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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强婚未就豪邸陷

晚冬的黎明,明媚的阳光倾洒大地,洁白的冰雪已经化得一干二净。盘山的土路上,泥尘四飞,徐风轻拂,送来“咯噔咯噔”的不停的声音。马蹄声响处,一骑马奔了上来,上面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执鞭大喝,身后一位秀丽少女,双臂环抱着青年腰部。只听“吁”的一声,那马停了下来。青年抬起头,仰望着刺眼的日光,微笑道:“今日天气好得很,幸得我们趁着他们睡觉跑了出来。那徐冉,我已交给师父处置,谅他也没什么本事。”那少女道:“徐冉如何说?”那青年笑道:“我教师父传授他些武艺,实则想让师父设计除掉他。那徐冉听了,竟然十分欢喜,想是武功低微,盼受师父教诲。我并非移祸于师,只是我实在摸不着那厮底细,况且师父也怀疑他。师父武功高强,我们也没有甚么可担心的了。”说完朗声一笑,喝道:“驾!”疾抽一鞭,坐下马纵声长嘶,奔了出去。

骏马不快不慢地奔走着,那少女迟疑了许久,终于问道:“破穹哥,……那金,金画莺姑娘,她怎么样?”黄破穹一怔,心道:“拂空恁地心宽,这一路来我尽力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被她提起。”于是回过头来,说道:“她一直缠着我,我昨日哄得她睡着了,因此我们才得此机会逃出。”燕拂空脸上一阵红晕,斜着眼睛,双眸紧紧盯着黄破穹,默然不语,黄破穹呆了一会儿,僵硬地转过头去,大喝一声:“驾!驾!”

二人纵马行了数里,忽然耳边传来悠扬的二胡声。黄破穹听这声音哀婉动听,轻声道:“拂空妹,去看看。”燕拂空点点头。黄破穹快马加鞭,不多时人声喧嚷,行入一个小城镇。伴着二胡的悲乐,黄破穹四面探看,只见城镇入口外泥地上,一位老丐歪戴斗笠半遮面,盘腿而坐,左手挽着胡琴,右手拉弓,其声呜呜,甚为动听,周围聚集了许多人,侧耳倾听。黄破穹忍耐不住,便教燕拂空坐于马上,自己翻身下马,走到跟前。那老丐视如不见,只顾拉琴。

那城门守将那里懂得音乐,只觉得耳边聒噪,听烦了,提着长剑,走到跟前,喝道:“老叫化子!别在这里扰民!快走!”那老丐听了此言,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守将,过了许久,款款地道:“好,……好!孩子,过来,你拉我起来。”一面说,一面将琴弓长长地伸了出去。那守将抓住琴弓,只一拽,只听他“啊”的一声惨叫,掌心忽然鲜血飞溅,连退数步。那守将怒道:“老叫化,你敢戏我!”那老丐不言不语,默默拿起琴弓,守将挥剑走来,那老丐将琴弓在半空中一挥,插入胡琴中,垂着头便走了。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正诧异间,“扑通!”那守将忽然扑倒在地,众人走上前看时,只见那守将脖颈上裂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咕嘟咕嘟地淌出。黄破穹见了,心中一惊:“世上还有这般绝妙功夫!我的造诣,还差着远呢。”忽然,一阵风过,只觉喉头一紧,黄破穹难以喘息,便憋了一口气,躺卧在地。余光看周围时,方才观看那些人,脖子上各已被绑了一条绳,倒在地上呻吟。黄破穹看不到自己,想是自己也是这般模样,欲出手解开绳索时,喉头紧的难受,一点劲也使不出。城中一些百姓见了,也过来观看,但只是远远地避开,不敢靠近。

这时,有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走到人群之前,大骂道:“淫贼!你……”燕拂空骑于马上,见那老丐重新回到此地,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老丐道:“叫化子出此下策,不过是想让各位施舍给在下一些财宝,在下虽是丐帮长老,却是身无分文,肚子都难饱。若各位谁答应了,我就放开他。”燕拂空见了如此蛮横无理之事,心中气闷,只是忌惮他武功高强,她凝视着黄破穹,见黄破穹暂无大碍,便想先听他说什么。

黄破穹听了此言,心道:“原来丐帮徒有虚名,帮中都是这些无耻下三滥之徒!”他内力此时颇为深厚,暗运内力,绳索得以不绑得太紧。

那老夫妇泪流满面,指着他大骂。这时一个被绑住的路人咬着牙,点点头,便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他。那老丐装作要解开他的绳索,见了只有一块碎银子,摇了摇头。那路人便又掏出一些碎银子。那老丐只是摇头。那路人双颊涨的通红,显是支持不住,便迅速从衣袋中取出五六块白银,塞在老丐手里。老丐将白银弃在地上,解开了路人的绳索,那路人只憋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诸位路人都交了钱,唯独黄破穹不动,他此时的盘缠都放在马上箱子里。

那老丐缓缓拾起缴得的白银,夹在两指之间揉搓,不一会儿,白银都搓成了碎银粉,哗啦哗啦如沙子般洒落在地上。众百姓都目瞪口呆,但又不敢动。那老丐长吁一口气,一口浓痰喷出,吐在那碎银粉堆上。众百姓见了,都是满面愤怒。黄破穹心里也想:“你夺了这些百姓的血汗钱,为何却如此浪费?”那老丐问道:“小兄弟,该你了。”黄破穹道:“我没钱。”那老丐见黄破穹绳索锁喉竟还朗声应答,心中略微有些警惕,干笑了一声,问道:“那坐在马上的美女,可是你老婆么?”燕拂空听他出言粗俗无状,有些恼怒,轻飘飘地跃下马来,落在地上,说道:“前辈不要说笑。还请前辈解开他的绳索。小女只是他的……”黄破穹笑道:“他是我妹妹。”那老丐解开绳索,哈哈一笑道:“容易!容易!哈哈,你们兄妹二人,都是俊秀异常,可也是郎才女貌啊!……”黄破穹、燕拂空心里都有些甜蜜,但转念一想那老丐的话,既然自己已自称为兄妹,如何他还出言胡闹?不禁觉得好笑。

