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看到祖孙二人一前一后进来，与李靖相隔甚远的胤若脸色不好，她忙招呼他吃饭。国公夫人的贤惠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她从来都不用下人帮忙，一人料理好所有有关李靖的日常起居，她把刚做好的菜端过来一个个摆好，又亲自给卫国公盛了碗汤，眼看着祖孙都不言一语，僵持不下的气氛和早前的其乐融融差距明显，调解道“老爷，过几日宫中举办马球比赛。家中有马，不如让胤若得空去马场练习一下。”
李靖拿起碗筷点头应允，“好，胤若就骑旋风去吧。这匹马颇有灵性，最适合胤若。”
李氏笑盈盈地看着胤若，满是慈爱的说到“诺，孙儿多吃点肉补一补，给我们国公府拿回个好名次。”
胤若眼波里尽是星星点点的惜别之情，进退维谷之际，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是和盘托出身世还是继续隐藏秘密？是离开还是留下？他的脑海里一时间徘徊着无数个问题。
胶着不下的感情侵蚀着千疮百孔的信念。
这辈子他最讨厌欺瞒，自己却在这条路上难以停步。
若是始终不作为，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欺骗？
他曾以为自己的心被冰封，没想到遇到渴望已久的亲情，还是滚烫得柔软。胤若面对祖母的善意，他愈发无法云淡风轻讲出来所有的事实。
胤若的这一切变化尽落在李靖的眼里，“胤若，皇子们也会去马场练骑射，皇室不比平常，切记尊卑有序，不要好勇斗狠，乱了方寸。”
胤若放下筷子，一脸真诚地看着卫国公夫妇，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事实，“胤若明白，祖父，祖母，其实我是……”
“哎，你是我的孙子，我等一切富贵荣华都是圣上赐予的，皇上可以赐你爵位，也能夺你生死。吃饭吧，菜要凉了。”卫国公有意打断胤若的话，将要浮出水面的事情又一次压下去，其中深意胤若虽未参透，但会意如此，也便未再多说一句。
吃过午饭，胤若一身轻便的简装，随管家李福到马厩牵马，“小少爷，这就是旋风，它是匹母马，前阵子刚生下个小马驹。虽然不如其他马肥壮，但耐力非比寻常，而且特别通人性。”
胤若微皱了下眉，并不清楚为什么祖父把这匹马作为马球比赛的坐骑。他无奈只好飞身上马，试着骑了一圈，仔细一看，白色的马身上还有些溃烂的癍，“福伯，这马骑多久了？”
福伯笑道，“没多久，才十几年，它是以前征战俘获的马，一路跟着老爷的旋风跑回来的。后来，一次血战中旋风被敌军射死了，为了纪念就给这跟它回来的母马也起了这个名字。”
胤若点了点头，拍了拍马的头安抚了一下。随后，他骑着旋风，和两名护卫一路去向马场。
随性护卫与他年岁相近，和胤若无话不说，气氛倒是轻松自然。他们如数家珍地谈论着各个皇子的特质。胤若心里暗自记下，有备无患。
他们穿过一片林子，远远看到马场上尘土飞扬，几个打扮金贵的男子在打马球，护卫们掏出腰牌证明身份，把守的人让胤若进入马场，护卫们在马场外等候。胤若勒住旋风，一人一马在旁边观战，其中年纪尚幼眉目俊秀的贵族男子叫嚷的最欢，“大哥，接球！快，别传给他！给我！”
他应该就是九皇子李治，护卫们说过，他看起来最容易接近，心性如水，才华礼仪兼备，仁爱宽厚之心远胜其同胞兄长。
似是一战结束，最后一个身穿黄色劲装的骑手利落地将球打进对方界域。如此鲜明的装扮和不惧世事的作风，他应该就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四皇子扔了那马球杆，怒视着功亏一篑的守门之人。他人均不敢言语，下了马面面相觑。
眼前就剩皇子们骑着三匹马聚在一起，为首年纪稍长的太子道，“这局虽是难打，最终我们还是赢了！九弟功劳最大。”
九皇子李治拱手道，“大哥您才是领导有方。”
太子直率讲道，“九弟长大了，马球打得也是越来越好，四弟下次可要当心啊！学着正面迎敌，别总输的糊里糊涂，只会怪罪属下……”
太子毕竟是太子，就算是同出一母，也丝毫没有顾忌四皇子的面子。他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骄傲地俯视所有的人。四皇子早就看不惯太子的作派，可又碍于身份无力反击。就连太子近身随从也猖狂之极，低头偷偷的笑着四皇子的狼狈。
