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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木修罗

南部洲,大荒国,麟角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声鼎沸,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小巷中,一名全身灰衣的男子,看去极为憔悴慵懒,此时看去估摸着得有四十来岁,大白天的正靠着墙壁打盹。

额前垂下两缕白发,在他这三四十岁的脸庞上显得很是突兀,而且看着让人有些心疼。脸上有着少许污秽,一下巴乱糟糟的胡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打理过的痕迹,全然一副乞丐模样。

他的身子随着均匀的呼吸而轻轻起伏着,过了良久,忽然全身一阵颤抖,双拳紧握,由于太过用力,指缝间不停有血液滴落。面目狰狞得好似恶鬼,呲牙咧嘴间像立即就要长出两颗獠牙似的,这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突然一个机灵,男子紧闭的双目豁然睁开。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双眸子,眼白处布满了血丝,深处呈黑色,瞳孔则是诡异的血红一片。散发出缕缕妖异、摄人心魂的神光,与他这身垂暮腐朽的皮囊格格不入。

随后胸膛急速起伏,气喘如牛,过了许久,男子方才平复下来。随即从腰间摸出一个脏兮兮的葫芦,拔出葫塞,顿时一股浓烈酒香溢出,狠狠的灌了一口之后,撑着墙缓缓起身,全身的酒臭蔓延开去。

起身后,男子又一口气将葫芦里的酒喝了干净,使劲的抖下最后一滴酒水后,方才将脏葫芦收与腰间,摇摇晃晃朝巷子口走去。

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城中,他就好似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雀香楼——麟角城最好的酒楼,达官贵人最常出没之处。

“呦,刘大公子,您来啦,里边请!”

一行五人走进酒楼大厅,为首被称为刘公子之人,一身锦衣华服,唇红齿白,一副富家公子哥模样。目不斜视,迈步而入,态度很是傲慢。

此人进来后,原本略微嘈杂的大厅顿时一静,他环顾了一眼四周,鼻中冷哼一声,随即朝楼上包间走去。此时众人都噤若寒蝉,竟没有一个敢与之对视的。

直到那刘公子上楼没影了,众人才如释重负,再次开始交谈起来。这时临近门口的一桌,传来一个责备之声,道:

“我都跟你说过,不要乱谈论刘家的事,刚才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捂住你的嘴,现在恐怕你就已经被拖出去当场打死了。”

坐在这说话人对面之人,有些后怕,但却是狐疑道:

“我只是说这刘家太霸道,仗势欺人,难道有错么,他们还不至于这样就敢乱杀人吧!”

“哼哼,就在前两天,靠你右边的那个位置坐上的一人,当时只是说了句刘奇的不是,便被正好进来的刘公子给听见了,被他当场叫人割去了舌头,这事儿,不信你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那人听完吓得冷汗直冒,再不敢多说有关刘家的事。而这时,门口又传来小二有些紧张的声音,道:

“呦,客……客观,您……您又来了。”

众人都好奇,为何小二的声音听来竟然比之前迎接刘公子的时候还显得怕上几分,都纷纷朝外边看去。

只见外头,左摇右摆的走来一名灰衣男子,一副穷酸样。怎么都不像是能吃得起这里菜食之人,众人的疑惑来源于这座酒楼的档次,以及小二对此人的态度。

灰衣男子走进来后,认准了位置一屁股坐下,也不说话,只是将腰间的葫芦往桌上一放。那小二便很自觉的谄媚一笑,将葫芦拿去盛了满满的一葫芦酒。

以雀香楼的背景,这里的小二平时伺候达官贵人惯了,个个都是高傲的很,对于那些身份地位差一些的,从不会摆出这份姿态。

也只有碰到像之前刘家刘公子那样的人物,才会低三下四,所以对一个几分更像乞丐的家伙那么殷勤有加,让众人对这人的身份好奇起来。

那灰衣男子对周围人的怪异神情视而不见,拿起葫芦自顾自的灌着烈酒。见他一味喝酒,渐渐地大家也就对其失去了兴趣。

在无人察觉之时,灰衣人的袖中忽然爬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甲虫,从最不起眼的地方朝楼上爬去。若是有人能发现这只甲虫,细看之下,便会惊骇的看见其全身都是由寒铁、玄木铸成,其中关节处用齿轮轴承链接,浑然是一只机关甲虫。

此时机关甲虫躲过无数耳目,缓缓爬入一个包间,这包间内一共五人,主位坐的正是那刘家公子刘奇,只见他淡淡开口道:

“昨天在花市上瞧见的那个姑娘,查清身份了么?”