这时那老翁提着扁担喝道:“淫贼,你霸占我女儿,我们老两口便拼上一命也要跟你战到底!”众百姓听了,大吃一惊,窃窃私语。“他便是肖……?”“这么老?不可能。”“……”黄破穹听了也有些惊讶:“这么老了,还去侵占他人家的年轻女子?这老儿想是信口胡言。”那老丐听了,嘿嘿一笑,袍袖大挥,呼地一阵狂风,尘土飞扬。众百姓惊呼逃窜而去,唯有那老夫妇二人停在原地。

那老丐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老儿,不服老子取了你们的闺女?那是你们莫大之福啊!”那老翁道:“我呸!姓越的从不教别人稀罕,更何况你这个狗贼了!”那老丐也不恼火,笑道:“那老子只好弑岳父为上了!”黄破穹越听越奇,只见那老丐奋力一掌,猛地推去,便也顾不得许多,一招“幻化无双拳”中的第四招“空拳不空”,右拳直直击向老丐胸口,谁料这招却是空招,老丐见了急忙一躲,黄破穹左拳已然打向老丐天灵盖,同时右拳如幻影般跟上。黄破穹本以为这招必能击中,谁料老丐身子微颤,左掌仍旧击向老翁,右掌已拍向黄破穹。燕拂空娇声叫道:“小心!”黄破穹慌乱间急忙使出“灭宙圣龙诀”,迅疾一掌,架住老丐右掌。老丐似是觉得内力正在散失,面目一怔,紧接着大喝一声,右掌发力,黄破穹面目扭曲,大叫一声,翻个筋斗,飞出数丈远,挂在树上。越老夫妇不会武功,只是束手待死。那老丐轻轻一掌击去,越老夫妇兵刃尽断。

燕拂空也顾不得弄脏雪白的长裙,走到树下拉住黄破穹,轻轻一拽,黄破穹从树枝上落下,燕拂空往地上一倒,黄破穹正好倚在她怀里。燕拂空满面羞涩,却见黄破穹嘴角渗出鲜血,脸上却仍挂着笑容,轻轻拍拍他道:“破穹哥,怎么了?你有事么?”黄破穹悄声道:“刚刚我一见他出掌就料到我撑不住,故而提前翻筋斗逃开,可是仍旧晚了一小步。不过……”燕拂空娇怯怯地道:“不过……甚么?”黄破穹笑道:“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躺在你怀里。”燕拂空双腮飞红,却又嫣然微笑,无言应对,只好垂下头,也不去理他,自顾自把弄着白裙上的腰绸。按说黄破穹也是个乖觉机灵之人,此时却痴痴地望着燕拂空,好似已然陶醉。忽然,他猛地清醒,起身去看越老夫妇,只见二人已着伤数处。那老丐面目愈发狰狞,呼地一掌,出了杀手。倏忽旁边一棵枯树树枝咔嚓咔嚓坠下,呼呼的声音在耳边作响,空中一道绿色的旋风卷过,一人飞跃落地,黄破穹尚未看清楚时,那人转了几个身,已幻影般地飘移到老丐面前。那老丐见了大惊,后退一步。黄破穹只觉眼前迷乱模糊,便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只见二人正在拼命对掌,如此冷天,那老丐额头已渗出汗水,嘴角发抖,十分痛苦的样子,与他对掌之人一副侠客装束,头巾之下长得满头卷发,双目如豆,颊旁微生胡须,三十六七岁年纪,面不改色,时而滑稽地微微一笑。

黄破穹初时尚不在意,看了几眼,便继续扭过头去望着燕拂空,只见燕拂空也在凝视着二人对掌,并按着嘴笑了一声。黄破穹转过头来,看了许久,这才发现那人甚为眼熟,头脑高速运转,忽然想起自己曾在泰山派主办的铁掌峰英雄大会上见过他!他便是曾与燕穿云、智栋方丈等各帮派元首鏖战“花指一边天”黎南星,英雄大会上轻柔一掌打散燕穿云铁掌烈火的武林杰出人物,当今崆峒派第三代掌门人刘钊飞。

黄破穹当日进洞去寻找燕拂空,因而未见刘钊飞与燕穿云对掌的场面,只是有些印象,觉得这人面相滑稽,武艺必定平平。不料今日刘钊飞与那老丐对掌,那老丐竟丝毫占不到上风。黄破穹从记忆中清醒,放眼一看,那老丐大叫一声,虎口震裂,提了胡琴,悻悻而去。刘钊飞拂去衣衫上尘土,哈哈一笑,忽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刘掌门,你可好吗?”刘钊飞急忙回头,见黄破穹和燕拂空牵着一匹马,立于枯树下。刘钊飞大喜道:“二位,阔别不见,一向可好?小兄弟,你可照顾好燕姑娘了么?”燕拂空娇声笑道:“破穹哥照顾得我好的呢。刘掌门,你为何来到此地?”那老夫妇看得目瞪口呆,听到燕拂空问了此语,只怕说来话长,急忙互相搀扶着跪下,哽咽道:“求大侠救我女儿!”刘钊飞正自嬉笑,急忙敛容正色,扶起二人道:“老人家休得如此。那人是谁?”燕拂空道:“刘掌门,你且说你为何来此?”刘钊飞道:“我听说燕帮主遇害,便四处寻找仇人,近日却得我幼时好友肖迷一张请柬,大宴豪友,因此便来,也想看看这数十年后他过得如何,成了什么样子。”

