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吓非同小可,熙媛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若真摔到哪儿了,可是极为要命的。
待璃雪着急上火地领着敏贵人赶到熙媛的宜安堂时,太医已经隔着布帘在为她诊脉了。
璃雪仔细看了看熙媛的神色,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才略略放下了心。
转头一看,才发现绍月也在,不由有些惊讶:“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绍月抿嘴一笑:“俪姬嫂嫂现在才看到我么?”
一旁的敏贵人忙不迭地向她行礼,绍月抬手免了:“我与赵大人刚巧经过畅安宫,听说婕妤嫂嫂不好,便赶紧过来看看。”
璃雪此时才注意到为熙媛诊脉的乃是太医院的新秀赵梓渺,虽然疑惑绍月怎么会和他在一处,但也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这时,赵梓渺诊完了脉,温言道:“婕妤小主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璃雪一颗心落于实处,嗔了熙媛一眼:“好端端的怎么摔跤了?把我吓得不行。”
熙媛略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脚滑了一下,并没有真摔下来,定是底下人大惊小怪。”
“你如今要紧得很,大惊小怪一些也没什么。”
“是是是,俪姬娘娘这么一说,嫔妾以后都不敢多动了。”
璃雪正想打趣回去,忽见赵梓渺皱着眉开口:“娘娘,婕妤小主,可否容微臣一言?”
璃雪温和道:“赵大人请讲。”
“容华小主如今还需运动,并且应酌情控制饮食,否则胎儿过大,易导致难产。”
闻听此言,璃雪才发现熙媛竟比前几日又胖了些,隐隐有些担心。熙媛垂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多谢大人。”
赵梓渺连称不敢,见无甚他事,便告退了。
这时,转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端着一盅炖金钩翅:“小主用一些罢。”
熙媛“嗯”了一声,显然有些怔怔。那老嬷嬷又说了一句,熙媛有些不耐,叫她先退下了。
璃雪不免多看了那人一眼:“这嬷嬷是……”
熙媛勉强笑笑:“是堂姐特地给我伺候我孕中饮食的。”
“仪灵夫人对你很上心呀。”
“是啊……”熙媛跟着感慨一声,神色间有些恹恹的。
璃雪以为她是因为险些滑倒而受了惊吓,不想打扰她休息,便拉了绍月和敏贵人出来。
虽说轩辕无色陪着皇贵妃回了未央宫,却没有在未央宫留宿,也没有召幸新入宫的四美,反而去了惜姬的毓秀宫,且一连去了几日,把一众新秀都抛在了脑后。
年前的一场时疫,没有要了太后的命,反而叫她看得开了,不再执着于谢家的荣耀,重新得回了在显庆朝当贵妃时期的头脑。
第五日,太后在轩辕无色来请安时隐晦地劝了几句,才止住了惜姬独宠的势头。
轩辕无色当晚翻了华婕妤的牌子,且在之后的几天中,将新进宫的四美全都宠幸了一遍。
轩辕无色不好女色,新来的四美没什么特别引起他的注意,不过是按照家世的高低给予相应的荣宠罢了。
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前几日惜姬拉足了仇恨,之后轩辕无色对新人的冷淡也被算在了她头上。
尤其是出身高贵,心高气傲的华婕妤。
转眼到了五月份,天气越发炎热起来。皇贵妃捧着高高的肚子,斜靠在杨妃榻上神色间有些烦躁。她有孕不宜用冰盆,可这天气却是热得不像话。
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个小宫女,恭谨地打着扇子,连呼吸都屏得极轻,生怕弄出一丝声响,惊扰了皇贵妃。
皇贵妃以手支颐,闭目凝神,不知是这天气实在炎热,还是如何,她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这种心慌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时,原本极安静的椒房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隐隐约约还有诺兰的呵斥之声。
皇贵妃眉头紧锁,勉强按下心中的烦躁,扬声问道:“诺兰,何事喧哗?”
不一会儿,只见诺兰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回娘娘,并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个奴才打碎了花瓶。”
皇贵妃沉沉地应了一声,把此事丢开,看一看暗下来的天色:“帝姬回来了么?这孩子下午说去御花园玩,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也太贪玩了!”
诺兰脸色微微一变,继而笑道:“帝姬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娘娘不必忧心……”
她话未说完,忽听椒房殿外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内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帝姬落水要没命——”
声音陡然被掐断,似是被人捂住了嘴,然而那句话已被皇贵妃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呆愣片刻,全身都哆嗦起来:“诺兰,他说什么……”
“娘娘……娘娘!”诺兰脸色大变——她看见皇贵妃杏黄色的下裙缓缓洇出殷红的颜色。
皇贵妃摇摇欲坠,她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疼痛在瞬间吞噬了她,双眼一黑,再没有其他的意识。
皇长女陌砚帝姬失足落水,幸得新入宫的敏贵人相救。帝姬救上来之后只剩了一口气,轩辕无色大怒,召集太医为帝姬诊治,并吩咐众人瞒住皇贵妃。毕竟皇贵妃怀胎九月,正是凶险的时候,受不得一点刺激。
结果帝姬落水之事还是传到了皇贵妃的耳中,皇贵妃当即便不好了。太医院一众太医刚刚救治完帝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未央宫。
这两件事传开的时候,璃雪正陪着熙媛在御花园附近散步。
听完宫人的汇报,璃雪心中也是一片惊骇。她如今协理六宫,皇贵妃早产,她是铁定要赶到未央宫的,但刚出了这种事,她实在放心不下熙媛。
熙媛知道她心中所想,劝道:“你还是快去未央宫罢,我回畅安宫去了。”
璃雪道:“我还是先陪你回畅安宫罢,你一个人……”
熙媛微笑:“无妨。这么多宫女太监跟着呢,我会小心的。”
璃雪看看熙媛确实带了不少宫人,如今天还没黑,如果小心一些,应该无碍:“好,路上小心。”
璃雪赶到未央宫的时候,轩辕无色、太后和晴岚夫人已经到了。太医们聚在廊下,神情凝重地商议着什么,稳婆进进出出,一盆盆的清水端进去,端出来后全都变成了刺目的血水。
璃雪上前行礼,轩辕无色摆摆手让她起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寝殿,神色间罕见地露出焦急。
璃雪退到晴岚夫人身边,悄声询问现况。
皇贵妃本就孕中多思,胎气不稳,此番受了刺激,当即便发作起来,又胎位不正,遂成难产之像。
轩辕无色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已对太医下了死命令:“保不住皇贵妃母子平安,便拿太医院全院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