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西巡未竟,半途回朝,群臣也都是不知道具体原因。私下里猜测是路上什么事情恼了杨广,才愤而回返的,反正杨广作为天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更重要的是在众多臣子看来,杨广做事都是随着性子来的,也从不跟做事的臣子说什么原因,他吩咐下来,然后具体负责的人就想方法落实,不然就是惩处。跟着这样的国君是件痛苦的事。
可今天看样子有些反常。
一大早大伙儿上了朝,有事的上了奏,杨广同意的就拍板说可行,一时不决的留了奏折押后再议。看看没有人上奏了,众人以为该是跟往常一样就退朝了,没想到杨广却问了众人一句:“朕居天子之高位,有所言行皆是关乎国家社稷,为社稷计,朕亦每多自省,众卿家旁观,可试言之。”
杨广说这句话,是要问自己的不足与不当之处了。
隋朝门下省设有散骑常侍和通直散骑常侍均是四人、谏议大夫七人,都是谏官。不过之前杨广说自己天生不喜欢进谏,把他们给废了。这个劝谏虽然不是只有谏官才能去做,可是以前很多人手持笏板,上前理直气壮地跟杨广说的时候都是大板子抽出去的,现在你叫人来给你进谏,谁敢跳出来拿手指头往你脸上戳?而且这个进谏也要收集好材料,准备好了言辞才行的,要是说不出个好歹也不好跳出来出声。散骑常侍和通直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虽然是废了,可是三省中的门下省毕竟是一个侍奉谏议的机关啊。
所以,大家的眼光都往门下省那边瞄去。门下省的人不出声的话看来是没人敢先跳出来说话了。
几个门下省的人很不自在。被大伙的眼光一直瞄着,是谁都有压力的,何况是整个大隋的最高层领导人!门下省的人负责侍奉谏议是不错,可那得看什么时候啊!杨广这么久以来,谁进谏都没有好结果,现在他们的心早就冷了,每次上朝也就按时来站个上午了事,谁还去准备什么谏言!即使有谏言那也是以前的,说不定现在还扔在家中不知哪个角落窟窿里,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呢!现在怎么办?只能是在脑海里回想一下以前曾想过要进谏的那些事了,那几个人都是没有所谓的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超强的急智,所以一时之间没人出列说话。
“臣有本启奏!”
就在好几个人咬咬牙准备跳出来的时候,有人出列了。
“准奏!”杨广看起来很高兴,回答得很是痛快。
“臣请陛下缓修永济渠!”站出来说话的官员有点面生,应该是个新上任的官员。
“要糟!”其他人一听他提这个事心就悬了起来,因为杨广一向是以修大运河为自己的几大业绩之一。
众人看到杨广刚有些兴致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冷声说道:“为何?”
“据臣所知,永济渠开凿到现在,民夫服役百万,更因壮丁不足还征调了十数万妇人。”那人说道。
“不错!”杨广答道。
“可现今已十去其三!”那个进谏的官员梗着头扬声道。
“哦?可有此事?!”杨广听完,转头对工部的人问道。
“臣死罪!”工部有个官员哆嗦着走出来伏地跪下,脸色怆然。
由于杨广做事不问过程,只要结果,而且又要赶工,下边负责的官员要是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就只好提着脑袋回家了,因此只能让民夫加班加点。很多民夫不堪劳役,累倒当场,死伤甚众。
“不关卿事。”许久,杨广才吐字开声道。这几个字仿佛吐出了他所有的力气,使得他说完后,人看起来萎靡了不少。
那个出列认罪以为必死的官员早已是心灰意冷,只求不要因此牵连了家人才好,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起来。
“起来吧。”让工部之人归列,又对谏言之人道:“爱卿为国家谋,忠直体国,加银光禄大夫,赏银千两!”
回头又对众人道:“永济渠关乎社稷,不可半途而废,然工程颇重,可以延期一年完工。对死伤者厚加抚恤,另,在役之人每人付给日金。”杨广对于当年自己的老子,也就是隋文帝因为天灾大旱,不得不乞食洛阳的事可是记忆深刻,所以对于修渠修路这种事情可谓热情有加,尤其是对修往自己都城的河渠与道路。现在让他不修渠不修路好比要断他的命根,谁上来吆喝他跟谁急。
所谓徭役,就是国家统治下的臣民按律法要求无偿付出的,从根本上说徭役就是国家所规定治下之民必须尽的义务,民众不从的话,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大隋的徭役一般是由朝庭负责食宿而已。现在杨广说是要给徭役之人付钱,这可算的上是天下少有的奇事了。至少没有什么帝王是会这么干的。自古以来劳民伤财的事情,百千皇帝都做过,而治下之民为自己劳作都乃当作是天经地义之事。付钱?不加你赋税就算是好的了!
最后议定的是每日折算工钱,这个工钱的水平还不能太低,对众民工而言,必须足够养活全家才行,当然,其他的有技术地工匠等人则更高一些。
“众卿家还有何事要奏?”
看杨广没有以言罪人的样子,再加上刚才有了时间思考打腹稿,开始不少人上前进言。
“臣有事要奏……”
“臣有本奏……”
……
接下来的奏言都是民生国计的具体施行,说的有理的一加讨论之后都进行了些修正。最主要的是,大多数问题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你太急功近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