“嘿嘿!”只听越翁惨然一笑,“足下要找的那个好友,我却甚为熟悉。他现在成了大财主,风光得不得了。……”刘钊飞大奇,道:“老人家,你是说肖迷?”越翁道:“不错!这家伙不知何时有了这许多钱财,在本地建了一个大豪宅,广交武林英杰,不过,平时嘛……”刘钊飞、黄破穹急问:“怎么?”越翁哼了一声,道:“他干这嫖占人子女的事,可不少呢!大侠,刚才与你对掌那人,正是肖迷!”刘钊飞大吃一惊道:“他是肖迷?他可与我差不多年纪!”越翁道:“这厮仗着自己富贵,屡屡欺压民众,百姓颇为恨他。就如刚才,少侠所亲历,这厮家资万贯,却装作乞丐,劫走了百姓钱财,竟当着众人面将白银磨为碎粉,这岂不是欺人太甚么?不知为何,这厮总愿意无故消遣百姓以图自己之乐,这些无聊的举动,除了他谁能做出来?因此我一看便知是这厮乔装。”

黄破穹、燕拂空听了,对视不语。刘钊飞一脸惨然,叹道:“几十年过去,不料我这当初的朋友,现今沦落成了这般。”众人默然了一会儿,刘钊飞忽然纵身而起,双足一点,刷地一声,便已跃出数十丈之外,消失得无影无踪。越翁与越婆互相对望,过了一会儿,越婆掩面哭啼,越翁满面悲惨。黄破穹问道:“老人家,你们莫非是得知刘大侠与肖迷为好友,故而担心他不搭救你们?”越婆哭道:“正是。”黄破穹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刘大侠乃是当今武学正宗崆峒派掌门人,平素仁善好侠,实乃一代豪杰,方才他听了肖迷之事,颇为之羞耻,现在必定前去相问。况且,就算刘掌门不为二老伸冤,晚辈也必定拔刀相助。”越家二老听了此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黄破穹顿了一顿,想起方才自己被那老丐一掌打飞在树上,二老恐是不信任自己,便淡淡一笑,道:“二老不信,那也罢了。令爱芳名甚么?”越老道:“小女名叫筱柔。”黄破穹道:“筱柔,……越筱柔。好的,二位老人家,我们就此别过了。”一言不发,挽了燕拂空的手,便转身离去,一面朝空中击了一拳。二老直直地望着,只见二人走过的地方,“咔嚓”“咔嚓”有四五棵枯树倒下。

二人连行了数里,便远远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急忙加快脚步。又走了数十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彻苍穹:“请!”这浑厚响亮的声音似是远远地传来,二人只震得耳旁大噪,想起这是那老丐的声音,不禁大惊失色。黄破穹道:“这肖迷的内力真是深厚不可测!而我想那刘掌门,又胜过他一些。”二人施展轻功,飞奔了几里,慢慢停下脚步。黄破穹指着地上道:“看!”只见此时泥地已变为花岗石铺成的地板,十分精美华贵。燕拂空道:“我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板。……啊!”她只看到地上零零散散地放置着几堆黄色的粉末,黄破穹俯身拾起,放在燕拂空手中。二人凝视了一会儿,惊呼道:“是金子!”放眼望去,遍地洒满了金粉银粉、碎金子碎银子,还有破碎的雕塑、首饰。黄破穹叹道:“这家伙富得很,可也太奢侈了!”

二人拐了个弯,迎面看到一间大豪宅,上顶青天,宽大敞亮,朱红色的墙瓦闪闪发亮,又有一股古朴气息,房瓦上整整齐齐地盘踞着几只金龙玉凤,几棵参天碧树伫立在周围,庞硕的树盖遮在豪宅屋顶,真宛如桂殿兰宫、神仙居府一般。二人惊呼一声,大大开了眼界,怔在原地不能言语。

“送客!”一声响亮的声音如霹雳一般响在二人头顶。

地主肖迷一身貂皮大袄和孔雀羽长裤,虎毡棉帽扣在头顶,双腿微开,一脸藐视,坐于雕纹橄榄椅中央,一挥手,大喝一声。此时黄破穹、燕拂空悄悄走到门口,觑视着其内,只见几朵大红花悬挂在庭顶,到处布置得红红火火,一人身姿窈窕,两只纤白的素手放在腿间,一身红衣艳裙,蒙着大红盖头,定是那新娘越筱柔。两边并排坐满了许多武林中人物,坐的都是紫纹宝木椅,气场甚是浩大,只是此时气氛已然凝固,鸦雀无声。刘钊飞双拳握紧,立在肖迷之前几步远的地方,一张脸涨得紫红,两只不大的眼睛此刻竟然瞪紧,怒视着肖迷。黄破穹看肖迷时,只见他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几绺美髯,三十三四年纪,身形雄伟,虽一脸怒色,嘴角仍带着轻蔑,与方才扮演老丐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刘钊飞忽道:“肖迷,我之所以不想揭露你的丑行,便是不想让你在诸位豪杰面前丢脸。你快些散了盛筵,办该办的事,我们便仍是朋友。你可不要……哼!”他指着肖迷,手指不住颤动,显是愤怒已极,语气甚为严厉。黄破穹从他这幽默的脸上竟然看到他这般愤怒的神情,推想他对自己少年时的好友极为失望,而刚才必已与肖迷论战了一番,但貌似并未在众人面前揭露肖迷的恶行。

肖迷听了,冷笑一声,脸上怒色褪去,一脸笑容,道:“便不是朋友又如何?肖大爷的朋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送客!……那小子,你干甚么?”忽然话锋一转,侧过头去,吼了一声。众人眼光随着他朝向的地方看去,只见新娘已被揭了盖头,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及纤腰,只是仍然背对着众人。众人看着她的倩影,似乎也能推断出容貌,没人说一句话。新娘身侧,却立着一名英俊青年,目光呆滞,手里抓着那块大红盖头。刘钊飞大惊道:“黄兄弟!”肖迷骂道:“无耻小儿,我娇妻的容貌也是你可以冒犯的了?”

