现实, 又把眼光投射到张胜的供词上,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供词放入档案袋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来回走动着思考起来。
杨增新在阿尔泰早就安下了钉子, 他的部队在援助科布多时由于监视沙俄和帕勒塔企图勾结控制阿尔泰便派出了不少的密探在那里活动,随时向杨增新电告那里的情况,供他作出必要的决策。
而今这些密探有的仍然在阿尔泰活动。自张庆桐独揽阿尔泰的军政大权后,杨增新就对他有了戒备之心。
他的密探以各种身份活动在阿尔泰,有在军队里的,也有在金矿上的,还有在当地的生意行充当掌柜的,总之,杨增新的密探在阿尔泰活动得很频繁,当初是为了对付沙俄,而今则专门对付与他对峙的张庆桐。
杨增新向阿尔泰一家私人的金店老板发去了密电, 要他立即刺探关于张庆桐的军队情报。
这个金店的老板名叫汤志新。金店是杨增新特意安排在那里以收购黄金为名而专门收集情报的情报站。
汤志新便是那里的情报站长。
汤志新的金店实际上是杨增新的官方金店, 但没人知道这个底细,人们都以为汤志新私人开了这个金店。
因为人们都知道汤志新当初在金矿上干, 后来挖出不少黄金,发了大财才开了金店,所以,谁也没怀疑他的钱和黄金是从哪里来的,更怀疑不到他跟杨增新之间有什么关系。
汤志新是杨增新的远房亲戚,出生在北京,早年曾在北京的生意场上混过,乐于此道,善于应酬,一口京腔说得很甜很脆,能把死人说活,所以,杨增新就让他开金店,招揽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让他染指阿尔泰,创造良好的人缘关系。
由于汤志新为人很机敏,能说会道,加之财大气粗,出手很大方,所以,无论黑白两道都有他的耳目。
他接到以化名发来的杨增新的密电后, 拿到后堂自己的住室看过,记住了要他办的事,便划根火柴把密电烧掉了。
汤志新早已掌握了关于张庆桐部队的详细情况, 知道最近有一位团长名叫于力山,跟张庆桐的关系不融洽,两个人在私下里较着劲,都想把对方吃掉。
这情况汤志新怎么会知道?
于力山有个副官名叫鲁宝,常给于力山办点家务事。有一次于力山的太太要买绝好的金耳环,便让鲁宝领着她来金店挑选,汤志新便以很低的价格出让了,那位太太和副官鲁宝很感激,认为汤志新很仁义,从此交上了朋友。
后来,于力山的太太又买金戒指和手镯,又跟副官来挑选,汤志新又以低价出售了,并说已经成了好朋友,实在不好意思赚团长太太的钱,就算做个人情吧!
此后, 那副官又领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买金戒指,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快订婚了,买戒指作为订婚礼。
汤志新听他这样说,拿出一个最大的戒指递到鲁宝的手里,说什么也不收他的钱, 并说这是为庆贺他们的婚礼而提前赠送的礼物。鲁宝和那女人感激不尽,说到时一定请汤志新全家去赴宴。说完就出门走了。
就这样,鲁宝和汤志新成了好朋友。汤志新常请鲁宝吃饭喝酒,鲁宝的酒量比不过汤志新,常常被他灌得酩酊大醉。
时间一长,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鲁宝喝醉了酒不住口地骂张庆桐,口口声声说真想杀了他。
汤志新听后不住地劝他,说小心让张庆桐听见了枪毙他。他一听反而更加气愤不平地大骂起来,说自己才不怕他,有于团长撑腰,骂他几句怕什么?
