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儿突发疾病离场,座中就数江慕华落笔气势如虹,凝练有力,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又兼她生得沉鱼落雁之貌,打扮的尊贵奢华,在众贵女间显得光芒四射,一时无两。
皇后娘娘命人将她墨宝好生收起,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赞口道:“数月不见,又精进了。”又道:“你那个位置远了点,到本宫跟前罢,顺便陪本宫说说话儿。”
江慕华恭恭敬敬地走到她跟前,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忙命人扶起。“你这孩子,怎么同本宫生分起来了,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江慕华笑盈盈地站在原地,像没有听到一般。
皇后正欲询问,这时,舒贵妃忽然开口:“明华,马上开场了,你站在正中央作什么?别的不说,挡着皇后娘娘的视线可就不好了。来,到本宫身边坐着,咋们接着聊。”
“是,谢谢贵妃娘娘提醒。”江慕华顺从地低下双眸,慢慢地退回原来的位置,似乎在为自己挡了皇后的视野感到羞愧,所以不再往中宫的位置看上一眼。
此刻,座中李昭仪转过身去逗吴婕妤怀中的小皇子,吴婕妤握着他的小手呼应;丽妃兴致勃勃地喝着一碗燕窝,完全不在状态;贤贵妇转了转手中的七宝手串,道一声阿弥陀佛;舒贵妃目光平视着前方,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示意采英退下。谁让江太尉手握十万禁军,江慕华自小骄纵惯了?
还好众贵女的关注点都放在接下来的才艺比试环节,没有人注意到方才的一幕,况且看上去并无异常啊!
说起这次的歌舞比试,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则是李凌儿的飞天舞和褚飞燕的花鼓立。
先说这位李凌儿,其父亲因为常接待番邦使者,礼尚往来,后来娶了个胡人的贵女,李凌儿从母亲处学得了胡旋舞,将其融入中原神话传说后,自创了一种独特的舞蹈,跳起来轻盈矫健,宛若天女翩翩,遂命名为飞天。
而说起诸飞燕的花鼓立,更有一段有趣的往事。她的外祖母王氏,曾是京都大街上跳花鼓舞卖艺的民间女子,出身很是卑微,一次偶然机会救了个饿得半死的书生。王氏觉得书生虽穷,但是言谈不俗,他日必成大器。那年王氏才十六岁,可是自小行走江湖,阅人无数,眼光和胆识不是平常深闺女子可比拟的。
她为了资助书生,将自己几年的积蓄拿出,在京都繁华地段租了个阁楼,召集昔日走江湖认识的姐妹,开了个歌姬班子,专给有钱人办喜宴、请满月酒、生日、各种大小宴会表演,俗称走场子。
王氏门下的歌舞水准很高,尤其擅长在花鼓上作舞。你想这年头谁家办宴席不图个热闹新奇?年轻标致的女子,着一身红妆,站在高高的大花鼓上翩翩起舞,那柔软的缎子往旁边鼓上一甩,嘭地一声亮响,众人便鼓掌乐道,中!
后来书生果然金榜题名,皇上钦点为探花。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书生很快就入了当朝丞相的青眼,要招他做女婿。一面是情深义重的恩人,一面是大好前程,书生左右为难,无法取舍。
王氏见状,便一声不吭地走了。你以为她是躲起来成全书生么?错,她躲起来数日,精心筹划一番,花重金买通宫中太监,在皇上去公主府喝喜酒回来的路上,她去拦御驾,告御状!用她的话来说,生死富贵如烟云,有什么比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被夺走更不能接受的?
侍卫的刀架在脖子上,她都不眨一下眼睛;在九五之尊跟前,她漫舒广袖,将自己与书生的故事用花鼓舞跳出来;面对天子的责问,她不卑不亢,敢于争取,宁死不屈。与其说皇上是被他们的故事打动,不如说对她的勇气和胆识刮目相看,还有一点史官们不好意思说出口,是皇上不作点什么下不来台。
皇上给他们赐婚了,以王氏当时的身份地位,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举甚得民心,皆大欢喜。至于那位丞相,也不好明着为难,况且宦海多变,谁知明日又是谁主沉浮?
到得褚飞燕母亲那里,花鼓舞已被分为两种,一种是歌姬班大手笔的大班子舞,一种是闺阁女子轻体健身的独舞。前者媚俗,后者优雅。再传到褚飞燕这里,从汉代赵飞燕的金盘立舞中受到启发,只用巴掌大,五尺高的小花鼓,女子身着飘逸轻柔的舞衣,单脚而立,犹似九天仙子下凡尘,身姿独到轻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有种令人心颤的美。
这在万灵机看来,李凌儿的舞姿热情妩媚,充满异域风情;褚飞燕则优雅柔美,具备诗意的灵动,更符合一位大家闺秀气质。
一心想给儿子挑个满意媳妇儿的丽妃见宴会上群芳争艳,一会儿觉得张家的女子好,一会儿觉得朱家的女儿不错,拿不定主意选谁,又怕儿子不喜欢,遂派宫人悄悄去问他中意谁家的姑娘?
四皇子又不认识这些深闺秀丽。他身边的小太监就给他出馊主意啦,您扒在花园树上偷偷瞅去呗,瞅中了派人告诉娘娘。这主意出到四皇子心坎坎上了,他果真叫人在树下叠罗汉,硬是爬到百花宴附近一株老梅树上。
嘿嘿,这一看不得了,正巧是曲终处,褚飞燕单脚尖立花鼓,惊鸿之姿映入眼帘。“仙女儿下凡啦——”咕咚一声,四皇子一脸痴呆地从树上掉下来,怀里抱着半截枯梅枝,半天合不拢嘴。吓得众人以为他摔傻了,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