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中捕获了二十多只熊。1963年至1984年,他作为公家的猎人履行着职责,常常将捕获的猎皮与猎肉上交到人民公社牧业办公室。父亲捕获的猎物再多,他的劳动报酬也只与最好的马倌儿相当。但是父亲从来没有对此有过异议。他上交的猎物越多,越觉得自在开心。仅在1965年到1975年之间,父亲就捕获了二十三只野熊,交给了人民公社。1965年8月初,一天之内父亲就捕获到了两只野熊。这两只熊都是以设置捕兽器的方式捕获到的,对于没有猎枪的猎人来说,捕获野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父亲与被捕兽器夹住的野熊进行了一番搏斗之后,好不容易才用棍棒打死了它。
父亲不会像有些猎人那样,专门去野熊出没的大山丛林里捕猎。那时的政策有规定,猎人属于哪一个公社,就要保护这一公社的牲畜不受野兽侵袭,只允许在自己的地盘打猎。所以在属于我们公社的夏牧场上,只要听到哪儿有野熊伤害了畜群,父亲就好像要替牧民们出气似的将一切准备妥当,跑出去设置捕兽器,回来的时候也从来不会空手而归。像那种瞎猫抓住死老鼠之类的偶然所为,不属于狩猎技艺。由于野熊的嗅觉十分灵敏,父亲在设置捕兽器时会特别谨慎,不让人的气味留在那里。父亲会脱下有汗渍的衣服,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野熊会把发臭发霉的猎物残骸埋起来下次继续吃,但是,除了残骸的气味之外,如果闻到了人的气味,它就再也不会光顾这里。
我们的阿吾勒里,有一个叫乔吾肯的人,与父亲是忘年交,他有时也会出去捕猎。有一天他对父亲说:
“我设置了捕熊器,我们去看看吧!”他俩过去一看,野熊动都没动自己留在那里的猎物残骸,将设置好的捕熊器也破坏掉了,还把捕熊器拽出来扔在了残骸上面,碰都没碰残骸就溜掉了。父亲认为是熊嗅到了人的气味。
在设置捕熊器时,首先要察看野熊的足迹,辨别它的来去方向以及所处的地理位置。猎人通过野熊留在茂密的青草上的脚印,可以大致估算出野熊的大小、重量以及数量。当所有因素都考虑周全之后,才能设置捕熊器。如果稍微有一点点差错,所有的付出就会付诸东流。
父亲总是自己制作捕熊器,他是跟曾祖父学的。捕熊器既不能过于笨重,也不能过于轻巧。尤其是捕熊器上的弹簧,要制作得既有弹性,又坚固。与此同时,扳机的关法、盘架的安置点以及它的高度,都需要依次计算,不能只考虑一个方面。无论捕猎什么动物,捕兽器都必须正好卡住猎物的前脚掌和脚腕骨之间的要害部位。如果捕兽器夹住了猎物的脚腕骨,猎物就会拼命挣扎,即便将脚留在捕兽器上也要挣脱逃走。野兽身强体壮,少一只脚对它不算什么,它们会在短时间内恢复原气。正因为如此,在制作捕兽器时,捕兽器的张力以及高低,要根据猎物的不同种类而精确计算和研制,能工巧匠们一般都会准确无误地找到这个标准,否则做出来的捕兽器只能做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