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边浅水处,一平如镜,鱼翔浅底。张雨天坐在旁边的石块上,享受着难得的阳光。在山谷已经呆了六七天,蒋向阳留下的很多生活用具让他派上了用场。他抓鱼、打猎、采摘野果,闲时抱着《道德真经》苦读,一遍遍体会经文内涵,感知内心与自然的链接。
山谷的静谧与孤独,倒正好让他心无旁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他内心萌芽,他自己还不知道,所谓的“道心”已经在心里扎根。“道心”和“佛性”一样,没有实物存在,只是一股本源意识,通过这股本源,等于打开了与天地交互的一扇窗,有了这个接口,看不见的能量物质像核聚变一样,随着累积的量的递增,可以爆发难以想象的力量。
当然,这些,张雨天还不知道。
“吱吱——吱吱!”他睁开眼,是那只小松鼠,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钟情似的,从那天见过之后,就一直跟着,慢慢地,一人一鼠混熟了。雨天打坐体悟时,小松鼠也乖乖地在旁边睡觉,通体金黄,阳光照过来时,黄澄澄的金块一块。
小松鼠见张雨天睁开了眼,兴奋地指着水底下,原来,浅水处被太阳一照,温度比其它地方高,一群鱼游过来晒太阳,平时张雨天也就是在这里捕鱼的,没想到的是,这小松鼠也是个吃货,烤熟的鱼总得分它一半,也不知道那小小肚皮怎么装进去的。
张雨天一笑,轻手轻脚挪到旁边,拾起鱼叉——木棍上绑了个尖硬的铁片,也是原来将向阳留在洞里的。他凝神静气,忘我无我,感觉自己就是那潭溪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他一动不动,渐渐地,鱼儿的一转身,一起一落,都映在他心里,说时迟那时快,手一动,鱼叉准确无误地入水,水面泛起了一抹嫣红。雨天把鱼叉拿起来,居然两尾鲫鱼叉在上面还不停地摇头摆尾挣扎,乐得小松鼠飞快地跑过去,围着鱼叉真乐。
是时候一探究竟了。张雨天看着水潭尽头的石洞,暗暗下了决心。
这段时间,他已经用木头扎了一个木筏。吃过饭后,他收拾停当,其实没什么东西收拾,就一把短刀,一本《道德真经》,一些食物,还用松油做了很多火把。
他来到蒋向阳的坟前,隆重地鞠了三躬,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前辈,他已经把他当成了师父,简单的坟前,有一块石板,简单地刻上了一排文字:道宗第65代传人蒋向阳之墓,弟子张雨天敬立。他心里默默想着,放心吧,前辈,我一定将道宗发扬光大。
本来不想带小松鼠的,可这家伙死缠烂打地跟到了木筏上。洞只有半人高,缓缓驶进洞口,雨天才庆幸没把这乘客撵下筏子。小松鼠一身金黄,在洞里像夜明珠一样,发着金黄的荧光,不用火把也能看得清旁边的石壁。
洞内空间慢慢扩大,十多米后,已经有一人多高。里面基本感觉不到水流,石壁上偶尔有水滴落的声音,激起清脆的回响。
小松鼠好奇地东张西望,雨天感觉这家伙应该来过这里,里面蜿蜒曲折,它站在木筏前,冲着前面“吱吱”地不停叫着,遇到有分叉路口,更是指手划脚,指着方向。
对这伙伴,雨天选择了无条件相信,他觉得,小松鼠估计之前也跟着蒋向阳前辈生活的,可能真的对水潭秘室熟悉。
洞内温度比山谷更冷,划了半天,水洞时宽时窄,时高时低,还好有松鼠的光照着,不过一直没有到头的迹象。
“吱吱——吱吱!”小松鼠突然跳起来,开心地回头看看雨天,指着前面。雨天这才看见,石洞到这里上不见顶,左右也非常开阔,还有一块很宽的平地,一眼看不到边。见小松鼠这么大的反应,他赶紧把筏子靠岸。
刚到岸边,小松鼠立即一蹦一跳地跳到了地上。在这么大的空间,小松鼠的光芒也就是个跳动的小点了,雨天用打火石点了个火把,赶紧跟过去。
