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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施洛辰对厉娜的装模作样极其反感,想到她干的那些龌龊事,他恨不能亲手卸了她,换做几年前,估计他会站出来保下她。

呵——别误会,他还没那么烂好人!其实他这人心胸挺窄的,信奉的是:你犯我一尺,我侵你一丈。

区区一个乌鸦女,对他的雪兰颐使气指还不算完,还要剥削欺压,极尽所能的糟践她,就连雪兰死了也不放过,花着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整成她的模样,前来诓骗有眼无珠的他,让他彻底伤害了她。

如果他还是过去那个戾气丛生的施洛辰,肯定会把厉娜掌握在自己手里,慢慢的“玩”死她——张小山会“玩”,他比张小山还会,保证“玩”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现在不同了,经过几年沉淀,他的性子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他还要夺回自己的老婆孩子,哪有那闲工夫把精力放在报复厉娜这种臭鱼烂虾上,所以他沉默着,让法律去收拾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吧!

看施洛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侦办案子的刑警也就没必要再对厉娜客气,他们对这种打诨、撒泼的嫌疑人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厉娜,你不但指引张小山绑架了施思,而且唆使张小山剁掉了施思的一只脚,虎毒不食子,施思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样做,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厉娜又去看施洛辰,发现施洛辰压根就没看她,她往他身边靠了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看见偎靠在一起的尼尔斯和安柔,时隔五年,看看狼狈不堪的自己,再看看光彩夺目的安柔,先前她很想不通,自己多努力啊,为了施洛辰付出了多少艰辛,凭什么遭这份罪?

现在她突然明白了,对,这一切全怪安柔那贱人和安睿那贱种,要不是他们死破赖脸的跑回来,她现在还是那个走到哪里都被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的贵妇,被戴静萱宠着惯着,对了,戴静萱还保证过要把遗产留给她,让施洛辰娶她当施家的女主人……

但安柔一回来,全都变样了,越看安柔,厉娜越是恨得牙根痒痒,目光中的狠辣连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看出来了。

刑警还在说:“厉娜,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听到这一句,厉娜突然回过神来,见施洛辰连个余光都没留给她,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张小山已经被击毙,死无对证,谁还能指证她,尖锐的反驳:“张小山是穷途末路,他先绑了我,可戴静萱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臭娘们不舍得为我支付赎金,张小山看实在从我身上捞不到钱,就狠狠的凌辱折磨我,我也是个受害者,不信你们去问问医生,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被虐待得多惨。”

刑警冷静的回答:“这个不用你说,笔录早已经做好了。”

厉娜梗着脖子还在强调:“张小山是有计划的绑架,事先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他知道从我身上榨不出油水,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和洛辰的亲生女儿身上。”她特意强调“亲生女儿”几个字,表面是说给刑警听,但咬着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视线转向安柔,脸上是示威的表情,见安柔无动于衷,她翻了个白眼,转向刑警继续说:“绑走思思完全是张小山做的第二手准备,那个变态亲手剁掉了思思的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办不明白案子,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在不停的落井下石,还他妈让不让我这个可怜的受害人活下去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这么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我要去论坛上发帖子曝光你们,让舆论看看,现在的警察多恶心……”

站在施洛辰身边的戴静萱终于亲眼见识到厉娜胡搅蛮缠的真面目,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后,自嘲的冷哼:“都说我慧眼识人,被人夸得久了,连我自己也那么以为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实我根本就是有眼无珠。”

施洛辰喃喃的回应她:“萱姨,对不起。”

戴静萱伸手拍了拍施洛辰的肩膀,温和的笑了笑:“好在为时不晚,洛辰,我们还有机会改正所犯错误。”

施洛辰紧绷的情绪因戴静萱这话,终见缓解,他微微的笑了,声调轻缓的说:“是啊,只要他们没结婚,我就还有机会。”

