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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神曲·禅空(3)

这一日,赴交趾省亲,途中被一阵神风摄在一处诡异辉煌之地,历经整整半夜的喜愕忧愉之变,方得神风复送回原处。第二日,途经洪州,适逢重阳,都督阎公大宴宾客于滕王阁,王勃参加了这次别开生面的盛会,并当场一挥而就写下了一篇煜耀千秋、风神万种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当时众口哄传,震惊天下!

只说盛宴之后,那王勃如约将那序文誊写一遍,沐手焚香,望空拜祭罢,将其烧掉。一切就绪,继续赶路前往交趾探父。

再说那丹枫呦鹿这日正在一如既往,殷殷诵经。忽然发现那个放在碑顶上的紫旃葫芦,顷刻间变得毫光万千,瑞彩腾霄。不禁欢喜得热泪盈眶。事后,丹枫方才知晓,原来竟是小师弟瞒着他,悄悄施法摄了一位旷世才子前来,再三恳求其做一篇奇文,并表章效天,说明愿将奇文之功,全部回向给梵净山与乐峰下“金线吊葫芦”凶地。

一篇奇文达到如此之功效,师兄弟俱各叹为观止。

说话间,半空中飘下一朵祥云。待到近前,却是自家门下一位小师弟。那小童按下云头上前施礼道:“小弟奉师尊之命,特来通禀二位师兄,师兄自奉旨到此守护残脉以来,信心不逆,终日精勤,致使灵脉重新返本还原!二位师兄亦将灾消难满。若能继续殷勤精进,目不旁鹜,三日后的午时,即可回归本处向师尊交旨复命。”

丹枫呦鹿闻言,各个喜不自胜、其状难言,双双向天叩谢师父深恩。那小师弟满面含笑向他二人道喜致贺之后,即刻告退。

不久,文曲星君门下的那名小童也随之而至。

丹枫呦鹿连忙起身,双双上前致谢。不想那小童却涌上一脸愁容道:“哥哥们大约还不知道吧?那才子王勃,已于半个月前溺死于大海之中了。”

二人听罢不啻青天霹雳。呦鹿眼睛都急红了。一把抓住那小童的手腕:“小师弟,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莫不是无聊之人的讹传和戏语?”

小童一脸凝重:“确系真情。这是小弟才刚于土地和山神那里听来的,怎会有假?并且还听说,那才子的尸首,现已被不端峰下恶见潭中的一只千年母鳖摄了去,那母妖还扬言说,要取才子的灵骨炼制什么‘风月宝丹’呢!”

呦鹿闻听此言,不觉大怒:“前番我兄弟获愆被谪,就是被那不端峰下恶见潭中的混账妖鳖所害。不想,今日它的族人又要暴殄我们的恩人!这才真正应了那句古语‘不是冤家不聚头’!想我呦鹿前世定与这些龌龊污秽之辈结下了不解的仇怨,不然也不会如此纠缠不休,欲罢不能!也罢,我这就前去与那一干异类见个高低上下!”一语未落,早已一把夺过那紫旃葫芦,随即把双脚一登,驾起云头,直往恶见潭飞去。

急得丹枫并那小童踏地呼天却也无济于事。

却说那恶见潭,有名的又叫“鬼见愁”。潭深莫测,黑臭逼人,阴淫最胜。上耸一峰,险峻莫能视其深广,终日黑雾阴风,鬼唳狼嚎。

呦鹿不一时飞至,左手高举法宝,后演为八臂,双足蹈滔滔恶水,望那潭中厉声喝道:“底下那一班污秽丑类们听着!速速将那绛州龙门才子王勃送上岸来,不然,看你家小爷法宝的厉害!”如此喊了两三遍,就见那潭中一阵波浪翻涌,波澜起处,钻出六七个水妖海鬼来。众妖一见竟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奶娃娃在那里呼天叫骂,俱各气得咒爹骂娘不止。欲待上前认真教训,早已被呦鹿抛出的宝贝连毙数命。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说时迟那时快,早又被呦鹿赶上,一手扯住一个,一脚踏住一个,一时哭嚎求饶之声不绝。

呦鹿怒咻咻地喝问道:“你们这两个败类,莫在这里鬼哭狼嚎!要我饶你们的性命却也不难,我来问你们,这潭中,近日可是摄来了一位名叫王勃的绛州才子?”

