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祠,涗泱阁。
拇指轻揉着太阴,中指九十度弯曲撑着眉心,古宓单手擎着触指微微有些发烫的脑门,削肩右侧倾着稍歪了腰身,颔了首倚靠在那一张相对硕大的紫檀木椅上,勉强平衡着心中那份莫名的悸躁,余光时不时扫视一瞥,安静之余,便径自思忖着早先那个尚未打成形的如意小算盘,夹带着些许与之沾边或不沾边,潜伏着怪异矛盾因子所造就的条条框框链锁猜忌。
席下,自左而右,一一端坐着的,是宗祠的三方长老、北沧主祀,与其们相对而首着的,是那自称夫子之徒,以及其所引见入谷的后三位来者,可以说,除去已年近七旬的那仨人瑞之外,在座的其他几人,貌似个个都有的一瞅,论男“姿”,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论“气质”,那一本正经的煞有介事样,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拟得了,一触之下,似乎彼此均有谦有礼。
偏偏那股子恭敬之意,看在古宓眼中,没有自个的份,总觉得,无一者将自己这一谷之主当一回事儿了,且不论那外来之人是否有所冒犯之处,单是谷内那仨被尊为长老之人,那一副爱答不理样,已足以让古宓心头窝火。
先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了颜面,主动跟他们搭讪,不想一次次竟吃哑巴亏,不管古宓使软招抑或凡用硬数,那几个老家伙就是打定了注意只字不吭,是以,古宓恨恨的作了自认的最终判决,那就是,既然无人管无人问,自个也只好动用这一谷之主的特权,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慢慢折腾着来了,反正,倘若真做过了火,早晚可以逼得有人开死口。
这年代,不乏怕这怕那啥都怕者,甚至是怕成一种习性,不过,偏就不怕来场拉锯战,执拗不过,耐性不及,那也就是只剩余一个字:熬。世人多爱嚼一句话,熬吧,总有熬出头的那一日。所以,熬过了,咸鱼也就翻身了,鲤鱼也就越过了龙门,熬不过,你就只能是一只死泥鳅,再怎么钻怎么扭,还是憋屈在那潮乎乎的暗泥巴地儿里。
她,古宓,而今,已不再想做那只只会钻泥巴的泥鳅,以前,为了过活,不管是泥鳅,或是别的什么,她都做过了,那么卑微的活过一次已经够了,在这犄角之地,既然命定要过这一遭,她,依旧是仅为了简单的过活,要再度跳出阴暗的辖制,去呼吸阳光的味道。
但是,古宓忘记了一点,常言有道,外在易断,内在难料。这个潜规则,恰如古谷传袭了几百年的祖规谷制,小小的这个忽略,造成了在浑然不觉间,古宓自以为是的种种,已接近了谷中那一道道专属性的死规与特殊性的活规,所限制的边缘界限,且,正在一点点的滑向抵触的趋势。
在古谷,不论谷主还是长老,凡上任者,须得同一恪守一条祖上最原始的那位老谷主临终前口传的唯一记遗嘱——禁欲。
鉴于当时那份仓促状况,在场者未及获闻这两个字到底该做何解,而“欲”字内涵太过于深奥,后代人便逐渐的自以将其断定为情欲,一任任传述下来,“禁欲”就被加解为“禁情忌欲”一词解说,是以每位在职在任者,一辈子直至老去,均一世孤清到底,而违此禁令者,后果不得而知,只因从开袭至今,尚未有敢于挑衅者。
据传,宗祠深处,供置有对以上犯规者的惩罚措施,具体为何,却无人知晓,毕竟,无端无故的,谁会去盗取那东西,况且,宗祠的看守,亦是相当严谨,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轻易混入的,即便是一谷之主,要进祠,也须得事先经的同意方可,还须先去圣池行了虔沐,以示己身之冰洁。
同一的,谷外来客,甚不允挽留茶饭,自创谷,亦不容与当代谷主直白而见...