厉娜又在尖锐的喊:“洛辰,我被张小山强暴了,你就嫌弃我了,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贵婶一直看不惯厉娜的不可一世,闻听警察来办案子,偷偷来看了一眼,见厉娜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很是不满,就想到了思思,进到思思病房,把她轻轻地叫醒,将厉娜说过的话向思思粗略的转述了,思思果真激动了起来,贵婶便将她抱到轮椅上推了过来。

思思靠近时,听见厉娜癫狂的咒骂着施洛辰,声音沙哑的喊着:“都让一让,我要进去。”

施洛辰看见钻进人群的思思,锁着眉头问:“思思,你不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思思对施洛辰抿着嘴笑,怯生生的:“爸爸,我想见见厉娜。”

这样的要求,他还能说些什么,贵婶将思思推进了病房,厉娜一看见思思,语调立刻缓和了起来,好像是个慈母一般,轻声慢语的问:“思思,妈妈的好女儿,妈妈一直担心着你,你醒了,妈妈好开心,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一直往前走的贵婶听了厉娜的话,反倒不走了。

厉娜抬头狠狠的瞪着贵婶:“把思思给我推过来,我想她,要抱抱她。”

贵婶冷哼:“从思思生下来之后,就没见过你真心实意的想要抱抱她,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想着要抱抱她了?”

厉娜的声音又开始拔高:“她是我的女儿,我想抱抱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从前洛辰宠着我,你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恭恭顺顺的,现在洛辰忘恩负义了,不想要我了,你们一个个也蹬鼻子上脸,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思思转过头看着思思:“贵奶奶,请你送我去妈妈身边好么?”

从思思会说话,就从没听她尊称自己一句“贵奶奶”,更不曾用过“请”这个词,贵婶心头一热,近墨者黑,跟在厉娜这种女人身边,思思傲慢无礼也正常,因为感动,贵婶顺从了思思的要求,将思思推到了厉娜的床边,挨着办案的警官停下了。

厉娜看着靠近的思思,突然从施洛辰身侧走过来,忍着刀口的疼痛就要去抱思思,被警官伸手揽住,厉娜拉长了脸:“警官,谁家的孩子劫后重生,当妈的见了不要亲近亲近,你拦着我,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警官看了看厉娜,慢慢的收回了手,厉娜将思思抱到自己的病床上,伸手抚上思思齐刷刷切断的脚踝处,问:“思思,你这里不难过了吧?”

思思摇了摇头,伸手吃力的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沙哑的回答:“那里再痛,也不如这里痛,所以,不会觉得那里有多难过。”

厉娜脸色更难看了,她本想着施洛辰能帮她一把,可看施洛辰那淡漠不耐烦的态度,雪婷已经明白,施洛辰是指望不上了。

她不想坐牢,思思恨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恨着她,雪婷一直都知道,不过雪婷更知道,思思在恨她的同时,更是畏惧她的,最初的时候,施洛辰对思思并不怎么热络,思思无依无靠,雪婷已经把思思恫吓出了习惯,以致就算后来施洛辰对思思渐渐有了感情,思思还是不敢把雪婷的所作所为跟施洛辰摊开了讲。

所以,思思出现在警察面前,厉娜假借挂念之名,将思思揽在自己身边,目的很简单,就是防止思思出卖了她,而且,思思也很听话的到她身边来了,厉娜脸上渐渐泄出一丝得意。

近在咫尺的警官看着厉娜脸上的得意,不觉现出凝重的表情,轻声哄着思思:“小朋友,说说看,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思思眨了眨眼,厉娜揽着思思肩膀的手暗暗使力,提醒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思思的小脸痛得渐渐皱皱巴巴,沉默了一小会儿时间后,才以十分肯定的口吻说:“我是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抓去的。”

听了思思的话,厉娜一阵雀跃,微微放松了对思思的钳制,不曾想思思随后竟又补上了一句:“是妈妈告诉他我在医院,也是妈妈教他怎么将我从医院里带出来的。”