原来方才黄破穹趁着众人不注意,身形幻影一闪,便悄悄来到新娘旁边,刷地一下,无声无息地扯下了新娘的盖头。映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眉如墨痕,水灵灵的眼眸宛如一泓清泉水,还莹莹闪荡着泪光,不自意地澄满可怜委屈之态,面庞晶白如玉,挂着几道泪线,唇若桃瓣般撅起,微微露出的颈间皓洁胜雪,几缕芳草的幽香缠绕,直是一枚绝色,况且此时浓妆艳抹,更增丽色,况且不经意间透出一种楚楚可怜之色,让人看了极想给她慰藉与关爱。黄破穹呆呆地望着她,不禁一阵迷醉。正在此时,肖迷大喝一声,打破了黄破穹的呆滞。众人齐刷刷地看去。

黄破穹顿时清醒,急忙将眼神避开不再看越筱柔,以免再陷入呆怔,举起盖头,面对着诸位武林豪杰,心想肖迷武功高强,需要速战速决,便朗声道:“这个新娘是掳来的!”便教越筱柔转过身来。此言一出,各位武林人物都吃了一惊,一片嘘声。刘钊飞满面赞许。肖迷喝道:“你这小子!”飞身而起,纵身一跃,落到黄破穹面前。燕拂空伫立于门外,一直注视着事态,此时握紧灵燕镖,便要飞出。忽然只见越筱柔转过身来,泪光莹莹,娇美秀丽,猛然一惊:“……她竟然如此美丽!”不禁呆住,手一滑,灵燕镖“哐啷”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众人见了越筱柔的俏颜,都已凝固不能言语。刘钊飞见了,也心中凛然一惊。肖迷面目通红,仍然陪着笑容,呼地一掌便向黄破穹面门击去。黄破穹微微一笑,左拳稳稳架住,右拳虚晃一闪,刷地击向肖迷头盖,肖迷急闪,而此时黄破穹右拳竟已打中肖迷小腹。原来这是“幻化无双拳”中的第五招“无形幻灭”。肖迷嗓中甜腥,大叫一声,手掌急忙用力,黄破穹左掌一阵酸麻,“喀啦”一声,无力地垂了下来。与此同时,黄破穹右拳深深陷入了肖迷的肚腹,怎么也拔不出来,心惊道:“这人内力之深,我怎能匹敌?”这时刘钊飞一招“一拳断天”,拳风呼呼振动,既快且猛,肖迷胡须乱颤,一时腾不开手,急运内力护身,肩窝中拳,“啪”的一声,黄破穹已被震飞在门外,肖迷长吐鲜血,翻身倒撞在“囍”字红贴上,落在饭桌上,烛台红油打了一地。燕拂空急忙扶住黄破穹,黄破穹大声喊道:“这位姑娘是越家二老的千金,这厮贪图她美貌便将她霸占,各位与我制服了他!”众人大惊,有许多人站了起来,大声叫骂,屋里乱成一团。“肖兄,这是不是真的?”肖迷仗义疏财的名号在武林中传得已久,众人大多半信半疑。

肖迷口中鲜血兀自吐个不住,双眼已经发红,哈哈狞笑着,站起身来,大声道:“是真的!今日教这小子败坏了名声,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啊”的一声狂吼,双臂一展,屋里的烛台、酒杯、桌椅震翻了好几个。肖迷大怒,哇地一吼,飞出一掌,面前的几个豪杰都顿时面目扭曲,身子软软地倒下。众人围过去看时,那几人鼻孔流血,已经气绝。群豪齐声作吼,扑了上来,肖迷双掌乱舞,一眨眼间,又有十几人身死在地。刘钊飞叫道:“你们让开!待我杀了这贼!”袍袖大挥,呼啦啦一声,群豪都倒在一旁,让开一条道路。刘钊飞大步上前,大喝道:“若不是念在昔日情谊,我早就……”话音未落,肖迷瞪着两只涨红的双眼,一掌已打到刘钊飞胸口。刘钊飞顿感全身酸麻无力,胸腔中内力源源流出,越来越空虚,吃了一惊,心道:“这么下去,我非死不可!”正在此时黄破穹大叫一声:“刘掌门!”只见他跃在空中,飞扑过来。拳风摇振,刘钊飞闭上了双眼,只觉脸颊一阵剧痛,鲜血吐出,翻个筋斗,倒撞在地。刘钊飞捂着脸,急忙睁开眼,只觉头昏眼花,朦胧中见肖迷已跌倒在地,疯狂挣扎,黄破穹与燕拂空、越筱柔站在他身旁。刘钊飞虽觉自己武功比肖迷胜一筹,但刚才被他用一种奇特招数吸取内力,并被打了一拳,觉得他的功力也甚是深厚,深恐他发疯之后威力大增,也顾不得去向黄破穹道谢,站起身来,迷迷糊糊地便跑出屋外了。

黄破穹却一脸疑惑,对燕拂空道:“拂空妹,我尚未击中肖迷,他如何便倒地了?”燕拂空刚才一直在保护越筱柔,听了此言,说道:“方才你们作战招数变化太快,我也没看清楚。”群豪纷纷道:“少侠,你给我们揭露了此人,我们万分感激。只是这厮武功高强,恐少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罢!”黄破穹道:“说得是,既已找到越姑娘,事情还是早早了结为好。”越筱柔轻声道:“少侠救了小女,小女感激不尽。不知少侠尊姓大名?”黄破穹笑道:“区区姓黄,名破穹。这位姑娘是我的……,燕拂空。”越筱柔哽咽道:“黄少侠请受小女一拜!”说着盈盈下拜。黄破穹急忙扶起,朗声道:“诸位英雄快快离去,待我一把火烧了这间豪宅,也少了许多乱子。”群豪应诺,熙攘攘地退去。忽然肖迷一跃而起,身子仍然不住颤动,道:“没这么简单!”黄破穹见他神色行为诡异,不禁想起吴长阳,心道:“莫非他也跟吴长阳一样吸了鸦片?”正在迟疑间,肖迷双掌迭出,已打死五六名武林人物。众人急忙逃出,黄破穹便寻了木柴,点起了火,肖迷惊道:“小子,你作甚?”一掌推来。黄破穹、燕拂空携着越筱柔,慌忙跳出。肖迷离自己少说也有十步,黄破穹却觉得掌风已击到自己后背,忍住不叫,护着两位女郎逃走。

