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雪卸下钗环，将长发打散，看了看失而复得的点翠凤尾金簪，微微一哂，随手搁到一边。
玉清端了水来，服侍璃雪净面，璃雪拍拍她的手：“委屈你和玉淳演这一出戏了。”
玉清抿嘴一笑，语气轻快：“小姐，奴婢还是不大明白，您怎么知道樱桃是那个钉子呢？”
璃雪微微叹息一声，想起前事，眼神变得有些冷：“其实我第一次见她，她就露出破绽了，只不过当时我们先入为主，没有发觉罢了。”
“第一次见……”玉清微微沉吟，“奴婢记得，那时小姐有孕，是樱桃发现了鸟笼上的麝香，向小姐禀报，才得了小姐的青眼，擢升为二等宫女……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么？”
“她用麝香向我们投诚，我们却没想到这本就是她设的一个局。你想，她之前不过一个在院子里做事的三等宫女，哪有机会接触到名贵的麝香？就更不可能会说自己对麝香过敏的话了。”
玉清此时恍然大悟：“不错。当时便是她负责清理鸟笼的，说不定那麝香就是她自己涂上去的。小姐，这先入为主果然厉害，这么大的破绽，我们竟都没发现。”
“玉清，从一开始，樱桃就是别人安插进来的钉子，那她后来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呢？”璃雪一手抚住小腹，双眸中露出几丝恨意，“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第一个孩子究竟是怎样没的……”
“小姐，如今把这钉子揪出来也不算晚。这次还多亏了紫玉发现了她床头的暗格，只可惜我们去迟了一步，没找到有关幕后主使的线索……”
璃雪冷笑一声：“她虽然胆小，却是忠心得很。当时能在我宫里安插钉子的人，左不过是……你去找清秋，将人悄悄地提进来，再赏紫玉二十两银子。”
玉清应了一声，自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杜清秋和玉清两个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了进来。
璃雪望着她，嫣然一笑：“怎么样，想了一下午，想清楚没有？”
玉清将她嘴里的布条扯掉，樱桃却是一个劲地发抖，说不出话来。
璃雪也不急，曼声道：“笞四十，再赶去暴室服苦役，可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更别说你这小身子骨了。你盗窃金簪一事，并没有传出昭阳殿，本宫要救你一命也不是不可。”
樱桃眼睛一亮，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璃雪轻笑一声：“那么，你也要有本宫救你的价值。”
樱桃刚刚亮起来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神色间露出一抹挣扎。
璃雪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你还真是个忠心的人，可是，你如今都快没命了，你的主子会来救你吗？还是说，你的主子已经自顾不暇了。”
樱桃一个激灵，失神的双眼里漫出一股绝望。
璃雪的声音陡然转冷：“看来，本宫猜得不错。”
樱桃嗫嚅了一会儿，低低道：“是……灵妃娘娘……”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话也就顺畅了：“那时，娘娘有孕，奴婢奉了灵妃娘娘的命令，伺机加害。通过发现鸟笼上的麝香，来获得娘娘的信任……可是，娘娘身边的姐姐防范得甚是严密，奴婢即便升为二等宫女，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那天……”
樱桃顿了一下，偷偷地觑了一眼璃雪的脸色：“奴婢在半路上碰到了给娘娘送枣泥山药糕的铃儿，便把食盒接了过来。奴婢本想直接在糕点上下夹竹桃粉，但是娘娘的吃食都是要经过玉淳姐姐检查的，奴婢不敢冒险，便罢了。”
璃雪面无表情：“继续。”
樱桃缓了口气：“可是，娘娘吃了山药糕后突然就小产了，奴婢吓了一跳。奴婢心想在路上遇见过谢昭仪的宫女，正好可以背黑锅，便趁大家忙作一团，没人注意奴婢时，将夹竹桃粉下在了糕点上。”
璃雪目光一凝：“那……从谢璎宫里搜出来的夹竹桃粉……”
“灵妃娘娘本就打算栽赃给谢昭仪，所以她宫里的夹竹桃粉是一早就备好的。”
璃雪叹一口气，露出个嘲讽的笑来，也不知是在笑谢璎，还是在笑自己：“这夹竹桃粉竟然是之后下的……果然……果然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搁在梳妆台上的玉镯上，问樱桃道：“这个镯子你可认识？”
樱桃抬头看了一眼，实话实说：“奴婢认识，这是娘娘常戴的镯子。”
璃雪“嗯”了一声，淡淡道：“最后，从谢璎宫中搜出的夹竹桃粉咬死了谢璎，本宫小产，你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后来呢？”
“后来……灵妃娘娘只是吩咐奴婢注意娘娘的动向……直到静妃娘娘难产而亡，灵妃娘娘遭了皇上厌弃，而娘娘您抚养了三殿下……灵妃娘娘便命令奴婢，想办法让三殿下夭折……”
璃雪冷笑一声：“你真是忠心得很，你的主子都失势了，叫你做这种杀头的事，你也肯做？”
“灵妃娘娘说，她是大殿下的生母，只要大殿下得登大宝，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而三殿下也是郑氏女所出，如今又有了娘娘您这个养母，是大殿下的绊脚石，必须要除掉。后来……谭小主抱着三殿下看鱼，奴婢心想若是三殿下落水了，就会生病，就会……奴婢就暗暗绊了谭小主一下……”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却是璃雪再按捺不住蓬勃的怒火，使尽全身力气给了她一个耳光。璃雪手指上的护甲还未摘下，登时在樱桃娇嫩的面颊上划出了两道血痕，冒出鲜艳的血珠来。
璃雪气得狠了，胸口一起一伏，恨声道：“贱婢！若不是你，幸儿怎么会……怎么会……”
玉清抢上前来，扶住璃雪，轻抚胸口给她顺气：“小姐仔细身子！”
樱桃被打得歪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她也顾不得疼，只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
璃雪再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过了好一会儿，怒气才平息一些，对杜清秋道：“清秋，你明儿去回皇贵妃，就说樱桃伺候主子不力，打发她去浣衣局。”
杜清秋恭声道：“娘娘仁慈。”
樱桃一听，忙翻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娘娘大恩！谢娘娘大恩！”
璃雪微阖双目，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只觉得心累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