二妖闻声,俱各一迭声道:“确有此事。那本是我家夫人使法摄来的,与小的们无关!”

呦鹿闻言,心中不觉好一阵凄惨,眼里早已是泪光点点。那个被他揪着的水妖一见这般情景,心下便有几分明白。因想道,那才子不是这娃娃的亲知便是故交。眼珠一转,有心讨好安慰几句,不料,话未出口,便已被当头一拳,打得四脚朝天,一命呜呼!而脚下那个,亦被踩得肚破肠穿而亡。

再看那呦鹿,怒气昂昂,势不可挡,将手中法宝念动灵咒,抛向潭中。顷刻间那宝贝便射出万道金光,翻波搅浪,把一潭恶水搅得地覆天翻,水波涌沸。不一时,就呼啦啦钻出半潭的鳖鳌鼋鼍来。那群怪物少不得又是一阵诅天咒地、粗言秽语,仗着人多势众,一起涌上前来,欲将呦鹿生擒活捉。骂声未绝,全被法宝摄住。转眼便瞪眼伸舌,哀号而绝。这工夫,早惊动了潭中那只千年母鳖。她一听说自己的一班先锋猛将全部被一个少年打死,不禁气得火燎肝肠,怒喝一声,召集了一帮蟹兵虾将,分开水路,亲自上阵。上得岸来,一眼望见呦鹿,不觉怒气冲天,大叫一声:“我把你这嘴上没毛的小畜生,擅敢无端行凶,看你家奶奶法宝!”

一语未落,抛出手中兵器,力逞神威,与那呦鹿打在一处。一时间直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其余众妖一味噫嘘躲闪,哪里还敢上前?如此过了大半日,那母妖委实难搪,将兵器虚晃一招,欲趁机逃脱。被呦鹿一眼识破,躲过一旁,以迅雷之速将法宝抛出。只听“嗷”的一声嚎叫,那妖精当即跌倒在地。呦鹿赶上前去,一把擒住,怒骂不绝:“你们这群污秽败类,貌丑心黑,尽日不存丝毫善念。一味兴风弄怪,殄悴生灵,真是天地难容!想那王勃,乃神宝旷世之俊才,百代千年,何处可期!却惨遭尔等泼物毒手,小爷就是立即将尔等拆骨寝皮、碎尸万段,亦难消心头之恨!”

那妖精气喘喘、颤兢兢地连声分辩道:“小英雄教训的极是!只是,将那才子摄来此处实非奴家本意,却是魔王的命令!只因当年魔王不能信服于释迦佛尊所宣讲之法门,不能相信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之说,便与佛尊打下赌赛,即日起以娑婆世界为证,看那地方五百年以内,究竟是修行敬佛、善良上进的人多,还是好祸乐淫、凶奢贪戾的人多一些。魔王原本以为,娑婆世界众生素来愚顽奢淫,彼此欺诈无休。而更多之人,非庸即俗。用他的话说‘做庸夫俗妇最容易,最不费气力’,因而魔王料定自己肯定是胜券在握。又岂料,近年来,那世间众生竟纷纷弃恶向善、敬天礼地,修行证果之人可谓与日俱增。魔王不甘心就此认输,因而就选中了奴家这恶见潭,喝令奴家取潭中阴淫最胜之水,为其炼制‘风月宝丹’。眼见得就要万事俱备了,他却又说什么,尚缺少一味才子的灵骨做药引子。就这样,便命人将那才子摄了来,交与了奴家。所有种种,皆乃魔王所为,与奴家真正无关!还望小英雄手下留情!”

呦鹿闻言,不觉越发气恼:“你们这一起异味相投、灭绝人寰的败类!我却问你,那老魔叫你炼制那什么破丹,意欲何为?”