火焰愈着愈烈,瞬间蔓延到整间豪宅。肖迷眼看着屋中金银财宝、古董首饰裹着烈焰,一件件碎在地上,化为灰烬,狂叫一声,手舞足蹈,忽然一怔,跃出门外,大叫道:“黄小儿,纳命来!”三人只顾快逃,肖迷三步做一步,施展轻功,跃出豪墅之外,黄破穹略一回头,也不见肖迷动手,几棵大树却已折断,怀抱在他的肩窝,飕飕地向自己掷来。黄破穹急转身,一招“灭宙圣龙诀”,掌中金龙游动而出,几棵树木炸为数截,那光波直袭向肖迷。肖迷左掌轻轻一拍,金龙光波已灰飞烟灭,说着一蹦而至,刷刷两指,已点住黄破穹和燕拂空,然后嘿嘿嬉笑,抱住越筱柔,笑道:“我的美人儿,你是无法逃出我的掌心的!”越筱柔惊惶,秀眉紧蹙,一双深显出她的无辜可怜的水晶般的眼眸盈满泪水,哭道:“不,我不要!你这……”肖迷哈哈大笑,猛地抱起越筱柔,道:“走罢!”

黄破穹暗运内力,刷地解开身体穴道,一拳击向肖迷。肖迷猝不及防,脸上着了一记狠拳,勃然大怒,右臂紧环住越筱柔,左掌拍出。黄破穹侧身一闪,说也奇怪,这招怎么也避不过去,胸口中掌,内力哗哗流失。肖迷却面不改色,一脸嘲弄,黄破穹举起手来,一招“灭宙圣龙诀”拍出,金龙光波刚一发出,就化为碎末。肖迷笑道:“泼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一手!”收了左掌,又点住了黄破穹。黄破穹内力流失许多,精疲力竭,怎么也解不开穴道了。肖迷一脸狞笑,道:“都是你们两个,教我身败名裂于武林群雄之前!我教你们今日便毙命于我手!”奋力击出。黄破穹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只听耳边刷地一声,掌风似是忽然消散。睁眼看时,肖迷目瞪口呆,双手举在空中,貌似已被点穴。越筱柔憋住泪水,奋力挣扎,从肖迷的手臂环中跳下。只听刷刷刷六七下,肖迷又被点了多处穴道。肖迷宽大的身躯后盈盈走出一位俏丽女子,笑靥生春,朗声道:“破穹哥哥,燕姊姊,受苦了!”黄破穹、燕拂空同时喜道:“上官妹妹!”那女子含笑回应,急忙为二人点了穴,三人拥抱在一起。她正是上官素娇。越筱柔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双手互相挽住,垂在身前。

黄破穹问道:“上官妹子,为何来此?帮中事务可都处理好了?”上官素娇笑道:“都交给张护掌他们干了。我不见了你,因此急急忙忙找来。”黄破穹笑道:“你能找寻到此,可也不容易。”上官素娇微笑道:“正是呢。”黄破穹道:“师父怎么样了?”上官素娇道:“姑父与李吉萌带了徐冉回莲花山去了。徐冉向来一脸凛然,但此时不经意间眼中闪现一股喜悦。”黄破穹冷笑道:“他再喜悦,也敌不过师父。谅他必定死于莲花山中!”上官素娇相问二人为何来到此地,黄破穹便将大战肖迷、闹喜堂、救出越筱柔等事说了。上官素娇笑了一声,侧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越筱柔一遍,笑道:“姑娘可真是沉鱼落雁之貌啊。怪不得破穹哥哥舍生救你。”黄破穹正自讲述,未曾注意,燕拂空听了此话,心里却全然不是滋味,心想:“怎么这句话一股子醋味?可略微像了一些金画莺啊。”便说道:“我与破穹哥是见越家二老孤单悲惨,为这恶棍所欺,因此仗义相救,破穹哥却哪里是贪图美貌呢?”黄破穹道:“正是。”上官素娇白了一眼,眼珠转了回去,燕拂空却从这眼神中隐隐约约看到一股邪魅之气,心中暗自惊讶。只见上官素娇看向黄破穹,脸色一变,又是一副天真无邪少女的模样,笑道:“我早知破穹哥哥是这般心思。”

这时冬风大作,只是吹得枯草狂舞,沙尘纷飞。上官素娇眼神忽转,定在肖迷身上,只见肖迷龇牙咧嘴,便笑道:“这厮留着还有甚么用?”刷地掣出紫霞鞭,在空中一闪,便向肖迷击去。只见肖迷忽然身子一颤,冲开了各处穴道,一掌劈空挥来,上官素娇惊呼一声,紫霞鞭已断为两截,急忙向后一跃,双足尚未落地,肖迷宽大的衣袖往她眼前一拂,趁机将她抱过来。燕拂空、越筱柔毫无防备,俱被肖迷双臂搂过来。黄破穹怒道:“放开她们!”肖迷懒懒地抬起眼来,一脸嘲弄,笑道:“你一个老婆还不够,还想再贪一个?你武功不及我,想活命快去,老子一定好好对待她们。你想死,就来战我!”三个少女只惊得浑身打战,动也动不了。黄破穹怒火上冲,喝道:“欺人太甚!”舞起“幻化无双拳”,突突突向肖迷打来。肖迷怀抱着三个少女,双足立在原地,上半身左躲右闪,在此间黄破穹却没有一下击中,心中懊恼,急忙站定,气喘吁吁,想起方才出拳时肖迷只顾躲自己,全不顾三女安危,几次险些伤及三女,心念一动:“我硬拼打不过他,只好用下策了。拂空妹,委屈一下。”想到此节,定了计策,毫不犹豫,一招“灭宙圣龙诀”击出,金龙飞游,正中燕拂空右肩。黄破穹显然未出大力,只欲吸收内力,因此燕拂空只感觉一丝剧痛。燕拂空方欲叫,忽然心想:“破穹哥的这招‘灭宙圣龙诀’可以吸取敌手内力。我就算有了内力也没用,给他便是。哼,只是不知破穹哥哥为什么突然打我。我这点微薄内力,可也管甚么用么?”这时,只觉得眼前这条搂着自己的手臂正在不住地颤动,身后的肖迷的肚腹也在不断地鼓胀、缩小、鼓胀。燕拂空看到此,已知了一半,原来这“灭宙圣龙诀”还可以传递伤害。肖迷只觉胸中内力源源减少,一时狂怒之下,右手举起,奋力一掌拍在黄破穹左肩。黄破穹大叫一声,左肩剧痛如麻,左腿一屈,便垮下去,一只腿撑地,只因他手臂甚长,右手仍然苦苦按在燕拂空右肩。燕拂空本身内力无几,倒也没甚么感觉,肖迷却已面目扭曲,身子不住颤动,内力哗哗流出。忽然,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光,随即右掌发出白气,呼地向黄破穹击来。击到半程,肖迷忽然心思一动,手掌停在半空中,尽管如此,黄破穹碍于肩窝疼痛,忍耐不住,即将坐倒。

