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苏暖暖面前，杨琪睿从车上下来，带上车门，朝苏暖暖走来，简直不似真人。
她也不知道杨琪睿为什么会出现在B市，他只问了自己详细的位置，并告诉她不要到处走在原地等他，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他们也没去哪，就是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她没问他要去哪，他也没说往哪走。
“你怎么在B市？”苏暖暖问。
“老家在这儿。”杨琪睿回答，路灯白色的光打在他身上，显得腿更长了，“你呢？”
“跟着我妈来的。”想不出来说辞，没缘由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管杨琪睿听不听得懂。但是她第一次听说原来杨琪睿老家在B市，她一直以为他是地地道道的A市人。
不知不觉走到河边，两人在人行道上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椅子前面是人行道，在前面是河边木质的栏杆，栏杆外是宽广的河面，河面上倒映着城市最璀璨的灯光，闪烁着盈盈的波纹。
“冷吗？”杨琪睿问。
“不冷。”
在这样特殊的夜晚，杨琪睿居然在自己身边，苏暖暖现在都不敢相信，这场景像极了日光山上的那个雪夜，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难道杨琪睿家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吗？苏暖暖这样疑惑，但是她不敢问。
他嘴角悄悄翘起小小的弧度，但是天太黑，灯台暗，苏暖暖没看清。他从大衣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纸袋，苏暖暖闻声看去，他却递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
“我还没吃。”他把另一个包子从纸袋里拿出来，咬了一口，被咬开的缺口处冒着白蒙蒙的热气，让人看着莫名的高兴。
“怎么这么晚还没吃？”苏暖暖问。
“懒得做。”杨琪睿回答。他说这话时像个孩子一样，好像在撒娇又好像在生气，原来天才医生也有不行的时候啊，她看了一眼正在吃包子的杨琪睿，突然觉得这个冷冷淡淡的中医教授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苏暖暖终于壮起胆子问：“你是自己在B市？”
“嗯。”杨琪睿点了点头，他的包子已经吃完，但苏暖暖觉得他一定没吃饱。
临江的这几截公路是城区设置的集中烟花燃放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河边放烟花的人越来越多，过了十一点，几乎可以用人潮涌动来形容。很多人舍弃了春晚的最后部分出来放烟花，两人走在涌动的人群中，在炮竹和礼花的轰鸣声中，说话时几乎要用吼的才能听见。
路过一个买烟花炮竹的小摊时，杨琪睿问苏暖暖：
“放烟花吗？”
苏暖暖摇摇头，这时的烟花炮竹贵的很，商家都是抱着“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态度，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她从不去凑这种热闹。
她突然觉得自己挺不浪漫的，一般的女生都会喜欢放烟花吧，可是她偏偏不，她更喜欢看别人放的，既不用自己花钱还欣赏到绚烂的烟火。
苏暖暖扶着栏杆的扶手垂头看自己脚下湍急的河水匆匆东去，天黑极了，河水是黑的，但是仍能看见涌动起的波纹。苏暖暖很害怕看这个，她觉得自己被水吸了进去，漆黑冰冷，暗无天日。她赶紧抬起头，看向别处，发现杨琪睿也正望着那深渊看的出神，他一点也不害怕。
“你不害怕吗？”苏暖暖实在好奇，问道。
“害怕？害怕什么？”杨琪睿疑惑。
“这黑水啊，它像地狱一样，看久了就感觉会被吸进去。”苏暖暖解释道。
看着苏暖暖一边害怕一边小心翼翼看河水的样子，好像真的能给她吸进去一样，他笑了笑，“那如果一开始就身在这地狱中呢？”
苏暖暖没太听懂他的意思，想问时发现他已经向前走去，她只能作罢忙着追上去。
在接近敲钟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到了江边广场。广场被江水分成南北两部分，中间被一天绚烂的彩虹大桥连接在一起。广场的一角，有个巨大的钟楼，很多人都翘首以待，期盼着新年钟声的到来。
这个时候是烟火最猛烈的时段，绚丽的烟花一朵朵冲向天空，非常密集，好像天空降低了，烟花就在自己眼前绽开，苏暖暖不敢直冲冲地抬头看，害怕烟花掉进自己的眼睛里。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盛大的烟火，平常过年她都窝在家里，很少出来看烟花。她的嘴角画出好看的弧度，白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心情好像飞上天空一样轻盈。
她看的眼睛酸疼，收回扬起的脖子，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吴进。他是苏暖暖单位出了名人大喇叭，凡事只要一经他的嘴马上就能变味，李家的母鸡孵出的鸡崽儿变成凤凰，张家新买的拖拉机变成奔驰宝马，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人还爱嚼舌根。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和杨琪睿在一起，年后上班时估计所有人都会和她说“新婚快乐！”
苏暖暖急忙转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杨琪睿问：“你怎么了？”因为烟花和人群的声音太大，杨琪睿说话都用吼的，这无疑又给苏暖暖增加了一层风险。
她管不了那么多，拽住杨琪睿的衣角，把他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轻声道：“有人跟踪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她只想快点逃离，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绯闻。
苏暖暖这一系列动作即突然又暧昧，弄得杨琪睿有点不知所措，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马上抬头向四周看去，“那人在哪？”
还没等杨琪睿把周围看清楚，苏暖暖就拉抓起他的袖子往后跑，人潮涌动，两人跑的十分艰难。苏暖暖用手拨开人群中的缝隙，可是她力气太小，赏烟火的人太多，就算是有世界冠军的速度也力不从心。这时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替她挡住人群的挤压，开出一条大路，她认得那双手，日光山上他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他是活的；医院的诊室里，那双手替她把脉；那是救死扶伤的手。
随着两人离江边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少，杀出重围后可以肆意的奔跑。苏暖暖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跑的这么快，不仅仅为了躲吴进，更是觉得高兴，她觉得自己像是调皮的孩子，通通的按了邻居家的电铃，等听筒里面传出邻居大妈熟悉的声音后，撒腿就跑，生怕被追上。
两人在人少的空地处停下来，苏暖暖开心的笑出声来，她看见杨琪睿微微弯腰，双手按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胸腔起伏的喘着气，他唇角深深地陷进去，笑的慵懒和阳光，又有点孩子气。
这时身后的钟声突然响起来，然后人们开始齐声倒数新年最后的十秒，苏暖暖看着远处的大钟，也跟着一起数起来。
“3——”
“2——”
“1——”
她第一时间转过身来，对着杨琪睿说：“新年快乐！”
一瞬间，爆竹齐放，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夜空亮如白昼，人群躁动。在这种场景的渲染下，苏暖暖居然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拥抱他。动作做到一半，她才察觉到自己有些逾越，手停在半空中僵硬，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异常尴尬。
杨琪睿却将身体略微前倾，然后低下来，顺势用手抱她。
很轻，很轻。
他似乎只用手指轻轻的触碰到苏暖暖的背，可是，即便如此，隔着厚厚的衣服，这个动作还是让苏暖暖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的脸触碰到他的肩，嗅到他身上特有的中药的清香。
短短的一两秒钟，却让苏暖暖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