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殿为幸儿诊脉的正是赵梓渺,他见璃雪进来,便退到一旁,垂首道:“参见娘娘。”
“三殿下可有事?”
“回娘娘,殿下无大碍,只是要小心着凉,若是染了风寒,怕是不好。”
璃雪这才放下心来,唤过幸儿的贴身侍女:“你们可都听见了?”
四名宫女都恭声应是。
这时,只听宫人传报:“皇上驾到!”
皇贵妃正被谭文月哭哭啼啼闹得不耐,此时方舒了口气,起身迎驾:“臣妾参见陛下。”
“皇贵妃免礼。”轩辕无色目不斜视,直往后殿而去,恰逢璃雪迎出来,免了她行礼,“幸儿如何了?”
“太医看过了,没有大碍,此时正睡着。”
轩辕无色也放了心:“朕去瞧瞧。”
进去瞧了一回儿子,方有闲心来处置谭文月。谭文月战战兢兢地跟在皇贵妃身后,行下礼去:“臣妾……给陛下请安。”
轩辕无色见她这副样子,先就心生不喜。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向威势甚重,谭文月受不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恕罪……臣妾、臣妾真不是故意的啊……”
话未说完,只听轩辕无色低喝一声:“都是死人不成!谭容华怀着身孕,还不快把她扶起来!”
赶紧便上来两个小宫女把她搀了起来。
谭文月脸上升起一抹希冀,皇贵妃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果然,轩辕无色看也不看谭文月,淡淡吩咐道:“谭容华禁足宁华宫,叫晴岚夫人好生照顾。”
谭文月脸色大变,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陛下,臣妾真不是有心的啊……”
轩辕无色神情不耐:“朱广成,还不伺候容华回宫!”
朱广成应了一声,忙招呼了几个力气大的宫女,半拉半扶地把谭文月弄走了。
皇贵妃若有所思,对轩辕无色笑道:“陛下,臣妾宫中还有事,这就告退了。”
“嗯,皇贵妃辛劳。”
轩辕无色和璃雪一起走看了一回幸儿,见他睡得还算安稳,总算放了心。他还有奏折要批,留下来用了晚膳,便回御书房了。
是夜,璃雪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抱着幸儿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黑暗中四面八方地伸来无数条触手,它们裹住幸儿的身子,想方设法地要把他夺走。她拼命地抱紧幸儿,可却敌不过那触手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幸儿被它们抓走。
“不——!”璃雪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不知何时,玉清正一脸焦急地站在床边:“小姐,不好了——!”
璃雪对那个噩梦还心有余悸,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怎么了?”
玉清急得都快哭了:“殿下发烧了!”
“什么!”璃雪如遭雷击,连衣服都顾不得披,疾步往幸儿住的偏殿而去。
玉清拿着件外衣追上去,一边喊:“小姐当心脚下!”
幸儿烧得很厉害,璃雪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入手滚烫无比,看着他的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几乎心都要碎了。
昭阳殿的两名医女墨兰和墨荷侍候在旁,都觉得幸儿的病情来势汹汹,很是凶险。
璃雪一叠声地吩咐人去请太医,只是现在宫门已经下钥,太医来还要一会儿。
璃雪见凉水敷根本没有用处,又是心焦又是害怕,恨不得自己代他受了,一时怔怔落下泪来。
玉清看得害怕,轻轻碰了她一下,哭道:“小姐,殿下还需要您照顾,您可不能倒下啊!”
璃雪被她一喊回过神来,咬牙道:“取酒精来降温!”
墨兰大吃一惊,连忙阻止:“娘娘不可!殿下才九个月大,根本受不住酒精!”
正闹哄哄一团乱时,太医终于到了。
今夜太医院留守的太医正是赵梓渺,闻听三殿下高烧不退,立刻提着药箱带着两个药童赶来了。
诊了一回脉,又换了一只手,脸色有些难看,只沉吟不语。
璃雪原本极信任赵梓渺的医术,如今见他这般作态,只觉一颗心坠得厉害,勉强问道:“殿下如何……”
赵梓渺叹一口气:“微臣先开一张退烧的方子。”他顿了一下,语气凝重,“微臣斗胆,恳请娘娘上报皇上,为防万一,请宣江平大人和张德久大人入宫。”
璃雪心里有个极不好的猜测,连声音都有些抖:“江福,去乾元宫求见皇上……”
那边赵梓渺已挥毫了一张方子,交给墨兰下去煎药,又嘱咐墨荷用丝帕浸了温水替幸儿擦拭身子。
轩辕无色来的很快,他刚刚批完奏折还未就寝,听闻三皇子不好,立刻过来了。
璃雪强撑着上前行礼,被他一把扶住:“幸儿如何了?”
璃雪忍着泪道:“刚熬了一碗退烧药,可是……根本喂不进去……”
“朕已宣了江平和张德久即刻入宫。”说着,又拿眼去看赵梓渺,“赵卿,你说。”
赵梓渺磕了个头,郑重道:“回陛下,三殿下幼儿体弱,如此高烧凶险,且喂不进药,如此……”
轩辕无色不耐:“你只说该如何救治!”
赵梓渺却迟疑了,然帝王问话,不可不答:“微臣才疏学浅,具体……还需同江张两位大人会诊。”
半个时辰后,江平、张德久两位太医气喘吁吁地赶到昭阳殿,还未及屈膝行礼,便被轩辕无色一把轰进偏殿诊脉。
见这二位来了,赵梓渺悄悄地松了口气,待他二位诊过脉,三位太医商议片刻,太医令江平一脸惨白地走了出来。
轩辕无色心里隐有不好的预感:“三皇子如何?”
江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如筛糠,好在还口齿清晰:“回陛下,三殿下怕是染上了……时疫!”
轩辕无色第一反应是听错了:“你胡说什么?时疫已是乾元五年冬的旧事了,这一年多来,莫说皇宫,便是京城之中也没有再出现病例。定是你们救治皇子不利,反而推到时疫上面!”
江平磕头如捣蒜:“陛下容禀,微臣与张德久、赵梓渺两位太医,分别切脉,已确诊为时疫无误啊!”
刻板不懂变通的张德久紧跟着跪下:“恳请陛下即刻封禁昭阳殿,请陛下和娘娘移驾……”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娘娘”,却是璃雪要不顾一切地冲到后殿去。
轩辕无色沉声喝道:“给朕把她拦住!”
张德久身子一侧,将殿门堵得严严实实,只垂了头不敢看她:“请陛下和娘娘移驾!”
玉清和玉淳上前来扶璃雪,不料璃雪此时力气大得出奇,她们两人竟都拉不住她。
轩辕无色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珞儿!你冷静一些!”
璃雪此时双目赤红,哭喊道:“陛下!我儿在里面受苦,臣妾身为母亲,怎么冷静?”
“珞儿,你便是闯进殿中也于事无补。”
“陛下,臣妾要陪着他,要照顾他,怎能弃他不顾!怎能!”
轩辕无色也是心痛难当,一时怔怔,手上力气一松,竟叫她挣开了,闯过挡在前面的几人,冲到偏殿里去了。
轩辕无色一惊,跟着上前一步,把众人唬了一跳,连忙挡上前来,生怕皇帝也冲进去了。
这时,只听璃雪在里面高声道:“臣妾恳请陛下离开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