忽然耳边一阵邪魅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五人同时大吃一惊,当时虽是白昼,这笑声却犹如魔鬼妖怪一般,悠悠地回荡在众人耳畔,实在是凄厉诡异,令人心惊胆战,如果是黑夜,更是摧人肺腑般的恐怖。只见稀疏散乱的枯草丛中,如瞬移一般飘出一个身材矮小,着灰黑色长袍、披头散发的“女怪”,微微露出的下颚如雪一般惨白,张牙舞爪,尖利地笑着,向肖迷袭来。肖迷凛然一惊,急忙放开三女,向后跃开。那女怪忽然从袍中取出一条细长的干枯的玉米秸,刷地一下迎空掷来。肖迷见形势诡异,唯恐有诈,急忙弯腰避开。那女怪又尖声一笑,几根玉米秸接连飞出,肖迷躲了几下,不见有新招数,心道:“莫非有人乔装戏我?”暗运掌力,准备向前袭击。黄破穹望了许久,始终猜不出那人是谁,只觉身手甚为熟悉。正在此时,那女怪宽大的袍袖中忽然飞出三枚暗器,如流星一般射向肖迷。肖迷大惊道:“动真格了!这小子有鬼相助,我得快去才是!”翻个筋斗,运起轻功,急匆匆地跑出数十丈之外,转眼无影无踪。黄破穹看到此节,心中一动:“哦,是她!”上前拾起暗器,只见那正是铁掌帮专用的灵燕镖。

只听女怪传来银铃般咯咯的笑声,接着宽大的长袍散落在地,从中跃出一个娇小的少女,但见她眉目如画,杏眼漾光,笑盈双颊,黄破穹笑道:“是金姑娘?”金画莺听了此言,笑容顿敛,正色道:“我……我可不是甚么金姑娘!”黄破穹一怔,随即会意,给燕拂空使了个眼色,便笑着道:“是啊,你是莺儿!”金画莺大喜,快步跑来,与黄破穹紧紧相抱,一边望向燕拂空,燕拂空垂下双眸,不去理她。

金画莺侧转头去,双臂仍然紧紧搂着黄破穹,向三女看了几眼,问道:“上官素娇,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还有,那女子是谁?”越筱柔双腮生晕,迈出一步,方欲上前作答,上官素娇冷冷一笑,跨步而出,道:“本姑娘如何来此,用得着你管么?”金画莺轻盈地跃下来,冷笑一声,摇头晃脑地道:“你这小弟子,也敢来教训师姊了?”上官素娇喝道:“你叛帮投贼,天下人都该教训你!何况,你如何便知道我年龄小于你了?”金画莺笑道:“师姊师妹这些论资历,谁又论年龄了?”上官素娇怒道:“你少废话!”铮的一声,右足一蹬,紫霞鞭在空中转了几转,飞落手中,同时刷地一下,抡向金画莺。金画莺一笑,双足撑地,张开双臂,上半身向后弯曲,将这一招躲了过去,紧接着左腿飞起,踢中上官素娇肘弯,上官素娇大叫一声,紫霞鞭脱手飞出。金画莺双掌相并,运转内力,便将劈去。黄破穹见了,心道:“这两个姑娘又不知为了甚么缘故战了起来?”只见上官素娇连躲两掌,抖擞精神,纤纤玉手呼呼飞出,金画莺举手招架。须知金画莺在铁掌帮做了十多年的弟子,尽管她性情慵懒,天长日久,内力与武功也已甚强,这时出掌威猛迅疾,十数招之后,上官素娇已见不敌。黄破穹一开始看着还心中叫好,看到后来,只见金画莺已占上风,掌掌猛劈,招招都是杀手,而上官素娇虽然已招架不住,却毫不松懈,心中一惊,急忙上前,觑机伸手,一把抓住金画莺纤细的手腕,道:“莺儿,住手!”金画莺一只手臂被黄破穹握着,娇小的身躯微微靠着黄破穹高高的身子,心中微感甜蜜,一时忘了回言,手臂软软地垂下来。黄破穹素来细心,此时注意到金画莺复杂的神情,已度知她的心事,回想起那夜与她在星夜潭水边的私语,又望了望燕拂空,不禁垂下了头,心乱如麻,白脸微微涨红。燕拂空一双俏目怔怔地凝视着黄破穹,与他对视一眼后,娇羞地移开视线。越筱柔浑不知这之间的纠葛,只是发呆。

众人尴尬了一会儿,金画莺小嘴撅起,一双妙眼斜瞅着黄破穹,微微咳了一声。黄破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抓着金画莺的手臂,再看金画莺时,和煦的日光下她更增娇艳,满色春光,颜若朝华,笑容满面,更有得意之色充盈,又带着几丝娇羞。黄破穹急忙松手。

黄破穹道:“你们两个,又有甚么深仇大怨,值得打打杀杀了?”金画莺方欲开言,黄破穹又道:“上官妹子,你以前可不是这般暴戾的!”上官素娇已是满脸可怜之色,道:“破穹哥哥,我……”金画莺冷笑一声,道:“破穹哥哥,你看她又是一脸可怜,好一招变脸啊!”黄破穹不禁踌躇难定。燕拂空看着两女骂战,早透出一股诡异之气,心道:“破穹哥说得不错,上官妹妹以前也是刚烈仗义,却不曾这般暴躁好杀、表情多变,竟似比金画莺更加矫揉了一些?她究竟怎么了?”她想到此节,知道自己与黄破穹的感情之路尚多坎坷,不禁长叹一声。

