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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魔爪难及江淮道(2)

这个名字对于城外的那几万叛军来说,比酆都城派出的勾魂使者的勾魂铁索还要恐怖。这几万人没有一个不在担心:自己究竟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即使见到了,自己项上那个人头究竟还能保留到几时?

尹子奇木然了,尹子奇犹豫了,尹子奇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接下这桩倒霉的差事!

此时的他,进是进不了;退也退不开。唯一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也是最无赖的一个——利用自己占绝对优势的兵力围住睢阳城,等待时机,等待张巡弹尽粮绝的那一天,哪怕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他也要等下去。

时间就在尹子奇和张巡在睢阳城下的对峙中一天天的流逝着,二人每天都在机械地重复自己的工作,尹子奇每天所做的事就是指挥他的士兵攻打睢阳城;张巡每天所做的事就是率领城中将士守城,打退尹子奇那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在攻城的过程中,叛军的伤亡人数一路飙升,五千、八千、一万、两万、三万······

在守城的战斗中,张巡也在不断地增加对城中将士的熟悉程度,一段时间下来,几千官兵的姓名、入伍时间、老家何处、家中几人、有何战功、有何特长他都烂熟于胸。久而久之,城中的每一位居民的姓名、特点他都清清楚楚!

但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张巡的面前:叛军的伤亡人数虽然一路走高,叛军攻城器械虽然损坏不少,但是,他们身处城外,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而且安庆绪对睢阳城是志在必得,哪怕是花再大的代价,他都要将睢阳城拿下,所以,近半年的拉锯战下来,攻城的叛军虽然伤亡惨重,但对睢阳的包围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睢阳城中的消耗相对叛军而言,确实要小得多。但是,城中仅有将士不足一万,连上百姓一共不到五万!而且四面都处于叛军的包围之中,要想得到补给额无异于下海捞月,认识死一个少一个;粮食是吃一粒少一粒,纵然许远精明能干,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这场战争还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那······那就意味着睢阳城中有许多无辜的生命会作为这场闹剧的牺牲品!

睢阳!睢阳!!睢阳!!!

望着城外连绵起伏的群山,又回头望了望脚下坚实的城墙,张巡的心中涌出了一种难言的痛苦,若果坚守,那城中的数万生灵就将成为朝廷平叛的炮灰,他们的尸骨将会成为自己功名的垫脚石;如果放弃,那么富庶的江淮就不再是朝廷所有,还很有可能成为叛军蹂躏其他地方的经济支柱!那众人所期盼的平叛大业就将会成为遥遥无期的等待,天下更多地方将会成为叛军铁蹄蹂躏的对象。

“大哥!”一个熟悉的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大丈夫应以天下苍生为念,绝不能为自己的得失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啊!”

“介然!是你吗?”他伸手向那影子抓去,可是那影子却离他越来越远了,“介然,你说的对,愚兄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得失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的,我一定会为你从那帮狗贼哪儿讨回公道的!”只见他紧握拳头,手指间发出一阵阵咯嘣咯嘣的声音,双眼怒视前方,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了!

“该死的尹子奇,今天又在发疯了!”南霁云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张大人,长期和这群疯狗纠缠在一起,我们可耗不起啊!”张巡身后的姚訚也担忧地说道。

“能不能用一个办法让我们一劳永逸呢?”望着城下那一波又一波波叛军士兵不断涌向睢阳城,许远紧锁眉头,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有点难度!”张巡摇着头,忧心忡忡地说道:“除非有什么办法让城下那几万疯子顷刻之间死的干干净净!”

“蛇无头不行!”许远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你们想想,如果说尹子奇死了,那城外这群人岂不是立刻作鸟兽散?那时我们再重兵一击,岂不就一劳永逸了?”

“大人,请借我两千兵马,我冲出城去,把尹子奇那颗狗头给取下来!”雷万春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一听说之后就极为狂躁!

“雷将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根本不认识尹子奇,在百万军中取其首级,谈何容易?”张巡转过身子,和颜悦色地对雷万春说道:“况且,城中有作战能力的人本来就不多,每一个战士都是宝,我可不敢把这点仅有的家底和尹子奇做这种豪赌!”

“那就采取上次的办法,再迷他们一次,让他们豪无痛苦的死去!”南霁云对上次杨朝宗的死法颇感兴趣,兴奋地说道。

“尹子奇上两次都吃了暗亏,难道他还会不做准备?”张巡仍然笑着摇了摇头,“干掉尹子奇倒是一个绝佳的建议,我倒可以好好利用!”张巡的眼睛突然一亮,脸上的倦容消失殆尽,焕发出兴奋的容光!

“怎么利用法?”雷万春见张巡如此兴奋,就知道很有可能有新的主意了,迫不及待的问道。

“许大人,你去城中帮我准备五万支蒿草杆、木棍之类的东西,要保证凑齐五万支的数目,明日在城楼上交割!”张巡没有正面回答雷万春的问题,反而转过身子,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许远说道。

“下官遵命!”向张巡交换了一个眼色,许远会心的笑了一笑。

“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南霁云、雷万春二人满头雾水,不知道那两位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天机不可泄露!”许远、张巡二人对视一眼,故作神秘地说道。

“他们又在卖什么关子?”南霁云、雷万春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无可奈何地垂下了脑袋!

第二天清晨,尹子奇倚仗自己人多势众,又开始那不胜其烦攻城活动!

“嗖!”“嗖!”“嗖!”

