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从后园急匆匆地走来,走到大厅门外,忽然放慢了脚步。就在他不远处的屋檐,那只悬着的细腰红灯笼,无缘故在晨风中坠落、****,空气里充满了焦糊的味道。他刚从绣楼下来,耳边似乎还弥散着西泠夫人绝望的哭泣声。他是来给西泠炳文报丧的。
“小姐死了!老爷,小姐死了!”管家站在厅外,怯怯地。
西泠炳文没有动,平静地听他说完。怔了许久,才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似乎怎么也站不直了,摇晃着推开管家扶过来的双手。即便如此,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
他已经感觉不到悲伤了。这种悲伤早在西泠雪病倒之后在心底反复演习了几十回。
从会贤厅到绣楼,这一条每日必走的路,一夜之间变的漫长无比。仿佛走完了一生,才走了到绣楼底下。目光停留在绣楼门前那株枝叶肥厚的海棠树上,那是西泠雪一岁时自己亲手为她植下的。如今海棠枝头压满花朵,而女儿却已经不在人世。
摇晃着上了绣楼。离着老远,就听见绣楼内一片痛哭声。
西泠夫人哭的晕倒在一边,两个丫鬟正手忙脚乱地掐着人中。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人间的大悲大苦,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西泠雪僵直地躺在床上。
即便是死,脸上也覆着面具。一双春笋般的玉指轻柔地落在锦被上。和前几日一样,像是睡着了,像是忽然间还能醒过来。
只是此时心脏已停,唯独身体还留着一丝余温。
女儿死了!
十几年的牵挂、担忧,终于一朝花落。想到这些,突然,他放声大笑。
那凄厉的笑声,怔住了周围的所有人,全部停止哭泣,惊诧地看着素来行事稳重年过半百的老爷如此失态。
西泠炳文全然不顾地朝身后挥手,将下人赶了出去。
家丁、丫鬟、婆子、老妈全部走了。
偌大空寂的绣楼只剩下一家三口。
他长久地凝望已经死去的西泠雪,宛如凝视一件稀世珍宝,她从来就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可是,他竟害怕靠近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只要离的稍微远点,就好像她还活着,还在呼吸,还有心跳。
“雪儿……爹在这儿。”
他站在窗边,折了一直海棠花,握在手心,俯身放在她身边。海棠花是女儿生平最好的花,若不是去龙城看海棠花,也不至于如此,或许原本自己的错,要是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他绝不会将她押回河间府,这几****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自责当中。
他低下头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雪儿,雪儿,爹现在就带你去龙城,咱们一起去看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