这是一处乱石林立的地方,无数钟乳石千姿百态,有的像千军万马气壮山河,有的像小桥流水婉约唯美,有的倒挂如钟寒而不栗,有的像猛虎下山栩栩如生,诉说着近万年沉积的历史,在火光下闪闪熠熠生辉。雨天到过许多景点,那些开发出来的石洞,跟这个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来不及欣赏这壮美,小松鼠已经绕过一个十多米高的钟乳石,钻进了石林里。雨天边喊着,“慢点慢点”,赶紧追了过去。
小松鼠在一处如莲台绽放的钟乳石堆前停了下来,“吱吱”叫着不再前进。
雨天奇怪地走过来,前面明明没有任何障碍,却也前进不了一步。周围转了一圈,这块区域就是无法闯入。
看来,这就是水潭秘室了。雨天想着,盘地而坐,默念着《道德真经》,用心感受周边的水滴、石头、气流、空间……以他现在的情形,周边十余米的状况,了然于胸。果然,在不经意中,一股似曾相识的能量波在他前面出现了。他心中一喜,慢慢地试着融入这股能量,建立链接。
“原来如此!”一个小时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股能量的走势和运动,已经被他掌握。他也渐渐感触到世界的伟大与神奇,利用自身能量为引,和周围物体产生同频共振,再以心念牵动,居然可以无中生有,变幻能量组合,相信如果修到一定境界,改变物体形状,甚至偷天换日也未为可知!
他扬了扬手,小松鼠知趣地爬在了他肩上,一步跨出,先前无法前进的无形壁垒已经视若无物。再往里去百十来米,是一个天然石室,小松鼠迫不及待地从他肩头跳下,跑了进去。
石室里居然泛着一片柔和的白光,原来石室上方的石壁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令牌似的牌位,令牌中间镶嵌着一颗大夜明珠,周围一圈,是小了很多倍的小夜明珠,这些夜明珠发出的柔和的光芒,把这间石室照得雪亮。
石室并不大,有几块大石头堆垒起来的台子上,还有一个箱子,和山谷中的箱子材料一样,只不过大了四五倍。
这发光的东西,应该很值钱吧?!如果被道宗历代先人知道张雨天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估计都要从坟墓里跳出来掐死个十遍八遍了。
可他第一个念头真这么想的,还好第二个念头让他清醒了,我是道宗第66代传人,第66代就我一个了,应该也是掌门吧!?不能这么见钱眼开。
走到发光的令牌前,雨天看到令牌上方大夜明珠周围有一个看不懂的符号,下方写着四个字,这几个字不太好认,像是上古时期的篆书,他琢磨了一会,才认出这四个字:天皇号令。
令牌看不出什么材质,但做得很精致,对应着小夜明珠左右和下方,分别刻着小字: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雨天看不懂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但“翼”“轸”两字比较熟悉,中学课文里有“星分翼轸,地接衡庐”的句子,数了数字数,原来是28星宿!
伸了几次手,雨天都没敢去动这令牌,小说里经常写着动了贵重物品,可能引发机关什么的,虽然这个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可是拿了没命享用,等于废品啊。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看看箱子里有什么宝贝。
箱子上刻着四个字:道藏三千。
不会是三千本书吧?这么恐怖?箱子很容易就打开了,里面确实是书!很多书!却没有一本书!
这——有这么矛盾的吗?确实!箱子是空的!
但雨天的头很快变大了!像是无数本书从箱子里出来,源源不断地钻进脑海,信息量大得让他眼冒金星,满脑子都是:书!书!书!字!字!字!