对于这些烂规烂矩,谷中之民打从脑瓜开始懂记忆,就会被长辈一天念叨几十遍,目的无它,只是单一的植入那种概念,就跟现代的这规那矩一样,可谓是一种说教课程,然而,古宓自然是不晓得的,她,毕竟已不再是之前之人,而是一盗版。
掐指大致一推,稀里糊涂摄来此般旮旯里,已近七日有余,冒顶了这七分傀儡三分玩偶的头衔,古宓倒是没少比划这计划那的,可惜直到这会工夫,被逼硬赶鸭子上过架了,别无选择做过孤注一掷了,收了矜持冷了面子狠过心了,种种种种···
回顾相较一番,貌似现下依旧是阴霾一片,纠结仍旧半点未能理清头绪,眼前照旧的迷雾缭绕难辨深浅,面对这仿似愈发处向混沌边际的一切,让古宓不由平添一股子未知惧意,心生了郁闷之结。
言必行,行必果,除去教狼之说,曾经,这是古宓所谨守的第二原则性座右铭,而今,身处异代它境,倒变成,言,无以行,行,难预果。
人说,对自己,不管外面怎样翻腾,不要忘了备留一分。殊不知,留了几分,相应的,就会有几分勾扯,正如念痕,念有几分,便会有几重伤,亦会有几牵痕。
这么不明就里不晓缘由,没头没尾一无所知的无始无终覆来翻去周折了一波又一波,对于古宓来讲,已不想再过于搅糊“善待”一词寓意何解,不管是对已,抑或是对人,确切而言,今后,别无选择之际,对己恐怕只能更狠,而他人,或许还可善待一分···
甚感无助的暗忖着嘘口气,古宓一撩眼皮,就瞅见雉儿正绕过石涧一侧的板桥小碎步疾走而来。
这丫头,先前遣她前去催问,一晃神就把自家主祀一人扔在这清一色男人堆里约莫大半个时辰,这半响才忆起返回。
斜睨着雉儿跨进门槛儿来,以免余外被其指点暗示些什么叨唠词儿,古宓便率先甚有自知之明的稍正了正身姿,瘦长十指掩于轻质丝袖里交叉着合起扣在了膝盖处,拿捏了脸色垂下眼睑。
“禀谷主,虞姐姐传话儿,道早膳已备妥善,一同随行侯在了砚池亭。”穿过足足有十三四米的木廊,雉儿双手叠搭于衣襟中下方,微屈膝打个揖,略带两分喘息禀道:“何时上传,随时听候谷主吩咐。”
“几位贵客远道而来,一路劳顿,想必身心已甚就疲堪···”话说到这,古宓浅勾抿下唇角,故意顿了顿,方正了色方继续道,“折腾了这一大早儿,稍后尚有繁琐事宜相待,宜早不宜迟,即刻传吧。”
“是。”迅速地偷偷窥一眼自家主祀那派甚是有模有样的架势,雉儿心头不自禁一喜,主祀就是主祀,一认真起来,不管啥时候,那内在的气质,果就不是寻常人可比拟得了的。
是以,雉儿窃喜着一字儿应完,便当即回了身,以主为傲,抬头挺胸面向阁外大踏步迈开脚。
鉴于办事效率极为拖拉之问题,古宓原想给予几句说教,好歹自个乃一谷之主,却落了个处处陪茬挨晾的份,可耳膜一接收到这丫头连应答字眼儿里都明显多加的那一层兴奋劲,再瞧着她“摸”进来前与“闯”出去时那份截然不同的气势,顿时不觉甚是有些好笑。
以免一咧嘴,就会暴露了那两颗小虎牙,从而有失一主之体统,古宓忙不迭蹙蹙眉头,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方竭力克制住心底一时忍不住冒起的那股冲劲,压抑着嗓子缓咳了一声,本欲斜睨着环视一下,孰料,一扬眸,于雉儿撩帘那一瞬,偏巧不巧竟窥到一袭胀人眼球的画面。
木廊之端,砚池之侧,几抹清影儿,仟姿魅体,衣带轻舞,飘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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