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说了原由,林妈妈说:“大哥结婚前到处欠债,我打工的钱就是帮大哥还债。大哥结婚后不欠债了,老婆懒不干活,生活也不好。去年我在工地打工,大哥来问我要钱,我没有,大哥就骂,我问工地老板借五十块给大哥,大哥笑笑就走了。林潮自从工作后从来不问我拿钱,还给我买衣服,他现在想好好睡一下,好好想一想,你就别催他。我现在有钱就先给你们。”
湘君一听这是什么逻辑什么话,她看着婆婆半天才结舌道:“妈,你今年五十多岁了吧,大哥问你要钱,小弟问你要钱,我们现在也问你要钱,你一个月最多挣一千块钱,你能养那么一大家人?你今年五十多,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你七老八十,你还能挣钱吗?你不挣钱了,你就不怕你的儿子孙子饿死?”
林妈妈不服气道:“我没钱时也问我妈要钱,我现在还欠我妈五百块钱,我养五个孩子也没饿死。我妈有钱谁要给谁,我妈现在八十岁了,我们没给我妈钱,我妈也有钱花。”
“外婆中风偏瘫,行动不便,你们不给外婆钱,外婆靠什么生活?”、
“外婆住在庙旁边,香客看外婆可怜就给外婆钱。外婆有钱,前不久大哥还问外婆要了一百块钱。外婆对大哥说‘我八十了,你别再问我要钱了。’”
湘君听到这儿,傻了,她还能说什么?这是她完全陌生又不懂的环境,她看着林潮,他一脸淡然。这时她明白,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和他的思维方式,人生观,价值观都不在一个起点上,她气那是多余。
晚上睡到床上,湘君抱着女儿看着林潮,心想:要是没孩子,离开他是对的,可现在有孩子,难道要孩子一出世就没爸爸?想来想去说:“你是你们家读书最多的,这些年在外面打工经常出差,也算见过世面。你觉得我们用妈的钱对吗?外婆八十岁了,大哥还问外婆要钱对吗?”
林潮不吭声,湘君又说:“我爷爷奶奶死的早,我懂事起,我妈就不准我们姊妹拿我外公外婆一分钱,说人老财不来,晚辈要孝敬长辈。我们姊妹长大工作后,遇到困难没钱,我们问朋友借钱也不会问父母要钱。你想到妈卖菜有钱,我们可以过生活,你在家睡多少天都想不好。”
林潮听了湘君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想了想说:“我明天去找工作,我们不用妈的钱。”湘君看着他,长长舒了口气。他是个聪明人,因家庭环境他很多事不懂,他需要有人点拨,他认为那样真的不好,就会做出改变。
林潮找了几天工作,都不是很理想,他有些绝望时出现了转机,阿涛看上了他投资一万多块钱做的冰棋凌纸筒机,说希望两人合伙。他有想法和不顾后果的敢拼给他带来机遇,他很欣喜立马答应,他的机拉到了阿涛厂里,每个月从阿涛那里预支一点生活费。总算每月的生活有了着落,湘君也松了一口气。
林潮做的冰棋凌机半年过去,阿涛投进去了六万块,依然不成功。阿涛不是经济雄厚的企业家,也只是个开小厂过生活的小老板,因资金紧张,他每个月从阿涛那儿预支生活费的钱中断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妈妈卖菜跟人吵架,一气收摊又去打工了。
湘君和林潮一下子又陷入绝望,他去找工作已不现实,那台已投入八万元的机不能成废铁,她去找工作也不现实,孩子怎么办?