厉娜恼羞成怒,在思思的肩膀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咒她:“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没想到思思不再像从前那样立刻噤声,反而愈发扬高了声音:“妈妈不但让那个人把我抓去,还告诉那个男人,我有残疾,长得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然后那个人脱掉我的裤子,扒开我的下面看,他的大手好磨人,还凉冰冰的,扒得我好痛,我不停的求妈妈叫那个人住手,妈妈根本就不搭理我,那个人不但看我,还要拿手指和棍子捅我,妈妈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后来那个人打电话给萱姨奶要钱,萱姨奶不给钱,妈妈就说萱姨奶是什么缓兵之计,打算麻痹那个人,让那个人以为萱姨奶根本就不在意我,为了我犯了杀人罪还不值得,就会把我放回来,妈妈告诉他不要上萱姨奶的当,还说给萱姨奶一点猛料,剁掉我的脚送给萱姨奶震慑震慑萱姨奶,萱姨奶害怕了,就会乖乖的掏钱赎我回来了。”

厉娜一巴掌就将先前看似温柔的揽在怀里的思思打翻了,伸手指着思思破口大骂:“死丫头,你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不是刚刚推你进来的那个臭老太婆教你的,我怎么就这么招你们的恨,把我关牢里去,别以为你这头小白眼狼就能得了好,等你爸和那个贱货结了婚,你就得给他们当牛做马,饭也不给你吃,让你睡地上,折磨死你。”

思思小声的说:“睿睿的妈妈才不会像你这样……”

不等她将这话说完,厉娜又一巴掌甩了过来,直接扇在了思思干黄干黄的小脸上:“死丫头,那个贱货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帮着她说话?还是她偷生的野种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警官站起了身,冷冷的说:“厉娜,事情已经明了,打人打得这么有力气,应该也不必再继续住院了,走吧,跟我们回去。”

厉娜啐道:“亏你还自夸是屡破大案的资深警官,谁家资深警官这么好糊弄,听一个拿撒谎当饭吃的死丫头信口胡诌几句,就认定我有罪,是不是太过荒谬了点?”

对于厉娜的冷嘲热讽,侦办案件的警官并不在意:“我的责任只是侦办案件,至于认定你有没有罪,那是法官的责任。”

厉娜又将视线转向施洛辰:“洛辰,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服侍了你五年,你都不顾念一下我们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日子么?”

见施洛辰无动于衷,厉娜祭出最后一招:“好,你不顾念我对你的好,那你总该记得雪兰吧,我承认我整成了她的模样,可那也是因为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你看在雪兰的份上,帮帮我,我不想坐牢,那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洛辰,你想想雪兰,我是她姐姐啊!”

贵婶恨恨的啐了厉娜一口:“你爱上了我们家少爷?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种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拿来陷害的女人,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对,你有爱,不过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你大费周章的搞成雪兰的模样,不过是爱上了少爷的钱才对。”

一直冷眼旁观的安柔,听见厉娜为了脱逃责任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说辞,实在难以忍受,她挣开尼尔斯的怀抱,冷冷的盯着厉娜,一步步的走上前来。

厉娜看见突然走过来的安柔,脱口骂道:“恬不知耻勾、三搭四的贱货,你想来看我笑话,没那么容易?”

安柔并不理会厉娜的污言秽语,声音无波无澜的说:“厉娜,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长进了不少,居然会说这么多成语了,还真让我佩服,不过,你的脸皮比你的成语还有长进,更让我佩服,不过时至今日,你怎么还好意思拿雪兰当挡箭牌?”

看着安柔的表情,听她说话的语调,厉娜突然想起了当年厉泰昌欲强行非礼雪兰,雪兰扎伤了厉泰昌那次,那时的雪兰便是这样的口吻和神态。

厉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力持镇定,继续以那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怎么,你嫉妒雪兰么,哈哈哈——你当然应该嫉妒她,洛辰当初就是因为太爱雪兰,才会那么恨你,如果不是你死乞白赖的想要得到洛辰,雪兰怎么会想不开的以身殉情的,别以为现在洛辰不肯同意和你离婚是因为他爱上了你,他只是想要那个小杂种而已,洛辰这辈子只爱雪兰,你安柔在他眼里,估计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都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对象罢了。”

