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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邓九公挂帅出征

时光荏苒,夏玉儿这一走已半年有余。

岁末,闻仲在绝龙岭以身殉国,死于云中子的通天神火柱之下。当初成汤征讨西岐的三十万大军仅余数万残兵败将,众人见闻仲归天,悉数归顺武王。西岐虽然得胜,但阐教门徒也遭受重创。赵公明败亡后,三仙岛的云霄、琼霄、碧霄三位仙姑闻讯前来为师兄复仇,布下了比十绝阵更为险恶的黄河阵。玉虚宫十二金仙因此遭劫,千载修行毁于一旦,俱成凡夫俗子。

半年内,金吒为西岐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虽屡逢强敌和异人,却总能遇难呈祥。不知不觉中,他的武艺道行均更上一层楼。

对于他和夏玉儿结拜一事,其父李靖表现出了明显的愤慨。李靖甚至一度不愿认金吒这个儿子,父子半年内极少见面,见面也不怎么说话。

寒夜,雪从天降,朔风凛冽。

金吒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感叹道:“下雪了,终于让这个乱世干净些了。”饮一口热酒御寒,忽然想到了夏玉儿,心想:“也不知玉儿妹妹有无棉衣穿,她现在过得如何,我好想知道。”转念又想:“她有悦茗陪着,两人互相有个照应,我的担忧倒算是多虑了。”想到此处不觉微笑,放宽了心,思绪重新转移到行军打仗的事情上来。

闻仲虽亡,成汤仍有大将之才。

大将是谁?

三山关总兵邓九公。

冬去春来,冰消雪融。

成汤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南方的朝歌启程,进三山关,与当地十万守军会师。

邓九公与闻仲交好,得知太师殉国,嗟叹之余,豪言三个月内荡平西岐城,取姬发与姜尚首级,以祭老友在天之灵。

西岐,丞相府。

邓九公战书已到,姜子牙读毕,笔走龙蛇,书明:三日后会战。

休息了整整一个冬天,金吒等阐教弟子们早已蠢蠢欲动,听师叔说三日后会战,个个斗志昂扬。

三日转瞬即过。

与闻仲攻城时一样,黄飞虎为主帅,姜子牙是军师。

金吒等弟子保护主帅和军师。

黄飞虎与姜子牙帅十万兵马出城,见了敌军阵势,顿时一惊。

敌军的先锋竟是一员女将。

那女将乘一匹白马,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生就一张清瘦的瓜子脸,眉目如画,朱唇皓齿,相貌极美。瞧她娇弱的身材,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了,如何能够打仗?

木吒哈哈大笑,道:“我一直想邓九公派的先锋会是什么凶神恶煞,原来是个小娘子。”

金吒见那女将背悬双刀,眼含煞气,道:“二弟,此女不是善类,大意不得。”心想:“玉儿妹妹也是个女子,不照样把你活捉了?你这家伙尝过一次苦头了,怎么就是没有长进呢?”

黄飞虎毕竟曾为成汤效力,知道那女将的身份,朗声道:“来者可是邓将军的千金?”

那女将也认出了黄飞虎,拱手行礼,道:“小女子邓婵玉,见过武成王。”

“嗡”,一阵清越的声响,木吒拔出了吴钩剑。他纵马出阵,朗声道:“普贤真人门下弟子木吒,请邓姑娘赐教!”

邓婵玉见木吒踌躇满志,当即接受他的挑战,还了一礼,伸手拔出了背上的双刀,策马迎敌。

马蹄如风,邓婵玉手中的双刀也是迅疾如风。

砍、削、劈、斩,以攻为守,每一招都沉稳而狠辣。

木吒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武艺比自己料想的要高强太多。

他初时只使出五成本事,明显落了下风,用八成功夫方始战成均势。

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邓婵玉能和木吒斗上四五十招,并非她刀法精妙,而是仗着一股拼命的狠劲。

时间久了,木吒已看透她的刀法。

他暗道:“敢打敢拼,来势迅猛,招式平平,尚欠火候。”

没错,这就是木吒对邓婵玉刀法的评价,一针见血般的犀利。

“当啷!”