林潮想借钱自己干,想遍所有亲戚朋友,都是穷光蛋。日子在绝望中不知所措的一天一天度过,又要到年底了,身上只剩下五百元,眼见房租和生活费都要没着落了。
湘君问林潮怎么办,他不吭声,一天在家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睡。他从小穷习惯了,在他看来还有五百块钱有什么好急,他小时候家里穷到下一顿没米下锅的日子经常有。大不了没干饭吃就喝稀饭,小时候他家经常那样,有时没的吃,甚至连稀饭都稀的能照见人影,一口就能喝精光。他父母都是那种不会过日子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别人的家庭怎样过日子他不知道,他从小耳濡目染,从父母那里学到的只有那些。
湘君从小没受过穷,长大懂事后,她妈妈在她面前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她虽没受过穷,但她的父母受过很多穷,从小她就听父母说解放前怎么样,大锅饭怎么样,十年文化大革命怎么样。她妈妈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从小就教她怎样算计着过好日子。她懂事起,每年上学,村里很多孩子没钱上学,家长到处借钱。她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姊妹这学期上学,父母早已把下学期的学费准备好。她家里要计划做一件什么事,他父母都会提前准备好。她从父母口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做什么事都要提前做准备,临时想办法那有那么好想。所以当她见只有五百块钱时,她就开始着急。
又几天过去,湘君问林潮怎么办,已快没钱了。他这时候有点着急,但他想遍亲朋好友,都不是有钱人,最多能给他借几百块钱,可几百块钱能用几天?他拿出了他父亲对家庭的态度,反正我没办法,你看着办。
湘君见林潮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奈之下,她打电话给哥哥和姐姐姐,借到一万块钱。他听了脸色骤变,不是感激而是咆哮道:“那么点钱,不要!”他咆哮的样子把她震的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他,不相信这是那个诚实面善的他,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是结舌道:“唉!是你吗?你是在对我咆哮?”他很不客气丢一句:“都结婚了,还装,那不是太累!”
她又定了定神看他,自语道:“都结婚了,还装,那不是太累!”回味了好几遍明白了,哭笑不得说:“你这话的意思,我这是羊入虎口了。”气得全身发颤道:“我嫁那么远,没给娘家一分钱,跟你结婚时还带了一万块钱过来。现在孩子生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我鼓起多大的勇气,厚着脸皮问娘家借钱,你还嫌少?你嫌少是吧,好,你有本事自己去借钱,我不管了。”
他不吭声了,很痛苦的样子。两天后,他很温和的对她说:“你还是把钱借来吧。”她气道:“你嫌少,你还要?”他不吭声,一副做错的样子。她左思右想,不借就没米下锅了,只好又打电话给哥哥和姐姐。
林潮的粗暴无理,是因家庭环境造成,说到底就是没教养。他们家晚辈问长辈要钱,不赚钱的人问赚钱的人要钱,那种理所当然,恶讨恶要,还不懂感激。他在那种家庭环境长大,不懂是非对错,不懂感恩,只知索取。另一方面他希望有人借一大笔钱能自己干,因为一万块钱除了能过几个月生活,对生活没有一点帮助和改变。那时年轻,他才二十六岁,还不懂一个从小贫贱的人想在社会上立足是多么艰难。
湘君无法理解林潮的做法,她觉得他没教养还不懂感恩,心开始漂浮,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那样的男人要不得,但迫于现实,生活又只能向前。
春节到了,林潮和湘君没回家,因没家回,婆婆在外打工没回家,公公独住,家里连一套完整的炊具都没有,也没睡的地方,回家还不如不回。
借的一万块钱,他们一家三口开心的过了一个年。
年后面对新的一年,还是茫然不知所措,眼见借的钱剩下不多,林潮又出现了转机。在阿涛的帮助下,一个叫阿波的人愿以合伙的形式投资,这是无路可走时出现的一条路,没有选择。
阿波先拿了八万元,阿涛的六万元还上,他们还剩两万元。生活好像一下又有了希望,前途一片光明。
阿波本来就有一个包装厂,生意不错,工人有几十个,厂房是自己买地建。阿波与阿涛相比,经济实力要雄厚的多。
阿波和林潮签了合同,阿波出资金,林潮出技术,盈亏风险两人共同承担,工厂由林潮全权负责,钱归阿波管。签合同时,一是走途无路,有人投资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二是感觉也合理,投资的人管钱天经地义,何况工厂由林潮全权负责,在林潮看来向前跨了一大步,从打工仔混到了老板的位置。所以,几乎是不加思索就把合同签了。很快才知道,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太年轻太嫩,经事又少,实际操作时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