他盘坐了下来,急速地念着《道德真经》,让自己放空,不再抗拒,不再承载,无我,无书,一切虚无……
终于,不再头昏眼花了,《三洞真经》、《四辅真经》、《道宗众术》、《道宗谱仪》、《仙传道史》、《道魔》、《法门》……一本本书秩序井然地列在了他的脑海,他试着调用,却发现都只能看到封面。
“哈哈,这么快就有有缘人了!”张雨天睁开眼,发现一个近似野人的老头站在面前。
“你——你是人是鬼?”石室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张雨天确实吓了一大跳,不由失色问道,倒是小松鼠,“吱吱”叫着,极为亲切地扑了过来,却是穿过老头,落在了地上,一脸迷惑。
“小金,你又调皮了。”老头看着小松鼠笑道,然后对张雨天道,“小子,我就是蒋阳子,俗家姓名蒋向阳,相信你在山谷已经看到我的留言了。”看到他点头,继续说着,“你能接受道宗传承,证明你是有缘人,能为我收拾尸骨,也能算我弟子了。可惜啊,我道宗一派,式微如此,还好有了传承,我也可以放心下去见恩师和历代掌门了。”
蒋向阳和蔼地看着雨天,继续说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死了那么久,还能站在这里,这其实只是道宗的离魂术,低级法术之一,我资质不高,凭毕生勤奋也只能到这境界。我看你命数凶险,骨格清奇,倒是块修道的好材料,修道,勤奋很重要,但天赋与心境、命数更重要,你将来成就必在我之上……”
听蒋向阳说了很多,张雨天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以恩师之礼拜见,洗耳恭听。
“我法力低微,这股元神离体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道宗传承,都是元神传承,你百年之后,也需分一股元神,将道藏三千传给弟子,以保我道宗世代流传。”
“是,弟子一定尽心尽力!”
“道藏三千,包罗万象,需要道法精进,才能一步步打开,我穷毕生之力,也未能打开百分之一。
“《道德真经》是把钥匙,是链接宇宙的基础理论,无论到什么境界,都会让你有新的感悟,一定要勤加练习……”
“《法门》是修练自身法力的功法,到了体悟境,就可以开始正式修炼了,《道宗众术》是道宗的法术,修练境界越高,可以从入门到初级、中级、高级,修习各种法术,选择适合你的去修练,万不可贪心冒进。”
“没有师父指引,你的修道之路愈加艰难,为师就帮你先打开《道宗谱仪》和《仙传道史》,这两本书《道宗谱仪》讲的是道宗历代先贤秩事,《仙传道史》讲的是远古大乱时期,道、魔、妖、鬼传说……“
雨天感觉头脑一震,果然,脑海里这两本书可以随自己心意翻动了。
蒋向阳看着张雨天,脸色有些黯淡,一股无奈的神伤之情洋溢脸上,“你——以后仔细看吧,给我磕几个头,一为拜师,二为送别吧。”
“啊——您这么快——好的,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虽然这个年代,已经不兴跪拜之礼,张雨天还是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国难当头,道宗虽然式微,但仍抛弃修行,挺身赴难,这是何等胸怀?
蒋阳子虽然受资质限制,但为了传承道统,不惜背景离乡,这是何等坚韧?
一个孤儿,掉落于此,蒋阳子授艺传道,更是传承道统,我何德何能?
这样想着,磕完头,张雨天没有立即起身,触景生情,不觉眼框红红的。
“哈哈,好徒弟,咱们修道之人,一切顺天随意,不用难过啦。”蒋向阳一扫伤心之态,手一拂,挂在秘室的令牌飘到了张雨天面前,“接住令牌,你便是我道宗第66代掌门,传我道统,扬我宗威!”
“是,弟子一定竭尽全力!”张雨天接过令牌,一股心灵相通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令牌就是他,他就是令牌,经历了千百年岁月,沧桑古老。
“不过,也不要太勉强了,道之不存久矣,不是我们一两代人所能改变的,记住,一切顺天随意……”蒋向阳爱怜地说着,身体慢慢模糊透明,他看了一眼小金,眼角有些湿润。
“吱吱吱吱——”小金跑过去时,蒋向阳已经化作了虚影。
“好好对小金……”
“我会的。”张雨天感觉此刻真正长大了,这副重任,穷尽一生,也要出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