这声脆响,宣告了邓婵玉的失败。她手中的双刀被吴钩剑干净利落地削为两截。

木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剑,只是一剑就毁了敌人的兵器。他的剑法固然高明,但也得益于吴钩剑的无坚不摧。

寻常白刃,如何能够和仙家神兵争锋?

骄兵必败。

木吒的轻敌和自大似乎总会在关键时刻让他吃大亏。

邓婵玉掉转马头。

木吒笑道:“打不过我就逃,真是丢人。”

他纵马追击。

将门虎女,邓婵玉才不会这样就认输。

她早就预留了一招“回马枪”,伸手进鞍袋,策马一个急转身,纤手轻扬,两枚暗器横空出世!

速度不比流星逊色,光芒堪与日月争辉。这就是邓婵玉驰骋战场、赖以成名的暗器——五光石。

“啊!”

凄厉的惨叫。

木吒右边脸颊和左肩膀关节分别被五光石击中,脸上血流如注,肩膀关节更是脱了臼。

邓婵玉反败为胜,气势更足,左手在马鞍上一按,凌空一腿,正中木吒胸膛。

木吒滚下马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邓婵玉纵马,要将木吒活生生地踏死。

危急关头,两个人影似饿狼一般冲了过来。

金吒和哪吒见木吒遇险,一个驾庆云,一个急蹬风火轮,长兄救人,三弟阻敌。

金吒把木吒负在背上,驾云回营,叫道:“三弟,这妖女交给你了!务须小心!”

哪吒叫道:“兀那妖女,与我哪吒一战!”

他见邓婵玉暗器功夫厉害,也不敢小觑她,上来就现了三首八臂。

八只手,握着的兵器为乾坤圈、混天绫、金砖、雌雄双剑、火尖枪两支,以及太乙真人的得意法宝——九龙神火罩。

邓婵玉见哪吒竟有如此神通,惊得花容失色,双手虽都握了五光石,却不知打哪儿好。

哪吒趁机将乾坤圈掷出。

邓婵玉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大叫,被乾坤圈打得坠下马来。

哪吒心中一阵狂喜,两根火尖枪齐出,刺向邓婵玉心口和小腹。

蓦然间从地里钻出一个仅有五尺高、长得黑瘦的小矮子。那矮子抱住邓婵玉纤腰,身子一扭,两人一同没入土中,不知所向。

哪吒大惊,心想:“这矮子是何方神圣?”

忽听背后姜子牙喊道:“小心后面!”

哪吒急忙转身,那矮子和邓婵玉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他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邓婵玉掌心的五光石已经发出。

啵啵啵!

哪吒背心接连中了三石。他虽是莲花化身,也经不起这三石连击,痛得叫都叫不出来,全身剧震,差点从风火轮上跌下来。

邓婵玉虽狠狠地回敬了哪吒,她自己受伤也不轻,适才又连发三枚五光石,此时已是心力交瘁,低声对那矮子道:“快走。”

那矮子二话不说,抓住她手,二人又遁地逃走。

邓九公挂念爱女伤势,朗声道:“姜丞相、黄将军,今日一战,我们算是打和。邓某提议暂且退兵,择日再决雌雄,二位意下如何?”

西岐两员大将负伤,全是败在邓婵玉手下,这一仗明明是成汤赢了,邓九公这么说无疑顾全了西岐众将士的脸面。

姜子牙与黄飞虎佩服邓九公为人,都觉他言之有理,再者目前确实没有什么法子对付邓婵玉那来无影去无踪的五光石,如今之计,唯有答应。

双方鸣金收兵。

当晚,姜子牙在府中与众弟子商议对策。

木吒和哪吒没有出席,他们二人心高气傲,今日败于女流之辈,自感颜面无光,不愿与大伙见面,以养伤为名,躲在房中不肯出来。

木吒把吴钩剑交给金吒,道:“大哥,你的齐眉棍太过寻常,若你能让吴钩剑饮邓婵玉颈中热血,那是再好不过了。”

金吒理解他的心情,接过吴钩剑,出去禀告师叔,就说二位弟弟吃了丹药,都休息了。

姜子牙点头道:“好,让他们好生歇着。”