黄破穹只觉得上官素娇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再说下去,只是扰乱心神,便朗声道:“诸位姑娘,天已过晌,现今方才战完大敌,大家身心疲惫,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四女不语。黄破穹心中一凛,他环顾了一遍四女,只见燕拂空左手垂在胸前,撑着右肘,右手扶颊,秀眉紧蹙,神色忧伤。金画莺垂头沉思,越筱柔眼眶盈泪,上官素娇却撅着嘴,双颊红晕,仰头望着迷茫的午空。四位美人此时各具姿态,胜过一幅美人图,黄破穹不禁看得呆了,心中却暗自揣摩:“这四个女孩心里都是不同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得很。眼下还需先找个住所,我须将心静一静。”忽然,他心中一惊:“怎么我却把越家二老忘了?”他抬眼望向越筱柔,越筱柔也怔怔地望着他,樱唇微张,似有话说,欲言又止。黄破穹见越筱柔实在生得高洁美丽,不可逼视,忙将目光微微一侧,道:“哦,对了!越姑娘好不容易从淫贼里逃出,怎能不让她和父母见上一见?”越筱柔微微一笑,面带羞涩,轻声道:“正是。小女也敢请诸位……去我家,或许可以冒昧歇上一夜,再做计较。”黄破穹笑道:“正是。”金画莺忽然发笑道:“破穹哥哥,我问你做了甚么,你偏不告诉我,怪不得呢!是在这里英雄救美!”黄破穹也不理她,朗声道:“大家这就走罢。”四女默然前行,黄破穹觉得气氛不对,心中迟疑:“她们如何变成这般样子?”

五人一齐便向越家走去,于路上经过一片烧焦的废墟,金画莺笑道:“这里还有这般遗迹?”黄破穹微微一笑,忽然想起这是肖迷的住宅。地上横七竖八地歪倒着群豪的尸首。等到走过一间朴素的小农院,越筱柔示意众人进入。越家二老却不在家。燕拂空道:“莫非二老出去有事?”越筱柔摇摇头,轻轻地道:“我总觉得不是的。”

慢慢地已到了深夜,五人已睡下,上官素娇与金画莺睡在一床,燕拂空、越筱柔睡在一床,黄破穹趴在床边。黄破穹起床如厕,瞥眼只见窗外天空乌黑,繁星簇月,轻轻推开门,在走廊中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向金画莺、上官素娇那间屋望了一眼,只见屋中迷迷糊糊地空无一人。黄破穹颇为困倦,搓搓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打个呵欠,也不在意,小解之后便将回屋,忽然听到寂静的农院中发出刀剑碰撞的清脆的声音。黄破穹这时心中一凛,已猜了一半,惊道:“难道,她们……?”急忙跑回屋中,随手披上一件大衣,拿着金龙宝剑,冲出屋外,他刚要去农院,忽然一道金色闪光掣过,甚至掩过了月亮的光芒,直刺黄破穹双眼。黄破穹用手遮着,只见光芒是从上官素娇和金画莺屋室的窗内射出。黄破穹掩紧大衣,顾不得寒冷,推门而入,将那物绰在手中,不禁吃了一惊。那正是一块金牌,在黑暗中发出无伦的金光,上面刻着一个遒劲的“熊”字。黄破穹心想:“熊?这是甚么意思?”

黄破穹想了一想,将金牌放在衣袋中,迎着月光,跑过黑暗的胡同,来到门旁。兵刃碰撞的声音更加激烈。黄破穹的手指刚刚触到门上,忽然,声音停了。一片静寂,黄破穹的心砰砰直跳。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上官素娇!你为何总是为难我?”黄破穹心想:“这是金画莺的声音。”上官素娇道:“我又如何为难你了?”金画莺叫道:“你总是与我抢破穹哥哥,是甚么意思?”黄破穹在门外听了,心中一酸:“这两个姑娘打斗,为的还是我!”倒莫名有些感动。

只听上官素娇冷笑一声:“你这小姑娘,倒是天真的紧。你当我会与你争么?与你争的是燕拂空啊!”金画莺叱道:“那么你是如何来到此?”上官素娇道:“我着实是跟踪你而来的。”金画莺冷笑道:“这不就是了?我来找破穹哥哥,你又是来作甚?”上官素娇笑道:“这话我却凭什么跟你说?”黄破穹听到这里,心中一凛,大觉上官素娇如今说话与金画莺针锋相对,毫不相让,何曾有一点曾经的娇滴滴的少女的感觉,竟似可与金画莺、黎雪芙争锋。想到这里,黄破穹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黎……嫂嫂?哎呀!我是有多久没见兄长了?不知嫂嫂现在可还活着么?不,不。三十六日之限早已过去许久,想必嫂嫂早已归天。可兄长却又怎么办了?”这一个念头思考之间,已听漏了好几句话。黄破穹急忙凝神而听。

上官素娇道:“我喜欢的其实不是黄破穹,你要知道!”这一句话出口,黄破穹就心中一惊:“上官妹子以前可是对我敬爱得紧,那敢直呼过我的名字?”只听金画莺道:“那你喜欢的是谁?”上官素娇冷笑道:“毕竟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大不了便跟你说了!”黄破穹侧耳而听,却听不见。金画莺长呼一声:“既然你不喜欢破穹哥哥,你又何苦一直纠缠着他?”听了此话,黄破穹便知上官素娇是对金画莺贴耳而诉。

