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雪其实是懂些水性的,虽然在掉下去的那一刻因为猝不及防而呛了几口水,但她在回过神来之后,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她发现,在一丛丛的水草中,她穿着繁复的宫装,其实和不会水没什么差别,只好自己先闭住了气,等待救援。
然而,等待救援的时间显得极为漫长,玉荷湖风景极佳,水下却是阴冷阴冷的。
到了后来,璃雪已快要闭不住气时,只听“哗啦”一声大响,似乎有一个人跃进了水中。
璃雪在水下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黑影向自己逼近,然后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终于破水而出,不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那人似乎没料到璃雪还有意识,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抱着璃雪上了画舫,命令船向回驶去。
日光照进来的那一刻,那个人滴水的身影,高大的宛如天神一般。
璃雪虽然还有意识,但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冷,小腹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她看见芊羽拨开人群冲过来,将手上不知从哪弄来的披风给她兜头围住。
芊羽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璃雪很想宽慰她一番,但自己也是浑身无力。
这时,她似乎听见有人道:“襄王殿下……您……不要紧罢?”
璃雪陡然一惊——难道救了自己的人,竟是襄王?
她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湿漉漉的玄色身影,以及那一张与轩辕无色有三分相似的俊颜。
剑眉入鬓,鼻若悬峰,薄唇如刀。
比之轩辕无色的深沉,襄王轩辕无忧更加冷峻如山。
这下,璃雪顾不得自己的不适,在芊羽的搀扶下勉力站起,向襄王裣衽行礼:“嫔妾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襄王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从她的脸上划过,看向远方:“举手之劳,婕妤何必挂怀?”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冷冽、清寒。
这时,画舫已行至岸边。襄王大踏步地上了岸,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清哭喊着扑了上来,一叠声道:“小姐伤着没有?哪不舒服?”
璃雪只觉得小腹越来越疼,勉力扯出了一个微笑,终于晕了过去。
这下又把玉清吓坏了,好在旁边还有一个镇定的杜清秋,忙吩咐了人用软轿将璃雪抬了回去,又吩咐了小内监去请太医。
毓秀宫瑶仙殿
谢昭仪狠狠地一拍上好的花梨木桌子,一脸的狰狞:“如此设计都要不了她的命!这贱人怎的如此好运!还有,这襄王是从哪来的?他入宫述职,也不需经过玉荷湖罢。”
坐在下首的兰婕妤道:“娘娘,嫔妾听说襄王在湖边听说是俪婕妤落了水,就立刻跳下水救人了。您说,这两人是不是……”
谢昭仪叹息一声:“苏璃雪进宫不到一年,襄王一直远在西北,这两人能有什么交集?”
兰婕妤不甘道:“那襄王作何下去救人?难道他善心大发了?”
“若他俩真有什么私相授受,那是最好,不用我们动手苏璃雪就能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我们算计苏璃雪,最好不要将襄王牵扯进来。”
不知怎的,她对那个战功赫赫的冷面王爷一直心怀畏惧。
清宁宫莲心堂
有一个人比太医到的还要早——轩辕无色身着冠冕朝服,显然是刚刚下朝得到奏报,便立刻赶了过来。见太医竟还没有到,不由大发雷霆,吓得一宫宫人都战战兢兢。
轩辕无色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奇妙,听闻璃雪落水时,他竟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焦——这种感觉已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是了,自从灵瑶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感觉了。
虽然,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出现的心情,但他现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而且,他也不想去控制。
轩辕无色到了不久,太医终于到了,来的是璃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太医赵梓渺。
赵太医搭脉片刻,忽然一怔,眸子里缓缓划过一丝复杂。
轩辕无色急声道:“赵卿,婕妤如何?”
赵太医行礼道:“回陛下,万幸施救及时,小主并未呛水,只是受了很大惊吓,因此动了胎气,如今有些滑胎之像……”
说罢,他忽见一宫众人包括轩辕无色都一脸震惊,不由微微讶然:“怎么,小主已有两月身孕,竟无人知晓?”
此时轩辕无色已回过神来,一半惊喜一半担忧:“婕妤和孩子如何?”
“小主动了胎气,然所幸小主素日身体强健,待微臣开付药方,喝两贴安胎药,应该无虞。”
轩辕无色微微颔首:“你下去准备罢。”他又转首斥道,“莲心堂的掌事宫女是哪个?”
杜清秋连忙出列跪倒:“回陛下,正是奴婢。”
“你身为掌事宫女,连小主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都不清楚,要你何用?”
杜清秋连连磕头:“是奴婢疏忽,求陛下恕罪。”
这时,只听一声嘤咛,璃雪慢慢醒转。轩辕无色再顾不上他人,连忙扑到床头,唤道:“珞儿!”
璃雪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掉进了地狱,有一堆一堆的恶鬼围上来要吃她。正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位玄衣天神从天而降,将她救了回来。天神的脸模糊不清,她却一直追着想看清,后来,她终于看清了,天神和轩辕无色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她落水之时,其实心底最希望的是轩辕无色来救她罢……
然而现在,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心心念念的人。璃雪脑中轰然一响,脱口叫道:“无色!”
莲心堂的宫人都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这这这,小主直呼皇上名讳,这是大不敬吧……
然而,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轩辕无色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得一脸温柔:“珞儿,是朕。”
璃雪怔怔地将他望着,平素的坚强终于溃不成军,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别哭别哭。”轩辕无色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你现在有孩子了,总是哭对孩子不好。”
璃雪一怔:“孩子?”
“是啊。我们有孩子了,你还不知道罢,已经有两个月了。”
璃雪这才彻底相信,试探着把手放在尚还平坦的小腹上,脸上一点一点地带出笑来:“真好……臣妾太开心了……”
轩辕无色转头对一众宫人道:“好好侍候俪姬娘娘。”这便是要晋封璃雪为从三品姬了。
一众宫人连忙跪下领旨,脸上一个个都带着笑。
轩辕无色又对璃雪道:“你好好休息,朕去办些事。”
璃雪乖巧地点头,并未去问是什么事,她相信轩辕无色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轩辕无色走出寝殿时,脸上笑容不再,已是一片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