他旁边一个尖嘴细眼之人,小心答道:

“公子,已经查到了,乃是麟角城画符武器总店老板陆子昌的千金。”

刘奇眼中精光一闪,舔了舔上唇,道:

“今晚,我要看到她躺在我私宅的床上!”

那尖嘴细眼的下人,却是一副为难的神情道:

“可是,公子,这个陆子昌,恐怕与‘神机会’有些关系,对他下手,会不会有些许不妥。”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那下人捂着脸,立即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这时刘奇才阴冷道:

“你的意思是我堂堂刘家,还怕了他一个小小掌柜?”

“属下不敢,属下这便差人去准备此事,今晚定将那女子沐浴更衣后放于公子床上!”

那下人很是惶恐道。匍匐着,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在了地上,刘奇听完这个答复,方才脸色和缓,道:

“好了,你这便下去准备吧!”

“是,公子!”

那人说完,便起身离去。来到楼下,见到一个穿着略显穷酸,头发絮乱,满脸胡渣之人,正仰头痛饮。看得他一阵厌恶,加上之前所受的恶气。自然要发泄一番,朝小二怒道:

“你们雀香楼什么时候连乞丐都能如此随意进来了,你最好早些赶出去,否则若是等我家公子下来看见,坏了他饮酒的心情,定叫你们好看!”

这时,恰好门口走来一名十岁左右的小乞丐,跪在那人跟前一个劲的磕头,道:

“大爷,行行好,给点散钱,爷爷病了,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大爷行行好吧……”

那人见此,一脚便将小乞丐提飞出去,骂道:

“跟大爷我要钱,什么玩意儿,你们这些骗吃骗喝的老鼠,全都饿死才好,让人看着就恶心。”

那小乞丐被踢飞砸在了门柱之上,口中已有鲜血涌出,脸色痛苦不堪,但却倔强的没有哭出来。那人见小乞丐竟然还一副怨毒的看着自己,不禁更为恼火,走上前去,就要再踩上一脚。

要知道这人起码也是炼体八九层的武夫,这一脚若是踩上去,今后这小乞丐非残废不可。就在他的脚准备落下之时,整个大厅忽然一阵寒流涌现,在坐之人皆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冷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你若敢踩下去,我有一万个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那人听到此话,动作一僵,收回脚,转身一看,见正是之前他所辱骂的灰袍人。此时他依旧喝着酒,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那人感受到从灰衣人身上传出的寒流,便知此人恐怕是个筑基修士,绝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虽说仗着刘家的势力,他并不惧怕此人,但由于此时不了解灰衣人的身份,暂且有所忌惮,而且此时要事在身不敢多做拖延。只得放出狠话道:

“你很有种,得罪我刘家之人,从来就没有几个还活着的。等我办完事再回来找你算账,到时叫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说完便快步离去,众人看在眼里,不禁对这男子的身份更是好奇了几分。在麟角城,得罪了刘家,那跟得罪国主也差不了多少。许多人都觉得这小子定不会有个好下场,灰衣人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光,来到那小乞丐身边。

在他身上推拿了几下,小乞丐神色明显好了许多,随后掏出一些铜钱给了小乞丐。之所以没有多给,那是因为钱多了,反而是害了他们爷孙俩。

待小乞丐走后,灰衣人又坐回了原位,继续喝酒。过了半晌,两人低声谈话之音,传入灰衣男子耳朵:

“王兄,这一个月后,就是天悠血莲仙子每年一次来这清风涧舞剑之日了。到时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往一睹芳泽,窥探她那绝世容颜呀?”

