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的清晨,哥布林游艇终于到达了位于卡桑德拉长城外,位于湖阳丘陵和霍里格LS区交界附近的一处走私码头。等下了船,米维娅等人才见识到,原来哥布林在霍里格兰还有这么大的产业。
严格上讲,自由亡灵并不能算作是一个“种族”。这是一个由黑暗法术、通灵术、瘟疫法术或者其他各个宗教中通灵仪式的副产品复活起来的这么一个族群。因此,虽然自由亡灵目前统称为亡灵,但是从尸体的身架上,还是能看得出,这些亡灵生前并不属于同一个种族,而是一个大杂烩。
不出意料的,这里有很多亡灵生前是隶属于神圣联邦的种族比如人类、矮人、侏儒、琼林精灵等等。这些人对生前生活十分怀念,总想将死后的世界打扮的如同他们还活着一般——这就催生了从联邦代购生活用品的买卖。
哥布林常年垄断这类生意,渐渐的在霍里格兰的萨多安域内各地建起了大量的码头和仓库。但是随着联邦与萨多安脆弱的和平宣告结束,双方停止了一切的贸易往来。因此,哥布林的大买卖就从台前走到了幕后,从合法沦为了走私。
但是毕竟因为哥布林的走私活动对自由亡灵还是有利,恸哭女妖之王莎拉娜诺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群地精在自己的国土上建立起一个个灰色地带。眼前这个走私码头,就是南霍里格兰的一个大据点,大到几乎能与一个小型人类镇甸相比。
当然,由于野蛮发展和疏于管理,放眼望去整个营地就像一块肮脏的大抹布,四处可见乱搭乱建的窝棚,到处弥漫着刺鼻的怪味儿。正是由于这一点,几个人商量过后决定只采购上足够的必需品和数匹驮马,就离开这个营地,并不留宿。
当然,也是出于对哥布林这个认钱不认人的口碑有所忌惮。
四人骑着马,牵上三匹驼着大量行李的脚力,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哥布林走私营地北行。很快,日刚过午,在转过两个山坳之后,他们就离开了道路险峻的霍里格LS区进入地势相对平缓的湖阳丘陵。
虽然湖阳丘陵地区也是地无三尺平,但是却鲜有崇山峻岭,到处都是起伏和缓的小丘。时值秋日,密密丛丛的桦树林树冠金黄,将这黄金手掌一般的衰叶撒的漫山遍野。加上秋高气爽,恩雅少女心性大发,高呼一声清啸,纵马疾驰下坡,跑进树林。马儿四蹄缭乱,顿时卷起一道彩虹一般的尘烟。
“把她给我叫回来。”米维娅看到女儿如此欢脱,又想起中午女儿还小酌了几口,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她扭头冲着小熊挑了挑马鞭,示意他去把恩雅追回来。“敌国领土上,大呼小叫的,也不怕露了行藏。”
小熊微一点头,轻夹马刺,催马冲出。不一会儿,两个年轻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莽林深处。看着眼前这一幕色调欢快的情景,米维娅有些心驰神摇。她想,如果战歌还在,她们一家在这如画的风景中阖家畅游,那该是件多么温馨的事情。米维娅抬起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幕上云卷云舒。淡淡的薄云在高空微风的抚摸下拉出一道道如丝如缕的云霓,直透天边。此刻,她越发开始想念起十多年生死两隔的亡夫来。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从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夜开始,再也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米维娅坐在马上,喟然轻叹。
夫君,你我的女儿已经长大,美丽,健康,性格阳光而且富有正气。可怜天佑,恩雅离开父母之后并没有受太多的苦,你的矮人挚友拉马库斯兄弟对她视如己出,教她做人,授她武艺,即便在亡国之际,依然尽力设法保全于她。虽然后来经历大难,天幸又有基洛护她周全,将她一身的武艺打磨的卓然不群。
如今,她的身边又有了这样一个同样天性乐天、法力高强的少年德鲁伊为伴。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是情谊甚笃,仿佛是经年的老相识,好似一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画中情境。你泉下有知,可感到老怀甚慰?
你可想看看?看看现下这一切和如晨曦的隽美画面?
可是那晚,你为什么不在诅咒火炬的仪式中现身?为什么不来看看你女儿一眼?为什么不来看我?
