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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两面之间

《致蓝》——看看日期,已经很早,是两年多前,我们认识之初。也许就是那个雨夜之后。

亲爱的蓝:不知该怎么样才能表达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很多很多话我本想当面告诉你,但是由于缺乏勇气实在无法启齿。但这些话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而且我很担心假如有一天你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我的这些事会怎么想呢?原谅我没有对你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单身。在说这件事之前还是先讲讲我的童年以及那些晦暗躁动的青春吧。

五岁之前,我是上帝的宠儿。五岁之后,我却成了他老人家的弃儿。

我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姐姐。全村的男女年老少似乎都在盯着我妈妈那硕大的肚子。爷爷奶奶每天烧香拜佛,只为我带着把儿来到人世。父亲整天闷着头,沉默的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母亲更是诚惶诚恐,万一再是闺女,她就无颜见江东父老了。我的到来无疑给所有的疑问画上了一个圆满的惊叹号。家里人将我视作掌上明珠,抢着抱我疼我爱我。这白白胖胖口水拉达的小子俨然是一个香饽饽。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一个问题越来越突出。我长的不像家里任何人,不像妈妈,更不像爸爸。有时候,奶奶抱我出去串门,可笑的街坊邻居竟开玩笑说我怎么看怎么像河对面的那个小学老师。在我五岁的时候,这些笑话终于变成现实。那天,父亲提早从田里回来,正好看到妈妈跟河对岸的那位小学老师站在房背后说话。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小学老师说:“让我看看我的儿子吧……”就这一句话送我下了地狱。父亲将我妈打得半死,而我从此成了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的奇耻大辱……不久之后,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个“野种”。大人们在我和妈妈背后指指点点,小孩子们则编着顺口溜来取笑我。每当我出现在村里的田间地头,他们总会大声的吼唱:蚕豆开了洋芋花,猫头鹰生出个大青蛙,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怪啊不怪啊?……童年真是漫长啊,我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长大了。没有朋友,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家里的大院和学校教室。尽管,我不是他的儿子已经确定事实,但他还是将我当做儿子,只是对我更加的严厉苛刻,再也不跟我亲近。我像一只被有幸收养的流浪狗,终于得到一个小草窝和一盆剩饭。除此而外我不再奢望什么,因为我多多少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些年我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低着头夹着尾巴仓皇逃窜于学校和那个家。为了在这个原本不属于我的家过得不至于太悲惨,我表现的乖巧而懂事,竭力讨好每个人,干尽量多的活,说尽量少的话,拿最好的成绩。可是事实上,除了最爱的妈妈我恨每一个人。尤其那个带给我莫名其妙罪名的小学老师。当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的课我一节都不愿再上,即使上课也是为了去捣乱。尽管他总是刻意接近我讨好我并且默默帮助我。所幸的是,我那三个姐姐还算仁义良善。她们不顾爷爷奶奶爸爸的横眉怒目,依然对我很好。这让我几近冰冷碎裂的心还能感受到些许人情温暖。或许正是她们在我的心里播下善良和爱的种子,使得我后来不至于走上邪路。

我用骄人的成绩紧紧维护着自己继续接受教育的权利和仅剩的一点尊严。

时间是什么?时间是医治创痛的良药;时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藏刀,时间有一只魔鬼的手同时也有一只上帝的手。时间将那些丑恶的往事渐渐掩埋,时间将那些创伤渐渐修复,时间将一切棱角打磨的平滑而圆润,时间同时也将一颗幼嫩而脆弱的心灵变得硬冷坚强。中学时,我这个“野种”的“良好表现”终于慢慢暖热父亲那充满仇恨的冰冷的心。更为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小学老师的彻底消失。听说他有了家庭有了女儿,可是他却无端端死去了。这个消息让我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一点点失落。不管怎么说,家里人已经渐渐接纳我,尽管尴尬无处不在,但我心里上获得小小满足。因为有了这些支持,我才能顺利逃脱这个牢笼。而逃脱的唯一路径就是考上大学。

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我这个“野种”儿子,到底是给接受我容纳我养育我的这个家增添了光彩,我用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回报了他们,从此似乎两不相欠。离开家一步也没曾回头的我当时心里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这个村,再也不想见到那些耻笑我污蔑我轻视我的人了……

有些种子你无意中丢在地里,以为它不可能存活下来,更不可能发芽开花。可是事实上我们很久之前无意种下的因,最后统统都会变出一个果来。当然种下什么样的因长出什么样的果。我以为随着时间消失了的那些仇恨和屈辱自始至终一直埋在心底深处,一旦遇到合适的土壤气候便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些怨恨渐渐成为我在大学里放纵和为所欲为的理由。而且我在童年乃至中学时精心“装”出来的优秀孩子形象成了这些理由的最好行头。没有人会觉得我是一个“坏”孩子,没有人会相信我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光明不磊落不道义的事。但是事实上,我成了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白天我是善良正义的天使,夜晚我会变成丧失礼义廉耻的恶魔。

好像一棵压在石板底下的野草,石板被挪走,我便不顾一切的疯长。任性而疯狂。就是这样,每当夜幕降临,当帅哥靓女们沉浸在卿卿我我的幸福的时刻,我却逃出校园,换上白天从未穿过的衣服,出没于酒吧,歌厅、KTV、夜店等等一些喧嚣嘈杂的********。体验生活和顺便捞点外快是我合理而正当的理由。事实上我是去宣泄,宣泄我的压抑我的邪恶我的浮躁我的仇恨我的泪水。我时尚的穿着和帅气冷峻的外表很容易就引起一些寂寞人的注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很乐意跟我喝一杯跳一曲或者聊点什么。

我的小费总是比那些本本分分规规矩矩的男孩女孩要多的多。我再也不需要跟“家里”要一分钱,我的下意识的目的其实就是跟那个我深切厌恶的“家”一刀两断,从此毫无瓜葛。是的,我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我甚至有多余的钱来悄悄资助几个贫困山区上不起学的小学生。我给那些心理有障碍的孩子们写信,鼓励他们走出心理阴霾,回到阳光生活,而我却将自己置于一个阴暗污秽的世界。有时候我会恨恨的想:******这些富得流油的富婆二奶小三们,她们宁可把钱啪啪甩在那些油头粉面的鸭子身上,也舍不得给乞丐一分钱,我为什么不花她们的钱?不花白不花!我陪她们喝酒唱歌甚至吃******吸***,我的世界越来越昏暗越来越迷茫越来越颓废,我花着这些肮脏可耻的钱,可是我却那么痛彻心扉的恨着她们恨着自己恨着这种鬼一样的生活。

一直到大三,我的这些“丑恶”行径终于被一个富婆的老公捅到校长耳朵里,学校通知家长,勒令我退学。体弱多病的母亲知道了这事,气得晕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母亲的去世,如当头棒终于敲醒了沉迷于仇恨与消极享乐无法自拔的我。我决心洗心革面,彻底抛弃那个低级肮脏不伦不类的自己,将在邪恶的道路上行走不远的灵魂追回来。这时我遇到了柯静轩,也许正是柯静轩的出现真正改变了我,让我活得自尊自爱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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