“那必须得去啊,已经错过了好几次了,我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南部洲第一美女到底长什么样呢!对了江兄,你可知,为何每年她都要如此?”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原本一直拿着葫芦喝个不停的灰衣男子听到后,缓缓放下了葫芦,似乎在很费力的思考着什么。

“血莲仙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就像这座新城,已经在记忆里尘封了许久。

可一旦有所牵引,便会露出那满目疮痍的狰狞,让他陷入无助的深渊。

原本对外界提不起丝毫兴致的他,听到这些话,竟然好似有几分触动。

随后突然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吼。声音就好似低声咆哮的野兽。这样变故,顿时叫在座众人一愣,许多人更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很快平复了下来,再次回到那种毫无生气的样子。

将葫芦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光,随即将葫芦往桌上一放,淡淡的看了远处小二一眼。原本小二并没有看往这边,可却突然打了个激灵,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转过头来,果然见到这凶神在看他。立即心领神会的跑过来,将空葫芦拿去装满了酒,又屁颠屁颠送了回来,一分谄媚讨好之色。

灰衣男子接过葫芦,随意丢下一些碎银,便一摇三摆的走出了酒楼,只剩下一群身份不俗满是疑惑的食客,以及如释重负的小二。

暮色已至,此地乃是刘家的一处私宅,墙高院深,占地两亩有余。像这样的大宅,在麟角城内刘家至少要有三四十处。说到麟角城刘家,可谓是这一方的霸主。虽然是近几年方才崛起,可在麟角城可谓是说一不二,官家都要小心伺候着。

在这宅院深处,布置极为奢华的屋子内,全是绫罗绸缎的大床上,躺着一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

此时她全身包裹在白纱长裙内,或藏或露,全身雪白肌肤除了几个关键处,在那薄如蝉翼的白纱之下,几近透明。曼妙身姿一览无余,端的是香艳诱人。

只是此时这女子却是双眼通红,不时有眼泪滑落,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进来一名喝得有些微醺的男子,此人正是那刘奇。如此想来,这床上所躺之人,便是那陆子昌之女了。

刘奇围着大床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衣着裸~露的女子,不停的咋么嘴,脸上尽是龌龊神色。

这时屋外小径之上缓缓走来一人,大摇大摆,毫不掩饰。没出意外的被几名巡逻护卫撞见,几人立即抽刀喝问,这时那人低语了一声:

“修罗场,开!”

顿时以那人为中心,一阵肉眼难见的血纹波荡而开,方圆十丈范围内,在圈外看来,所有东西都变得略微有些扭曲。几名身手不俗的护卫,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便已躺在了血泊中,皆是一招毙命。

那人一路走来,地上盛开了无数“血色之花”,在这皎洁月色之下,显得有几分诡异、惊悚。

来到刘奇所在的屋子前,此时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机关甲虫跳到其肩上,迅速爬下钻进了那人的袖中。

房门被缓缓推开,正趴在美丽女子身上玩弄那双看不厌,摸不腻的玉手的刘奇骇然起身。

他堂堂一个炼体八层武者,有人闯进他三四丈之内,竟然毫无察觉,顿时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来人一身暗红劲装,面带一副满是血纹狰狞的铁面,露出的双眸猩红嗜血。

刘奇伸手一抓,拿起床边的一把画符短剑,其上有紫色暗纹,有些结巴道:

“你……你……你是何人!”

……

……

次日,这座府邸火急火燎来了数人,为首的男子五十几岁年纪,满脸横肉,面色铁青。

此人刚出现,便从府邸不起眼处闪出数十名黑衣蒙面之人,跪于男子身前,最前头之人低声道:

“五爷,府上除了十六名杂役丫鬟,其余三十七名护卫以及公子全部身死!”

被叫做五爷之人,全身一震,眼神杀气逼人,狠声道:

“给我查,到底是谁干的,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其找出来,老夫非将其做成人彘不可。”

就在其准备要往庭院深处走去之时,那黑衣头领有些颤声道:

“五爷还是不要过去得妙,那里……”

“放肆,我儿惨死,我怎能不去看!”

五爷厉声打断道。一副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人的架势。

“公子……公子,他身中一百三十四刀,且被一把木枪穿脑而过,钉在墙上,样子惨不忍睹,下方更是用血写着‘木修罗’三个大字。”

“什么……”

五爷踉跄连退数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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