上官素娇仰天大笑,声音甚是凄厉,说道:“他与黄……他们……”黄破穹从门缝里望去,只见皎白的月光下,一个绿衣少女手执紫霞鞭,立于石上,一个金衫少女躺卧在枯草地上,手中握着朝华鞭,嘴角泛血,形成对峙之势。这时听到要紧处,黄破穹已是迫不及待,金画莺却突然从地上翻身跃起,抹净嘴上鲜血,此时上官素娇背对着大门,金画莺却正对自己,黄破穹看到她一脸哀怨与苦楚地道:“我不想听你说了!纵是如此,你又为何一直缠着破穹哥哥不放?这对你,对别人,又有甚么好处?”上官素娇只是大笑,一言不发,许久,才说道:“我不能与我心爱之人在一起,也罢了,我可万万不能看到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教我心里难受!”金画莺怒道:“我们形单影只,你和破穹哥哥朝夕相处,这样你就高兴了?”上官素娇道:“不错。”金画莺道:“可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又为何偏偏这样?真是无聊,害人害己!”上官素娇笑道:“你早晚会知道原因的。”黄破穹伏在门外,听得甚是难受,不知所以然。

金画莺叱道:“你非要把燕姑娘比下去才要罢休么?”上官素娇笑道:“正是。”金画莺道:“那么当破穹哥哥发现这是一场欺骗的感情,他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到那时破穹哥哥形单影只,燕姑娘也茕茕孑立,倒只有你,享受到了爱情,最后又全身而去与你的情人相会!”黄破穹听到这里,浑身战栗,深深感激金画莺说出了上官素娇的心计,自己心中登时如明镜一般,只是还是不解那上官素娇为何这样做。

上官素娇冷笑道:“黄破穹伤心,又与我有何干?不过……我可能终生不能与他相会了。”金画莺道:“与谁?”上官素娇笑道:“方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金画莺喝道:“毕竟我已经中了你的毒镖,反正我也活不过七天了,不如我拼上一死,替破穹哥哥杀了你这个毒女子!”上官素娇道:“论到毒,还是你略胜一筹。”黄破穹听到这里,心下一阵哀然,想起上官素娇许久以来对自己如同小鸟依人一般的缠绵,自己虽然将真心已付与燕拂空,但只因上官素娇天真可爱,又温柔而刚烈,对她还是有一些微妙的感情,也甚是喜爱她。今日听到二女这一番对话,不禁觉得金画莺只是莽撞刁蛮一些,相较之下,上官素娇竟显得可怕几倍。如果今日不听闻此言,后来的事不堪设想,或者自己真的会被上官素娇所迷惑,而最后终究会变成孤身一人,也累得燕拂空独自漂泊。只是,此时他仍旧不懂上官素娇的动机,却隐隐觉得伤心。而当他听说金画莺已中了毒,也曾听燕拂空说过灵燕毒镖的利害,每个平常弟子只有三枚,每枚都能使敌手痛不欲生,七日之后而死。他想起金画莺对自己一片真心,却中了上官素娇的毒手,心下一阵叹惋。

忽然,兵刃碰撞声又起,金画莺大叫道:“泼贱,别害了破穹哥哥!”几招之后,上官素娇紫霞鞭连连颤抖,显是不敌,金画莺趁机一枚灵燕毒镖飞出,似是想拼个同归。上官素娇方才偷袭,此刻早有防备之心,急忙跃开。金画莺大喝一声,朝华鞭刷地飞出,上官素娇急忙挥鞭一架,两鞭“砰”地相撞,朝华鞭力道更劲,两鞭击中上官素娇胸前,上官素娇大叫一声,便倒在地上。两根鞭在空中仍然纠缠在一起,急速转着圈,如轮子一般刷刷刷地飞出农院,轰的一声,竟然将一棵枯木打折在地。

上官素娇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忽然,脸色一变,哇地一声,吐出几口鲜血来。黄破穹大惊,刚要开门去救,但随即想起刚才她所说的那些话,心中一狠,双脚便不动了。金画莺挥舞一对铁掌,宛如鸟儿一般的身体轻盈地纵跃于夜空中,飘飘然落下,呼地一声,火光闪处,双掌一齐拍出。上官素娇大惊,翻身滚开,倏然站起,也以双掌相迎。要知上官素娇虽然曾经师从姑父郑成睿,学过一些入门武功,又在铁掌帮修习过几个月,却那里及得上铁掌帮中资历十多年的女弟子?四掌相交,稳稳凝住。金画莺一咬牙,双臂微动,内力已出,上官素娇的双手顿时如火烙般红,痛叫一声。黄破穹此时躲在门外,按说以前他不喜欢金画莺,偏爱上官素娇多一些,此刻却巴不得金画莺得胜。一个蛮横之人,总远远胜过一个满腹心机之人。金画莺此时觑着破绽,乘机一掌,打在上官素娇肩头,右掌接着跟出,上官素娇小腹中招,浑身顿时生出火焰。黄破穹认得这是铁掌帮的招数“尽情燃烧”。

幽暗的黑夜里,上官素娇满身明亮的火焰,急运内力想要消去火焰,但她的功力却那里能比得上金画莺,只是徒劳无功。眼看火焰越着越烈,黄破穹看得心中乱战,虽然他痛恨上官素娇的心计,但眼前总是浮现出之前上官素娇天真灿烂小姑娘的模样,不禁心驰神往,此时眼见上官素娇被烈火灼身,再也忍耐不住,想要出去救她。计划已定,刚想开门,却见金画莺运起轻功,迎空飞起,跃向上官素娇。黄破穹脚步便停住了,想要观看,门缝却太过狭小,无法看到,惶急之下只得猛地推开大门,看到金画莺身子微斜,腾在空中,一只手臂伸在前方,两根纤纤手指向上官素娇猛地戳去。黄破穹凛然一惊,恍然已知金画莺的意图,大叫一声:“莺儿!”腾地一跃,扑向金画莺。黄破穹抱着金画莺,翻了几个滚,倒在地上,金画莺喜道:“破穹哥哥!”举起右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黄破穹此时心乱如麻,那里如她这般高兴,猛然看到金画莺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尖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而身旁火光闪亮处,上官素娇手足乱撞,捂面惨然大叫:“啊,我的眼睛!”叫声凄厉悲惨,响彻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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