她是安柔,更是雪兰,厉娜这种极尽所能的挑拨离间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是以,她只是清淡的回了厉娜:“厉娜,你和雪兰从小就在一起,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不管雪兰爱不爱那个男人,但是有一点你应该知道,如果那个男人移情别恋了,雪兰绝对不可能为了他而轻待了自己的生命,命可以拿来报恩,但是绝不应该拿来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厉娜被安柔堵得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又开始怒吼:“安柔,你是什么东西,别说的好像自己多了解雪兰似的,你再装腔作势,施洛辰也不可能爱上你,我跟了他快三年了,还不是一天天的被他冷落了,雪兰死了,死的真好,她在洛辰心里永恒了,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一天比一天凋零,只有雪兰永远都是最好的年纪,在他最爱她的时候走了,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永远年轻的她。”

安柔淡淡的笑:“没有人会永远守着一段回忆停滞不前,我不管你和施洛辰之间到底爱或是不爱,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直到现在还没察觉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么?”

厉娜嘴硬:“谁说我错了,我哪里错了,雪兰一个被至亲抛弃的丑八怪,凭什么分享原本属于我的母爱,那个明明是我的亲妈,却要天天抱着她,有什么好吃的和好玩的,也都给她,还说什么那些本来就是她的亲人给她的钱,给她钱还要抛弃她?长得丑死个人,就装乖巧,骗大家的喜欢,我最讨厌她那种人,我是厉泰昌那个老色鬼的亲生女儿,刚刚发育,他就总脱光了我压着我,用他那恶心的东西摩擦着我,我哭着问他怎么就去搞那个贱货,他居然告诉我,雪兰那贱货太瘦了,他看着没欲望,这他妈是人说的话么?我长得好也成了错了,雪兰那么丑,居然还有像施洛辰这种男人为她失魂落魄,凭什么这个世界只对我这么不公平,凭什么啊?”

安柔摇了摇头:“你只看见了世界对你不公平,你怎么看不见自己对别人公平不公平,雪兰亲近你,你拿她当牛做马,如今你亲生的女儿,你居然也会这样对她,在你对别人全都不公平的时候,怎么有脸要求世界对你‘公平’?”

厉娜癫狂的笑:“你是赢家,赢家当然有资格高高在上的奚落失败者,谁让我技不如人,生不出会讨人欢心的儿子来!”

安柔摇头叹息:“你真是无可救药。”

厉娜是执迷不悟的,对于死不悔改的人,旁人如何能救?

一直静默的守在一边的警官适时出声:“好了,厉娜,废话少说,现在谁也帮不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厉娜尖声的叫:“我身体还没康复,哪也不去,施洛辰,我再问你一边,你到底救不救我?”

施洛辰在安柔走过来后,就有意无意的用身体护着安柔,防止癫狂的厉娜伤害到她,更是刻意的挡在一直跟安柔同进同出的尼尔斯身前了,意图极其显眼。

厉娜喊完了那些话之后,看着施洛辰阻挡在安柔和尼尔斯之间,而且尼尔斯微微向一边移动,施洛辰也跟着移,就像小孩子争抢糖果一般,刻意的抢占好位置,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第一个抢到期盼的美味似的。

这一眼,看出了厉娜满目绝望,施洛辰看着安柔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是真的爱上了吧?

就在侦办案件的警官摸出手铐,正欲上前一步时,厉娜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只见她摸出藏在枕头下西餐刀具,猛地抵上刚刚吃力坐起了身子的思思纤细的颈子上,大叫:“都退后,退后,再不退后,我就杀了她!”

安柔怒了:“厉娜,你清醒清醒,坐几年牢没什么大不了的,思思是你女儿,你已经伤害了她一次,死里逃生后,怎么还不懂珍惜!”

厉娜一边挟着思思,一边往病床里侧挪动身子,这病床是挨着窗户的,窗户上敞开了一条缝,只要打开窗户,就是另一条路,厉娜正向那条路靠去,边靠边失声痛哭:“我不要坐牢,我知道我得了很严重的病,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与其在病房里等死,不如搏上一搏,你们给我备车,我要去国外治病,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警官冷冷道:“你能逃到哪里去?”