那妖见问,愈发颤悚悚地道:“奴家也并不深知其详,只是听其无意间说起,此丹一旦炼成,他就可以令娑婆世界怪异当道,丑秽横行……”

一语未了,呦鹿怒啐一声,七窍生烟地道:“好个阴毒的老王八!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话音未落,忽然漫天狂风怒卷,走石飞沙。风过处,厚重如磐的黑云团上现出一个魔怪来,生得丑陋异常,狰狞无比。那怪在那云端之上,以手点着呦鹿的头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擅敢信口雌黄辱骂本王,真是不知死活!”那声音直让人有地动山摇之感。一语未了,抛出手中黑莲,径向呦鹿打来。

呦鹿连忙低头闪过,遂抛出自己的紫旃葫芦与之大战起来。而那母妖并着她那些虾兵蟹将们早就趁着这工夫溜之大吉了。如此你来我往,逞威鏖战,足足半日。这一时,呦鹿瞅准一个机会,将法宝猛然打向魔王的脑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魔王顿时立脚不住,重重跌下云端。呦鹿收了法宝,赶上前去看时,面前竟是一堆喷薄着黑气的碎石!这时方知中了魔王的金蝉脱壳之计。正气呼呼地没个发泄处,忽听身后有人叫“师弟”,回头看时,却是丹枫气喘喘地赶到。

再说那魔王波旬,此番正是为向那母鳖精取回“风月宝丹”而来,以便带回自己的他化自在天宫再精心培炼一番,使其性能更加阴淫剧毒。岂料,竟碰上个多事好战的小将,一时纠缠无休。本欲施展法术,令其备尝苦楚。又怕因小失大,就此耽搁了炼宝时间。因而,趁其不备,使了个障眼法,将一块巨石幻化成自己的模样,与其抵挡。自己却化作一阵风,钻入潭底向那母妖索取丹药去了。

就在他甚是得意地捧着那丹药欲返回自己的魔宫之时,以密迹金刚和韦驮将军为首的众护法神,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那波魔一见这情形,好不恼怒:“你们这一起毛神!屡屡与某大王为难作对却是为何?”

众护法异口同声:“只因你心存不端,专夺慧命,屡屡滋众造恶,坏人道法功德善本,实为天地难容!”

那魔又道:“你们这般死心塌地的护持那释迦牟尼,请问,他又造下何等福业?谁当证明?”

一语未了,地天涌现出地面,露出半身,呼曰:“我是证明!”顷刻间大地出现六种震动,魔王立时吓得六神无主,转身就逃。

众护法一路紧追不舍,不一时俱各赶上,当下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

那魔王渐渐就有些力不能支,气恼之下,暗暗盘算:“就是不带它回去也罢!”想到此处,把心一横,狂笑一声将那“风月宝丹”顺势抛了下去。

也就那么巧,恰好这时丹枫呦鹿双双踏云而来。一见上面落下个黑光淫淫的物体来,正不知怎处,就听密迹金刚在上空连声高喊:“两位小仙童速速将那秽物接住,千万莫让落入下界祸害众生!”

呦鹿顿时明白,此物大概就是那“风月宝丹”了。说时迟那时快,他连忙将自己的紫旃葫芦抛出去接挡。不曾想,两般物体撞在一处时,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俱都烟消云散、恍若天塌地陷一般。

轰鸣过后,下界与乐峰亦随之轰然崩摧大半。众人再看时,哪里还有丹枫呦鹿的影子?只见那梵净山的主峰和凤凰山上一带麻霰霰、煜重重地落满了各种散碎的结晶体。

多罗菩萨正在洞府中为两个徒儿的不幸遭遇感慨嗟叹,忽然有小童进来禀报:“师尊,呦鹿师兄的魂魄现在洞府外飘飘荡荡,惨惨切切,说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呢!”

多罗菩萨闻言,赶忙起身出府。她果然看见呦鹿的魂魄在那株枝繁叶茂,瑞霭芬馥的龙华树周围随风飘举。一见师尊出来,顿时双眼垂泪道:“师父!徒儿即要随业受报,堕落凡尘。这也是定数毫厘不爽,却也莫可奈何!只是师父,师兄自始至终都是因徒儿牵累,以致获愆并枉送了性命。更因为在前日的那场恶战中,为免弟子蒙难,师兄他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将弟子挡在自己的身后,以致那崩溅而出的秽物射穿了他的整个身体!弟子自知万死难辞其咎,万望师父念在师兄实属无辜的份上,垂怜搭救,莫令其就此脱了宿慧,永无回头之日……弟子深感慈恩甚于天渊!”

多罗菩萨闻言,暗暗点头不止。过后好一阵方才言道:“此一切莫不是天数造定,纵使为师欲有一番计较,总强不过你们各自的造化!”一语未了,伸出手来在呦鹿的印堂点了一下,嘱咐了些菩萨妙语,径自回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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