李泰压住怒火，并没有辩解任何事情，他抬眼看到胤若不知何时也来到马场练习，“你们看，那是谁家新认的孙子，长安城都快传遍了。”
太子道，“我也听说，父皇前些日子颁旨……封给谁来着？”
站在太子旁边的近身随从随口接到，“回太子，听说是卫国公李靖家的孙子，皇上亲赐的祖孙情。”
太子一笑而过，“是吗？这还真是一桩趣事。”
那随从看着太子略有些轻视的眼色，继续尖酸刻薄地嘲讽着胤若，多是想逗的太子高兴得个赏钱，“主子们看，他的马！又老又丑，身上还有癍，想必就算是麻雀变凤凰，攀上卫国公的亲，也还是改不了他低贱的本性！”
四皇子骑着马缓缓走到那奴才面前，不由分说一脚把他踹倒。那侍从摔倒在黄土里，呛得直咳。他看了眼太子，并没有见好就收，趾高气扬道，“四皇子，奴才可是从小跟着太子伴读的人。你这样是不是有违礼法？伤了我不要紧，别扯到太子身上！”
四皇子李泰鼓掌道，“哈哈，说得好！太子是我长兄，我们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论亲，恐怕没人比的过我和九弟与太子的亲缘。太子宅心仁厚念着你的苦劳不忍责罚，可我这个亲兄弟不能放任你这奴才嚣张跋扈不管！你还知道是太子的奴才？我还以为你要借着太子的威望飞上天了呢！居然敢当众侮辱父皇隆恩，蔑视国公府的公子！现如今开始学会挑拨是非，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是吧？我看你早就忘记自己的本分，是不是在宫中太过安逸，活腻了？来人呀，把他刚骑的那匹马牵过来，将这个狗奴才绑在后面，带他好好爬爬这片林子，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亵渎圣听，胡说八道！”
那随从眼巴巴地望向太子，忙着叩头，“太子，奴才冤枉。奴才一心一意念着太子……”
太子心中暗恨，此事涉及皇家尊严不能做人口实，在无力反驳之际，又被四皇子将了这一军，而今只能生着一肚子闷气，“滚，我可当不起你的心，以后不用回东宫了，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真是丢尽了我东宫的颜面！”太子调转马头一路飞驰，就留下一阵烟尘。
太子勒住马，愤恨地看了一眼胤若，酸溜溜地挑着话，“卫国公府的？”
胤若行礼道，“臣李胤若，参见太子。”
太子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胤若，鼻中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夹了下马肚子，就带着一大堆随从走了。
胤若还没来得急弄清楚这一切，就看到迎面而来一个侍卫骑着马快速的跑向林子，后面传来一阵惨叫。
他看到四皇子痛快地表情，心里明白个十之八九，“不管事发过程如何，想必这应该就是四皇子的杰作吧。杀人不见血，还是给我来一个下马威？”胤若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有些事还是躲不掉，他牵着马不卑不亢地走到马场内，烟尘已经散了大半，九皇子李治好奇地看着胤若，“听说，你就是父皇亲赐给国公府的公子？”
“正是臣，臣卫国公府李胤若拜见四皇子、九皇子。”
“恩，大哥走了，我们队少了一个主要的人，你愿意陪我们玩马球么？”
“臣惶恐。”
“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没进来就已经把我们这场马球搅散。为了你骂了罚了，你还不参加？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四哥，你说呢？”
“同意。”四皇子随意的看了他一眼骑着马走了几步，又回头冷冷的说，“九弟，别难为了他，强扭的瓜不甜。”
九皇子李治挑眉，也不说话了，正要骑马走，胤若一反常态地痛快答应，“好，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李治也是一惊，本以为这场来之不易的马球练习就要失去，四哥和胤若这一套层出不穷的反应看起来是早有交情，既然他们不相认那我也来个将计就计，“那你就和我一伙吧，咱们两个打四哥。”
“是。”他们二人相随而去，追上本就骑的不快的李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