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缓缓浸过河间府高耸的城头。伴随城门关闭的隆隆之声,一列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匆匆驶过街道,最后停在了‘西府’门前。只有马车未停,一路喧嚷着进了宅子。
西泠雪从被风吹开的帘子怔怔地看着身后关起的大门,心像沉入万丈深渊。龙城已远,如许如斯都成过往,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孤寂的深宅大院,终日与面具为伍拂琴画绣,不见天日。
她丝毫没有留意到,就在这时,从垂花小门内快步走出一个人。
“雪儿。是雪儿回来了吗?”那人的声音中因饱含太多情感而显得苍白。
来人着一袭轻衫素衣,发髻微乱,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哭过的脸上还带着两行绞面的泪痕。原来是西泠夫人听说女儿回来,连忙穿鞋跑了出来。
马车停下。
西泠雪听到叫声,马上哭喊出来:“娘!”虽双手被缚还是挣扎着跳下马车。
西泠夫人一路小跑过来,抱住女儿喜极而泣。
“都别哭了。”西泠炳文走过来。
他余怒未消,脸色依旧铁青地吩咐下人说:“将小姐送回绣房,将雪娇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们出来。”
下人不敢应,只是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
西泠夫人的眼睛有些失神,她深知夫君的禀性,这一回,他确实动怒了。擦了擦眼泪,示意下人按老爷吩咐的去做。
西泠雪被带走了,微寒的风中留下那一道幽怨的眼神,影子的叹息
“雪儿,雪儿。”西泠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直到那行人走了之后,才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是毫发未伤地回来了。“谢天谢地。”
“她和雪娇在龙城玩的高兴,却让我们为她担惊受怕。”西泠炳文还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现在这般的强硬过。
“算了老爷。她能平安回来这比什么都好。”
“怎么能说算就算?万一以后再跑出去怎么办。依我看非得关了一阵不可。”他叹了一声,到底还是有些不忍,“这孩子,越是长大了越是让人操心了。”
西夫人也是愁眉不展,半晌才问:“对了,老爷可有问过雪儿,到底有没有外人看过她面具底下的容貌?”
西泠炳文摇了摇头,“我路上也想问她,可是一想到她偷跑出来,我就生气。”
西泠夫人跟着叹了一声,“算了老爷,消消气吧!你我都一把年纪了,不要气坏了身子。老爷想想看,世人无论容貌美丑都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我家雪儿偏偏不能。哪个女子不爱美,她却注定要与面具为伴。每回,我看见她对着镜子发呆,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孩子的心里,其实也挺委屈的,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偷跑出去。别人家的姑娘,起码还能乘着轿子出门,她就只能呆在绣楼上,这一呆就是十六年。”
西泠炳文被她说的心软了,“我又何尝不知,可是我……我担心她出事,才会这般心急。”
“老爷的心思我明白。前日,她离家出走,多亏了癞头大师突然出现我家门外,又是和上回一样。大师分文不取为老爷指明方向,才让老爷如此迅速地找到雪儿在龙城的歇脚之处。”
说到这里她渐止话音,脑海中又恍惚出现十六年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