金吒问:“师叔,白天救走邓婵玉的那个矮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姜子牙蹙眉道:“这也是我正头疼的事情。那矮子貌不惊人,但身怀异术,我只当他是截教的左道之士,偏偏他身上又不带邪气,这可叫人大惑不解了。”

黄天化道:“师叔,那邓婵玉的五光石固然厉害,弟子的火龙镖未必输给她。下次交战,不如让弟子去会一会她。”

姜子牙沉吟片刻,道:“也只有这样了,天化,小心为上。”

黄天化喜道:“是。”

过了六日,邓九公率兵二度攻城。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成汤和西岐两路大军,刀光如雪,旌旗似云。西岐城外广袤的平原转眼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姜子牙坐镇军中,杏黄旗一挥,朗声道:“黄天化听令。”

黄天化身着锃亮铠甲,骑玉麒麟出列,向姜子牙行礼道:“弟子愿听师叔差遣。”

姜子牙道:“你去与邓婵玉一战,须得如此……”在他耳畔低语一番。

黄天化点头道:“是。”

姜子牙又吩咐金吒:“你到阵前,天化若遇险,你立刻上去助他。”

金吒应道:“是。”

两军将士只听黄天化高声喊道:“邓婵玉在何处?”

邓婵玉乘马出阵。

她不识黄天化,问:“尊驾何人?”

黄天化见她目光炯炯,说话时中气十足,不禁暗暗称奇,心想:“也不知这女子用了什么法子,被乾坤圈打伤,只数日工夫就痊愈了。”朗声道:“我乃道德真君门下,开国武成王长子黄天化,奉师叔姜子牙之命,特来与你一战。”

邓婵玉微微冷笑,傲然道:“你们阐教门徒自负道术无边,还不是一样栽在我手中?谅你也没什么能耐,还是束手就擒吧。”

黄天化大怒,强压怒火,道:“你的暗器功夫的确是一绝,只不过……”话说一半打住了。

邓婵玉问:“只不过什么?”

黄天化仰天大笑,道:“离了五光石,你的武艺最多只能算是三流。”

这是姜子牙想出来的计策,用激将法逼邓婵玉弃五光石不用。

邓婵玉果真中计,雪白的脸蛋涨得通红,怒道:“谁说我的武艺是三流?你有胆子就和本姑娘死战到底,我不用暗器便是!”

黄天化暗暗自得,笑道:“好,果然快人快语。请邓姑娘挑一兵刃。”

黄天化的武器乃是两柄圆锤,看上去各自约有三十斤重。邓婵玉瞧了暗自骇异,自忖若以刀剑与之交锋,只怕走不了几个回合,转身对后面一名军士道:“借你狼牙棒一用。”

那军士恭敬地应道:“是。”走过去,单膝跪下,将狼牙棒献给邓婵玉,不敢抬头与她目光直视。

邓婵玉单手抓起狼牙棒,觉得甚是沉重,估计逾四十斤,心想:“有了这个,绝对不会输给他。”

黄天化见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能够单手提狼牙棒,也是骇异,心里喝彩道:“好家伙!”

轰隆!

黄天化用双锤挡住了邓婵玉下击的狼牙棒。

三件兵器相撞,响声震耳欲聋。两人双手虎口都隐隐作痛。

黄天化心中暗骂:“好个贱人,力气还真不小!”

邓婵玉也佩服黄天化武艺精湛,一棒接着一棒,要么被他躲开,要么就是被他用双锤挡住,心想:“这反贼还真有些本事,可惜跟错了主子。”

二人均知对方了得,凝神过招,不敢稍有分心。

邓婵玉的狼牙棒是长家伙,使起来不太方便,黄天化的双锤却正好相反,攻守互换,得心应手,斗到百招后渐占上风。

黄天化道:“邓姑娘,你已输了,还不弃械投降?”

邓婵玉娇叱道:“呸!邓家的儿女从不认输!”嘴上说得极为硬气,但身法已变得有些呆滞。她武功再高,毕竟是女子,使这四五十斤重的狼牙棒,若能一直保持稳健流畅,反倒怪了。

邓九公看得着急,悄声对身旁的儿子邓秀道:“快去助你妹妹。”

邓秀领父命,纵马飞驰,手中画戟一伸,与黄天化缠斗在一块。他一边打,一边道:“婵玉你快回去,我来抵挡他!”