厉娜的后背已经抵上了窗台,用刀具比划了一圈:“只要不坐牢,逃到哪里都行,对,施洛辰,给我钱,我要足够的钱,我要办理投资移民,只要不再是中国的户籍了,你们这些警察就管不着我了。”

戴静萱也挤了过来:“说来说去,你最想的还是钱。”

厉娜笑的刺耳:“什么爱情、亲情,都是骗人的,只有钱不会骗我,不要钱,难到我要你们假仁假义的同情么?”

如同过去在施洛辰面前上演过很多次的桥段,厉娜再次将大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外,下面,十几层楼的高度,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只是这次略有不同,她的一只手捏着刀具抓着窗框,另外一只手钳制着虚弱的思思。

从前,只要她端出这个架势,施洛辰便任她予取予夺,可安柔出现了,还领回来了一个比思思不知出色多少倍的安睿,那是施洛辰的亲生儿子,和思思这个冒牌货有本质上的区别,厉娜观察着施洛辰看安柔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是彻底留不住他了,只是她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

今天她又端出这个架势,还挟持着思思,即便施洛辰不在意她,可总还是在意思思的,厉娜打算陪着性命赌上这一把。

安柔蹙眉盯着厉娜和她怀中的思思,和安睿一样,思思是个较之同龄成熟许多的孩子,那是环境造成的。

思思一直盯着施洛辰,眼底渐渐涌出了泪花,很悲伤,也很绝望,那是不应该在一个孩子脸上见到的表情。

许是感觉到了安柔的视线,思思侧过脸来,对着安柔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也就在她绽开笑脸的一瞬,泪也倾泻,淌过她那张有些怪异的脸。

安柔看着看着,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趁着厉娜将注意力全放在施洛辰脸上时,偷偷向思思靠近。

思思发现了安柔的动作,冲着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出人意料的,她竟然说出来一句怪异的话,她说:“我妈妈从小就嫉妒一个比她好的阿姨,嫉妒了一辈子,我知道那个阿姨就是你,上天会怜惜善良人,你是睿睿最善良的好妈妈,所以老天又给了你一次机会,让你回到我爸爸身边,我从前帮着妈妈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老天惩罚我了,所以,只要我也做好事了,或许,老天爷也会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不要再这么丑,这么古怪,是么?”

厉娜的手一抖,在思思的脖子扎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思思并不在意,依旧对着安柔痴痴的笑,轻声说:“阿姨,我很喜欢,很喜欢睿睿。”

安柔温和的笑,轻轻的说:“睿睿也喜欢你。”

思思的泪落得更凶,她说:“睿睿喜欢怜儿,很喜欢怜儿,怜儿没有妈妈,可她比我幸福,睿睿喜欢她,有很多人都喜欢她。”

安柔抚慰着她:“你好好的养病,等着养好了病,大家也会喜欢你的,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慢慢的对你好的。”

思思摇头:“阿姨,你这话是不对的,遇上像我妈妈这样的人,不管你对她再怎么好,她也不会对你好的。”

厉娜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她对怀中的思思咆哮:“死丫头,你说什么呢,闭嘴!”

思思将模糊的泪眼对上了施洛辰,拼命的眨巴着,她想将手洛辰看得清楚些,可越眨眼,泪水落得越凶,更难看得清楚,她说:“爸爸,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爸爸,而且你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可你还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思思谢谢您。”

施洛辰轻轻叹息:“你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

思思的泪,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不停的滚落,她说:“爸爸,我睡着的那些日子里,不知怎么的,就看见了一些曾经从没见到过的事情,我也看见了睿睿的妈妈就是你一直藏在吊坠里的那个阿姨,我还看见了我出生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我曾很喜欢,很喜欢你。”

在场众人听见这样一席话,皆是面面相觑,搂着她的雪婷更是惶恐,她尖锐的问道:“你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思思偏过头,对雪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她说:“你踢伤了我,我的头撞伤了,然后,我梦到了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你有个名字,叫厉娜,睿睿的妈妈也有个名字,叫雪兰,而我,也有个名字,叫安柔……”

厉娜抖了一下:“你疯了!”