汤志新问他为何这样恨那张庆桐? 鲁宝只好说出了原委:阿尔泰的行政支出和军费开支全由北京政府以协饷的方式向张庆桐拨来, 身为军政最高长官的张庆桐趁机多报项目和军队人数,多领协饷,据为己有。
为了讨好北京政府, 张庆桐暗中把冒领的协饷贿赂给北京政府的首脑和要员,作为自己的后台。
为此,张庆桐又克扣部队的协饷,有时根本就不发粮饷,让部队自己种地挖金矿自行解决。
这样一来,引起部队的不满,当兵的跑出去做工糊口,当官的无法管兵又无法弄来军饷,窝着一肚子的火。
为了解决军饷,于力山领着部队在矿上挖金子,挖出的金子又被张庆桐以人头数目按比例收缴了, 辛苦了几个月的士兵仍然领不到军饷,有的开小差逃跑了,被于力山抓回来枪毙了,而张庆桐却又在士兵中煽动说于力山太残忍,既私吞了军饷,又开枪杀死当兵的,应当撤职查办才对。
于力山听说后气愤不已, 认为张庆桐故意煽惑士兵来反对他,为撤换他大造舆论。
因为,于力山曾在会上批评张庆桐克扣军饷不对,应当全部拿出来发给官兵。
因为于力山在部队中资格老,带兵打仗很勇敢,深受士兵们的拥护。张庆桐难以驾驭于力山,就想撤换他,又怕他不服起来反抗,所以,采取逼他让权的做法。
于力山眼看张庆桐对自己不怀好意而对别的部队的长官又采取拉拢的办法,企图孤立自己,迫使自己让权,然后挤走自己,便十分恼火, 心中生出想杀死张庆桐的念头, 但又一时不敢下手,害怕杀他不成反而被他所杀。
就这样,于力山对张庆桐怀恨在心但又不敢公开反抗,只能闷在心里。
于力山酒后对自己的忠实副官诉说了自己对张庆桐的不满和仇恨。
言语间流露出欲杀他又不敢动手的矛盾心理, 欲交权又不甘心的矛盾心态。
鲁宝听完于力山的诉苦气恨交集, 当即表示支持于力山拿定主意,瞅准机会干脆杀了张庆桐,自己当办事长官。
于力山摇头说时机不成熟,说没有后台孤军难成大事,弄不好会株连全家人头落地的,让他千万不可随便乱说,免得授人以柄,被张庆桐趁机降罪处置了。
于力山处于优柔寡断的去留关头。
于力山处于寻找外援的焦急时刻。
鲁宝把这些情况全都以诉苦的形式以发泄内心不满的方式告诉了汤志新。
汤志新听后以朋友的身份开导他先忍住气, 不要向外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并要他劝于力山千万不能放权,不要公开反对张庆桐。
鲁宝记住了朋友的规劝,摇摇晃晃地走了。
汤志新把这个情报立即以化名发给了杨增新。杨增新收到他的密电,得知于力山与张庆桐不和,马上眉开眼笑了,认为这是天意,他收拾张庆桐的时机到了。
他又反复研究了电文中所说的于力山有杀张庆桐之心的那些话,心里琢磨着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才比较适宜?
他想了又想,想不出具体的办法来。
他感到烦闷,推开门来到镇边楼下仰望了一会儿,觉得天色逐渐黑下来了,正好可以上楼去看看夜晚的景色,也好解除心中的不可名状的烦闷。
他的副官和随从跟着他。
他们顺着楼梯上了镇边楼。
杨增新刚用过餐,正好登楼可以帮助他消化,也有助于锻炼他的身体,所以,他很开心。
他登上了最高的第三层, 站在西北角透过窗户遥望深邃而广阔无垠的夜空,他把眼光从东南方向逐渐移向西北方向,看到夜幕上逐渐出现了数不清的星斗,那些星斗闪烁出明亮的光辉。
宁静而深黑的夜空像无形的硕大无朋的穹庐笼罩着整个大地, 地上房间里散发出来的明亮的灯光, 与天上的繁星遥相辉映,在他眼前形成神秘而又怡人的光点的海洋。
他仿佛觉得他脚下的三层小楼滑行在夜光的海洋之中,就像一艘巨大的航船航行在静谧而又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 令他感到无比的清静无比的惬意,身心为之一爽,不由转过身来,瞅向西北角,看到一片云雾慢慢浮动着遮住了几颗闪光的星星。
他有点失意地刚想扭过头来, 却突然又看到了一颗拖着长尾的状若扫帚般的彗星从西北角的夜空坠闪而下, 眨眼之间不见了,他立刻兴奋地长出了一口气,迈开脚步很快下了镇边楼。
他下到楼下又看了一眼镇边楼, 心想这原是为了纪念定远侯班超而修的八角亭,现在由亭变成了楼,可见我杨增新还是有魄力。
不过比起班超来,是否有点勇气不足呢? 我应当胜过班超的英雄气概,应当比他更胆大更英明更雄霸才对,否则怎么能征服群雄而称霸新疆呢?
镇边楼上看到了西北边陲出现了不祥的扫帚星, 那不正是张庆桐在作怪吗? 对于这个坐镇边境的野心家,我应当立即着手铲除掉,否则,将有无穷的后患。
他回到卧室翻开了《孙子兵法》,看过后,又把兵书合起来,喝了一杯茶,躺在床上静思默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
第二天天一亮,杨增新写了两份密电,一份发给阿尔泰的汤志新,另一份发给塔城的统领郭柯才。
发出这两份电文后, 他舒了一口长气, 觉得有说不出的轻松。
汤志新收到杨增新的电文,不觉心头一亮,有了主心骨,大胆地当起了说客。
他找来鲁宝,请他吃饭喝酒时打开了话匣子。他说:“鲁宝兄弟,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了一件有关你的大事啊! 我想不说不行啊! 咱俩是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不操心啊! ”
鲁宝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愣了半天才问:“关于我的什么事? ”
汤志新很着急地说:
“我听张庆桐的一个卫兵说,于团长有谋反之心,张庆桐已经派人监视住他了,早晚要杀了他。”
鲁宝听后脸色大变,说:
“真的吗? ”
汤志新肯定地说:
“我骗你干什么? 兄弟,那人还说到时候连你一块杀,他让我离你远点,免得受连累。”
鲁宝的脸上冒出了汗,他说:
“老兄,这可怎么办? ”
汤志新想一想,咬咬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