一阵飞蝗般的箭雨飘过,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排排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给我冲!胆敢后退者,格杀勿论!”

督战校尉手中令旗一挥,一队弓箭手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对准了想要后退的人群。弓箭手身后是一群手执长刀巨斧的刀斧手,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前面那群人!

虽说有后退的打算,但身后的阵容足以让他们三魂丢掉两魂,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叛军彻底无语了,遇到这种疯狂的对手已经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了!又遇到了这种无赖的上司,那就不知道是哪辈子干了缺德事遭的报应!

“****的,一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有种你来试试!”不知是谁骂出了这样一句脏话,冲在前面的人群似乎受到了传染,竟异口同声地骂起来!但是,骂归骂,骂完之后还得先前冲!

“嗖!”“嗖!”“嗖!”

又是一阵飞蝗般的箭雨从空中划落,纷纷向那群冲锋陷阵的人打招呼!

“妈呀,儿子不孝!只有下辈子孝敬你老人家了!”中“箭”之后的每一位仁兄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难道死亡的感觉就如此奇妙吗?除了稍微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其他痛苦的感觉啊!”中箭倒地的每一位仁兄都有如此相同的感受。

伸手摸摸“中箭”的地方,疼痛感依旧存在,但双手依旧干干净净,半点血迹也没有!

“怎么可能?”“中箭”后的每一个人无不口瞪目呆,伸着长长的舌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放大眼睛仔细一看,自己面前哪有什么箭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全是蒿草杆、削尖了的木棍之类的东西!

“嗷!”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暂时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心里,但瞬息之后,便是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唐军的箭支用完了!”“唐军的箭支用完了!”一位刚刚“死里逃生”的叛军士兵捡起了一支射在他们身上的“利箭”,再也顾不得身后有什么弓弩手的监视和刀斧手的恫吓了,转过身子,策马狂奔,朝着身后的中军大帐中的尹子奇奔去!

“好一个王八蛋!竟敢临阵脱逃!给我拿下!”督战校尉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准备狠狠地挥下去!

“别!大人,好像情况有变!”一名亲兵拖住了校尉的手,“你没看见前方的将士们在欢呼吗”

“大帅,好消息!大帅,好消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叛军校尉边跑边喊,连脸上那一颗颗汗珠也顾不得擦拭!,“唐军的箭支用忘了!唐军的箭支用忘了!我们可以放心攻城了!”

这则消息对于尹子奇来说,比在浩瀚的沙漠中发现了一汪清泉还要兴奋,几个月的辛苦今日说不定那个就可以见到成效!

“张巡,老子终于等到今天了!”欣喜若狂的尹子奇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竟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向帐外狂奔而去,“传令三军,倾力攻城,今晚本帅在睢阳城中为大家摆庆功宴!”说罢,他便翻身上马,在那名校尉的陪同之下,朝睢阳的北门狂奔而去!

而此时的张巡南霁云正在睢阳城的北门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南将军,”张巡忽然转过身子,向南霁云问道:“在多元的距离内,你有准确射中尹子奇的把握?”

“喔!两百步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南霁云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要一招毙命的话,恐怕有点难度!”

“那好,只要你让尹子奇身负重伤都算大功一件!”张巡在尹子奇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用一种充满期待和渴望的眼神望着南霁云,“睢阳城的安危就看你了!”

“南霁云定不负大人重托,为睢阳百姓除此大害!”南霁云紧紧握住手中硬弓,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南霁云紧紧盯住向睢阳城飞奔而来的尹子奇,心中默默地数着,两眼瞳孔紧缩,左手紧握弓背,右手缓缓拉开弓弦,将一张一百五十斤的雕工拉的如中秋满月一般,箭头死死盯住那位骑在高头大马,浑身锦衣白袍、金盔银铠的尹子奇,两百步、一百八十步,放!

“嗖!”一阵凄厉的响声划破了长空,朝着尹子奇迅速飞来,“哈哈哈哈哈哈!唐军又在故伎重施······”尹子奇见到这种情况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但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便在他的左眼上“安家落户”了。

“啊!”尹子奇发出一声惨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大帅!”周围的几百名士兵同时尖叫起来。

只见一股鲜血从尹子奇的眼中涌出,从他的指尖流过,流向大地,染红了地面,同时又似乎在对尹子奇进行了又一次无情的嘲笑!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连忙围在尹子奇身边,围成了一道人墙!

“放箭!”南霁云一击成功之后,城上的张巡手中令旗一挥,城上几百个弓箭手纷纷上强,拉开手中硬弓,对准城下那堆人,毫不留情地放出自己手中的箭!

“啊!”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自城下的旷野上发出,让人听了感到毛骨悚然!

没个人的心中又增加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张巡再一次耍了他们?难道他们在张巡面前,除了被玩弄以外,别无所长吗?

见城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张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手中令旗一挥,北门被迅速打开,吊桥也快速落在了护城河上,一个满脸横肉的虬髯客手执长枪,一马当先,飞奔而出,直扑那队乱哄哄的人群,矛头所指自然就是躺在地上的那名独眼将军!

身边的人马伤亡殆尽,自己深受重伤,面对眼前这位凶神恶煞般的虬髯客将军和他身后的几千人马,仅仅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尹子奇终于明白什么叫住恐惧了,惊恐的眼神、慌乱的神色、痛苦的面容,扭曲的脸庞,尹子奇仿佛看见了死神的背影。

‘“尹子奇,你的死期到了!”雷万春双手紧握钢枪,对准尹子奇的咽喉狠狠地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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