邓婵玉倔强地道:“我不回!哥哥,咱们一起杀了黄天化!”

邓秀着急了,吼道:“快走!”

关心则乱,他的身法中破绽陡现,黄天化左手圆锤猛地向前,正中他胸口。

咔嚓!

邓秀口中鲜血狂喷,不知断了几根肋骨,似一摊软泥般倒在马背上。

邓婵玉父女大惊,齐声大叫。

“秀儿!”

“哥哥!”

邓婵玉和她哥哥兄妹情深,眼看邓秀性命垂危,她伤痛流泪,急取五光石在手。

“咚咚!”两声,黄天化手中圆锤已被打落。

邓婵玉抽出腰间佩刀,手起刀落,横劈黄天化。

黄天化的坐骑玉麒麟颇具灵性,四蹄急蹬,助主人躲过一击。

邓九公一声令下:“杀!”

黄飞虎也急忙督军迎战。

邓婵玉杀红了眼睛,一刀接着一刀,全部往黄天化身上胸、腹、喉、胁这些要害部位招呼。

金吒火速驾云来援,把齐眉棍抛给黄天化,自己舞动吴钩剑,朗声道:“天化师弟,咱们合力擒她。”

黄天化接棍,叫道:“好!”

邓婵玉横刀立马,冷笑道:“两个大男人斗我一个弱女子,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黄天化破口大骂:“你这贱人,说好了不用暗器,怎么出尔反尔?”

邓婵玉最恨被别人骂是“贱人”,顿时怒不可遏,左手一枚五光石掷出。

金吒见她左手下垂,就已料到她会偷袭。挺吴钩剑一封,“叮”的一声,五光石打在了剑刃上,顿时碎成了渣。邓婵玉的手法固然快,可金吒还胜了她一筹。

黄天化背后冷汗淋漓,暗道:“好险!多亏金吒师兄出手相救。”

邓婵玉的五光石被金吒拦截,也是大惊,心中不免胆怯,寻思:“此人武功卓绝,这柄剑也非常物,中了我的五光石竟然完好无损。”

金吒虽拦截成功,但吴钩剑险些脱手,手腕被震得酸麻,暗自心惊,急舞吴钩剑,谨防邓婵玉再度发石。

邓婵玉见他剑法精妙,门户守得极严,倒也不敢贸然偷袭,当下施展家传刀法,和金吒见招拆招。

黄天化忽然叫道:“贱人看镖!”

金吒精神一振,知道黄天化要放出他的得意暗器火龙镖了。

火龙镖本归潼关守将陈桐所有,此人曾一镖击毙黄飞虎,足见火龙镖的威力是多么惊人。后来黄天化奉师父清虚道德真君之命下山救父,用水火花篮将火龙镖尽数收走,再以莫邪宝剑诛杀陈桐。从此火龙镖易主,成了黄天化的杀手锏。

红光一闪,镖尾喷出白色浓烟,呼啸着划破长空,直取邓婵玉心窝。

邓婵玉双眼被火龙镖的白烟一熏,顿时刺痛流泪,难以睁开。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眼看邓婵玉就要成为镖下亡魂。

她胯下的白马心念主人,猛地一个人立,替主人挡住了这致命的火龙镖。

鲜血飞溅,脑浆迸裂。

这匹高大壮硕的白马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邓婵玉摔倒在地上,她的手上、脸上、头发上,溅满了爱马的热血。

金吒从庆云上跃下,一个箭步过去,吴钩剑直指邓婵玉的咽喉,道:“邓姑娘,你投降吧。”

黄天化也道:“是啊,投降吧。手下败将。”

邓婵玉死盯着黄天化,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她的哥哥被他重伤在前,爱马被他杀死在后,两人已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邓婵玉冷冷地道:“我邓婵玉今日技不如人,败在你们手下。我虽是女流之辈,但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我们邓家忠于成汤,决不投降,你们杀吧!”

她把头昂得高高的,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金吒和黄天化见状,暗自钦佩邓婵玉的勇气,一时竟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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