难道真的像我担心的那样,难道你真的……
正想到这里,一旁的庞迪耶克打马上前,与米维娅走了个并排,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看人家,一个多月就如胶似漆了。你再看看我,我可追了你十多年了啊。”庞迪耶克目视着恩雅和小熊消失的方向,声音中醋意满满。
“我早就让你别再在我这样一个心死了的人身上花心思了。”米维娅冷冷的说。她依旧沉浸在方才的回忆中不能自拔,索性闭上眼睛,一紧马腹,走到了庞迪耶克前面。“可是你非要摆出这么一副愚公移山的架势,我也拿你没办法。”
“人家愚公好歹有个‘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呢,我都快断子绝孙啦。”庞迪耶克的声音越来越幽怨。
米维娅完全不理身后大发牢骚的琼林精灵战士,打马向着两个孩子跑走的方向追了下去。正在庞迪耶克垂头丧气之际,老螺栓也骑着马,牵着身后的三匹驮马悠悠赶过他的身旁。他看着沮丧的琼林精灵,略做神秘的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兄弟……”
“去你的螺栓。”庞迪耶克也不知这句话是安慰还是落井下石。眼看螺栓也哈哈笑着骑马上前,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精灵也只好在马上叹了口气,轻磕马刺,追上前面的队伍。
“这自由亡灵仗着自己死过一次,打起仗来个顶个的死缠烂打,出了名的狗皮膏药。你别在这吱哇乱叫的,等会真招来那群烂骨头,够你喝一壶的。”小熊飞马追上在前面策马狂奔的恩雅,一把抓住她手中的缰绳,把她的马勒了下来。
而恩雅仿佛玩的正欢,她刚才一个蹬里藏身,从地上扫起一把金黄的落叶,现在二马盘桓,她索性将手中的枯叶向天猛的一撒。顿时纷纷扬扬的落叶如同一阵金黄色的鹅毛雪,将整个画面装点的好看极了。
胜景如画,美人如玉,小熊不由得看呆了。然而恩雅接下来的一席话,迅速的将画布扯烂,玉人摔碎:
“不怕。我有一贴熊皮膏药,还怕这区区的狗皮膏药。这叫虱子多了不痒,膏药多了不疼。”恩雅笑靥如花。她佯装严肃,伸手戟指小熊,来了一出不知哪听来的歪戏:“嘟,兀那喽啰兵,你且去告诉那群狗皮膏药,小娘来一张撕一张,来两张撕一双,来……”
“死蹄子,我说正经的呢!”小熊有些着恼,粗暴的打断了恩雅的疯话。他现在内心很沮丧,因为他发现那些酒馆里醉醺醺的女酒客所言非虚:
谁先表白谁先死。
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自从前两天在船上吻了恩雅之后,小熊和她这日常的嘴炮就再也没能翻了身。
这不是,小姑娘的火箭炮张嘴就来:
“哎哟喂,正经的呢!嘿那个正经人,也不知是哪个正经人前一阵趁小娘熟睡之际,上下其手,无所不用其极啊?天哪后来我听说,那个正经人当时眼珠子都红了呢!“
“死蹄子,喝高了吧你?你那叫熟睡啊?那叫休克好吗?”小熊不甘战败,赶紧捡起刚才已被击飞的嘴炮,迅速还击。“还有,那天给老螺栓量完尺寸,我连滚带爬的去河边洗了两个小时的眼珠子。我的个亲娘啊,那叫一个平哟……跟面镜子似的,闪瞎了小人的狗眼啊……”
小熊突突突一阵连射,嘴上正痛快着。然而还没等说完,就赶紧闭上了嘴,并且慌忙拨转马头,没了命的望来路窜了回去。
原来,恩雅已经抄了家伙,满脸杀气腾腾的催马抄小熊奔来。
“熊玩意儿,吃小娘一锤!”
走出树林,眼看日暮,庞迪耶克找了一处隐蔽的石梁下,当做今晚的露营地。石梁斜卧在地,上面有个高点,可以清晰的俯瞰整个营地四周方圆几百米内。回到石梁下,他安排好了晚上放哨的班次,此时螺栓已经将饭菜备齐。
“你们俩,都给我消停点。”围坐在一堆营火旁,米维娅声音严峻的教训两个疯跑回来的年轻人。“现在咱已经在湖阳丘陵的东部,距离桑里莫罗也就剩两天的路程。现在这个地方,在天灾平原出事之前,就是亡灵频繁出没的地区了。再像你们这样闹下去——”米维娅踢了恩雅一脚。恩雅不服气,拎着世界击碎者还要去揍小熊,口里还一直申辩:
“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你们这样闹下去,咱估计到都到不了桑里莫罗。给我老实点。”米维娅素来性子平淡,但是教训起恩雅来,还是很有那么一副严母派头。她皱着眉头,伸手向后一指,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恩雅:
“滚后面去!现在开始,那三匹驮马,你来牵!”
看到一旁躲在火光阴影里的小熊正在幸灾乐祸,女骑士也毫不客气:
“你挺滋的是吧?好,拉罗卡,你带上足够的干粮,从今天开始,领先团队两小时前面开路,留下记号。路上碰到萨多安人,自己评估危险程度,如有必要,先杀后报!去吧!”
这下轮到恩雅幸灾乐祸了。她走过去拍了拍小熊的肩膀:
“嗯,熊玩意儿,连口热的都吃不上了吧……可怜哝……”
“还不是你害的,死蹄子。”小熊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简单收拾起自己的必备用度,转身嘟囔了一声“护犊子”,又瞪了恩雅一眼,变成猎豹,潜行向森林深处走去。恩雅冲着浓浓夜色里小熊消失的背影,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别再让人炖了酸辣汤啊!”
“死不了。您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