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而下,青黛如洗的夜空又点染尘世烟火的味道,灯烛荧煌,上下相照,飞桥阑干,分不清层层建筑,幽幽走进街市深处..
及目处,街市的景致,透着几许缭乱。隐隐香风拂面,如兰似桂,约莫透着些许不常有的梅花香味..抬眼,穿街楼的凭栏上,绰绰飘过几抹斑斓的影子,手捧各色笙乐,想必是酒宴前唱小曲儿的艺妓,还未细看个中容颜,就只寻得一袭衣角隐在晃动的珠帘后,楼间对挂的栀子灯泛着光晕,眸色微缩,恍着珠帘越发听不清铮铮的脆响了。酒坊间的嘈杂适时也渐渐匿了声,接着就是丝竹嫋嫋之音。而后思绪随之飘颻,恍惚看见花灯之后珠帘之上刻着山水小品的绣额,层叠着的光影更显其飘逸的刀风,亦是繁华亦是清丽,再侧目向那不张扬的匾额看去。
姜岩不由轻笑两声,负手进了这楼里,坊间不大,却也宾朋满座,那台上唱到妙处,台下也是叫座连连。姜岩吩咐了一声酒博士便拾步上了二楼,重楼上仅有一二十分厅馆,不及别家百二十间。择了个无人的僻处,启开支摘窗,向中庭望去,其间酒博士送上酒菜便退下。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姜岩轻啜了盏中的酒液,许是染了酒香缭绕,原是青涩的声线也带着几分低徊深沉之意,“呵呵,不想这汴京城小小三间格子门的酒家竟有如此好酒!嗯,人也美呢。”语罢,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屏风,掠过桌前,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时令蔬果几片,又有鹅鸭签一类下酒,还有各色小食。眸光向窗外看去,似是定在了台子上——着轻容薄衫,佩宝带香囊;挽花缬彩练,缀翡翠珠珰;理碧螺发髻,描黛眉红妆。有吹笛吹箫者,亦有抚琴击鼓者,还有一人皓齿歌。个个神色姿态迥异,却也尽是女儿家姣好的模样。姜岩随口胡诌了一阕《虞美人》。
吟哦道:“鲜衣拜月钗云鬓。谁问知红粉?欢歌妖丽怠酢酲。辞醉笙声犹似欲黄昏。”吟完上阙,顿了顿,将盏中注满酒液,鼻尖前轻嗅了嗅,面呈温柔的笑意,敬了台后那抹倩影,举起酒盏,又喃喃语说:“玉簪环佩几经闻。可待天然尽。繁弦鸣籁又新音。听罢万殊回首是佳人。”
台后的漠滋似察觉了什么,四下里张望。
这厢姜岩已缓缓放下窗前的垂帘,又细细品着小槽真珠红,“既然到此,就出来相见罢。”片刻沉默后,一串笑声从屏风后溢出。寻笑声而去,但见一扇绘有湘君写意的翠嶂屏,“采薛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胜兮轻绝。”吟完又道,“噫,可是有看上的女子,这薛荔空梦,注定是相约成悖啊呀!”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与姜岩年岁相仿的少年,腰束白玉带,一身镶黑边饰交领白布长袍,本是竹柏般风姿卓然,而这几句阴阳怪气的吟诵,再则眉宇轻挑,倒是平添几分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