思思看着在场呆愣的众人,对施洛辰绽开一抹笑,她说:“爸爸,我爱你!”

说完这句之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爸爸,希望你能和睿睿的妈妈,白头偕老!”

然后,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尖锐的刺针,狠狠的扎上了雪婷扒着窗框的手,雪婷一阵刺痛,条件反射的抬手,思思向后一撞,然后,两个人同时向窗外倒去。

安柔猛地冲上前去,扒着窗框死命的拽住了思思的小手,而厉娜则本能的抱紧了思思单薄的身子,安柔扯得很吃力,她手上的菩提子手链也慢慢向下脱滑。

厉娜抬头盯着安柔,她说:“救我,我不要死,摔死的好难看,好痛,快救救我,我不会再跟你抢洛辰了。”

思思望着安柔笑,她说:“你松手吧,松开之后,我就解脱了。”

安柔的脸慢慢憋红,她说:“厉娜,你为什么恨我?”

厉娜眯着眼,“你当真是雪兰?”

安柔说:“我找不到我的母亲,怎么会心甘?”

厉娜吃吃的笑:“我恨你,一直恨着你,因为,就算你吃穿的像个乞丐,可你依旧高高在上,即便我打扮的像个公主,却还是不如你出彩,我喜欢过的男孩子都说你像个真正的公主,我母亲也这样说,她说你是流落在我们这些人中间的小公主,小公主是么,小公主还不是被我欺负!”

安柔说话已经有些吃力,这是个单扇的窗子,她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即便施洛辰和尼尔斯一左一右的抱紧了她,可她还是随着厉娜和思思往外滑去。

每个人都面临的抉择,关键是谁先出口。

终究,尼尔斯喊了句:“柔柔,放手!”

安柔死命的抓住思思,吃力的跟尼尔斯说了句:“我欠了你的,这个,是你一直寻找着的爱人,再坚持坚持,让人快点架起救生气垫,快点!”

尼尔斯缄默了,施洛辰也大喊出声:“柔柔,再不放手,你会被拽坏的,快点放开。”

思思仰头看着安柔,对安柔缓缓的笑,慢慢的说:“谢谢你,对不起!”

安柔瞪大了眼,看着思思慢慢举起刚刚扎过厉娜的尖刺向安柔抓着她的手靠近。

安柔连连摇头:“思思,不要。”

思思笑了:“祝你幸福——真心的。”

然后,将那根刺扎上了安柔的手,安柔咬着牙坚持,可思思并不妥协,拔出来之后,猛地一下子,安柔再也坚持不住,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思思和雪婷急速坠落,楼下,有人群围观,消防车由远及近,正在赶来。

同思思一起坠落的,还有那串菩提子手链,安柔在手链坠落的一瞬,昏死过去。

施洛辰紧紧的抱住了昏倒的安柔,而尼尔斯则松开了手,搬起床头的椅子狠狠的砸上了医院的窗户,哗啦一声巨响,窗户碎裂,尼尔斯向外探出了头,高声的喊:“柔柔!”

随后赶来的救护人员害怕尼尔斯出事,将他紧紧的钳制了。

楼下,流淌的血漫延过坚硬的地面,渐渐浸润了那条菩提子手链。

另一个房间里,施奶奶坐在摇椅上,抱着皮娃娃轻轻的哼唱着摇篮曲,唱着唱着,一直混沌的眼突然亮了一下,慢慢的说了句:“柔柔回来过了?”

坐在她身边的小椅子上,静静的给她削平果的安睿仰头看了她一眼,瘪瘪嘴:“妈妈一直都在啊!”

施奶奶看着身边的安睿,轻轻的说:“睿睿,我的好乖乖。”

安睿点头:“我一直都是好宝宝。”

施奶奶就幽幽的叹:“睿睿,要是在你妈妈和爸爸之间选一个,你一定不会选你爸爸的对不对?”

安睿毫不犹豫的回答,“妈妈不能没有我。”

施奶奶一脸凝重。

阳光渐渐偏移,施奶奶的视线又开始混沌起来,抱着皮娃娃轻轻的唱:“伯安,妈妈的好宝宝……”

睿睿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了施奶奶,稚声稚气的说:“太奶奶,睿睿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给你削苹果吃,太奶奶吃了睿睿的苹果,就会慢慢的好起来的,等太奶奶好起来了,睿睿的爹哋就不会再难过了。”

施奶奶茫然的看着安睿,看着看着,就流了泪:“睿睿,你妈妈呢,快去告诉你妈妈,你爸爸不能没有她!”

三岔河的彼岸,大片大片的曼陀罗华妖娆绽放。

她停驻在河之彼端,听招魂的曲,缥缈的荡。

是谁用那浸透到骨子里的忧伤,声声的呼唤着她,引导着她穿透氤氲的雾霭,见到五彩霞光。

好像曾有过相似的经历,节奏分明的滴答轻响萦绕在耳畔,渐渐驱散了曳住她的混沌。

感觉有些倦,眼皮子千斤的重,微微嚅动了嘴角,突地,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了她的脸,随即,有个颤抖的声音在她头上急急响起:“你醒了?”

那双手真的很温暖,只是抖得太过显眼,彷如历劫重生后的狂喜。

她当然醒过来了,不然怎么能感觉到他的温暖和激动,只是,如果这双手的主人一直这么揉搓下去,怕就是活人也要被他生生的搞死了。

安柔忍无可忍,猛地掀开眼皮,对上那双密布着血丝的丹凤眼,抬起拳头直接招呼上那完美的鼻梁,虚弱却愤恨的说:“你丫的想搓死我么?”

血,缓缓流淌,落在她脸上之前,被一张纸巾完整截去。

安睿疲惫尽显的脸突然挤了过来,声音里夹杂了惴惴不安,不敢确定的问道:“妈妈,你认识我是谁么?”

安柔撇了撇嘴:“睿睿,我不认识你是谁。”

安睿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一边笑,眼泪一边急急的滚落,他扑在她身上,开怀的说:“妈妈果真回来了。”

安柔有些莫名:“莫非我扔掉你跑了?”

安睿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哭着解释:“妈妈,你之前都不认得我了,郁大叔说你很有可能不要我了。”

安柔翻了翻白眼,一本正经的教育安睿:“睿睿,那家伙的话如果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安睿点了点头:“妈妈放心,回头我就让郁大叔上树。”

听他们母子二人你来我往,郁千帆将刚刚截住施洛辰鼻血的纸巾送到安柔面前甩啊甩的,一边甩着,一边愤愤不平道:“看见没,看见没,什么叫忘恩负义,我刚刚为你挡住了血光之灾,你都没谢过我,回头开始对我人参公鸡,这简直就是典型的白眼狼——白眼狼啊!”

施洛辰用纸巾捂住鼻子,被遮住的唇含糊不清的说:“姓郁的,我家柔柔才醒过来,你在在这里废话,我让你成没眼的狼,不信你就试试。”

郁千帆突然一跳,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扁扁的贴着墙壁,做出小生怕怕的姿势,摇头晃脑:“我说施洛辰,柔柔是谁的,还不是睿睿说了算,睿睿刚刚还偷偷的告诉我,柔柔是尼尔斯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听见尼尔斯三个字,安柔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抬眼环顾四周,挤了好些熟悉的面孔,有纵横着老泪的安裴雄夫妇,一脸担忧的易天南,紧张的戴静萱,贵婶等等,唯独不见尼尔斯。

突然想起了厉娜和思思,抬起了手,菩提子的手链还在,上面有一点暗红,那应该是血液干涸后遗留下的痕迹,似有源源不绝的力量从那串手链注入她体内,安柔记得清楚,那天,这串手链从她的手腕上脱落了,尼尔斯告诉过她,千万不要将这串手链脱下去,而今这串手链还在,多半该是尼尔斯复又给她戴上了。

垂着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喃喃的问了:“厉娜和思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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