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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忆(二)

宽敞的官道,变得宛如一条通往地狱的幽冥之路,地面的青石板被倾洒上了无尽的鲜血,如铺上了一张绛红色的地毯,充满了阴森的诡异感。

此时,大部分的山贼被佣兵团牵制着,为诸多的行人取得了逃生的机会,不过仍有不少的山贼突破了佣兵队伍,杀向了队伍后方的行人们。

“那里有人逃走了,就是北边的那条小路。”

“糟糕!”声音传荡入耳中的时候,小男孩的父亲便知道不妙了,本已极快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小男孩的母亲明显有些跟不上了,大口大口的出着气,胸口的波澜壮阔不停的起伏着,在淡紫色的衣裙下呼之欲出。

山贼们迅疾的下了马,眼前的狭窄小路是不可能让马匹在上面驰骋的。

“追!”

几个山贼追了上来,他们的速度都不慢,比拖着三个人的小男孩的父亲隐隐的快上了几分。

小男孩低垂着头,不敢看那些山贼。因为山贼的表情疯狂而狰狞,还不断的喝吼着要他们停下来。他偏过头看了看四岁的妹妹,只见妹妹早已梨花带雨,脸上是因害怕而滚落的泪水,只是她的小虎牙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也发现了小男孩看她的目光,那恐惧的眼神带着几分委屈也看着小男孩,长长的睫毛上还粘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小男孩一阵的心痛。他恨死了山贼,如果他有足够的本事,肯定会将后面的山贼屠杀上百遍。

600米了,那些山贼越来越近了,如此下去定然会被追上的。

小男孩的父亲心思急转着,他得想办法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他在急速的奔逃中,也观察着四周的坏境。

这里是一片庄稼地,稻田的边上还码着高高的稻草堆,每个稻草堆都有三米的高度。小男孩的父亲一眼瞟过,大概有数十个稻草堆码在不远处的稻田边上,遮去了大半的视线。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山贼还差五百米就可以追上他们了,小男孩的父亲右手一揽,直接将妻子和女儿背在了背上,速度陡然变快,马不停蹄的逃向了不远处的稻草堆。

这里距北边的山林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若是执意要逃往山林必定会被山贼追上,然后围剿而亡,所以小男孩的父亲选择了这些稻草堆暂时避过山贼们的视线。

数十个稻草堆杂乱无章的耸立在田坎上或者已经开了裂口的田里,逃入了这些稻草丛中,小男孩的父亲将妻子放下,然后放下小男孩。

“素雅,带着峰儿和馨儿赶快离开,我帮你们阻拦住山贼。”小男孩的父亲胸口不住的起伏着,声音粗重的说道。

“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母亲毫不迟疑的否决了父亲的话,她知道,如果让他留下来阻拦山贼,那么他多半凶多吉少。

“来不及了,素雅,我们可以死,但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还小,不能让他们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山贼手中。”父亲急促的劝说着母亲:“再说,我的功夫也不差,对付几个山贼还是可以的。”

母亲看了看两个孩子,他们现在都还处在惊慌中,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

母亲念念不舍的告别了父亲,带着两个孩子逃走了。只是没走多远,后方便传来一声大喝,然后就是兵器交击的“当当”声。

“来不及了。”小男孩他们几乎才逃出数十米的距离,看来今日想安然离开不可能了。

“快追,除了那个男的应该还有一个娘们和两个小崽子,别让他们给跑了。”不远处传来了粗犷的男子声音,听得小男孩三人一阵寒栗。

“峰儿、馨儿,你们快点躲进稻草堆离去。”小男孩的母亲破开了一个稻草堆,对着小男孩兄妹两人说道。

“母亲……那你……”

“不要问,快点躲进去。”

小男孩哆哆嗦嗦的话语刚吐到一半,就被母亲厉声呵住了,一向温和慈爱的母亲突然的严厉让他有些发愣,不过旋即就乖巧的拉着妹妹躲进了稻草堆里。

小男孩看着母亲用稻草将他们遮盖住,然后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外面的一切他再也看不到了。他拥着妹妹,发现妹妹的身体抖得厉害,便用手亲亲的抚着她的背,柔声道:“馨儿不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然后~

“在那里,那个娘们儿想要逃走。”又是那个难听之极的声音,小男孩差点大叫了起来,不过他不能叫,他用手捂着自己妹妹的嘴,不让她叫出来,他得保护自己的妹妹,绝对不能让山贼发现。

不久,远处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小男孩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可能是眼睛睁得过猛,眼角依稀有淡淡的血红随着泪水一起淌下,让本来清澈的泪水变得妖艳起来。

“呼~”“呼~”……

小男孩的呼吸变得异常的粗重,像是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得他一双小小的眼睛越发的红了,就像走火入魔一般,若是在明亮的地方,光是他那双眼睛就够瘆人的。

“近了……”

悉悉碎碎的脚步声仿佛尖锐的银针般锋利刺耳,越来越靠近小男孩兄妹两人。

“啧啧,铂金耳环和铂金戒指,还有南海珍珠项链,真是有钱人呐,幸好没让她逃掉。”中年男人的声音,听在小男孩耳中犹如来至九幽地府,压迫他甚至不敢大口的喘气。

“还有两个小崽子的,怎么不见了?”

“应该藏在这些稻草堆里。”

“找找看。”

旋即,小男孩听见“嗤嗤”的声响,这是马贼们用刀子刺稻草堆的声音,他的心紧悬了起来,他用自己的身子尽量包裹着自己的妹妹,几乎遮去了她身子的一大半。

“嗤嗤……”

“来了。”小男孩心中一禀,背后的冷汗丝丝的渗透了出来。

“嗤嗤”的响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过去的,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刚刚山贼的刀传来的冰冷温度。

“嗤嗤……”

又是一把尖刀慢慢的、慢慢的插进他们藏身的这个稻草堆,死亡的感觉如此的近,那恐怖的感觉是小男孩一生之中最可怕的梦魇。

“没有啊,你们发现那两个小崽子没有?”

“我们也没发现,也许已经被我们刺死在了稻草堆里也不一定。”山贼们的刀上本来就沾满了鲜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刺中那两个狡诈的小崽子。

“算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我们赶快回去帮助其他人对付佣兵团吧。”

山贼们终于走了,小男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即使在稻草堆中很难呼吸。

忽然~

一股热乎乎的液体缓缓的流过了小男孩护着妹妹的手臂,黏糊黏糊的,似乎还有一股淡淡腥味传进了他的鼻子里。

小男孩的心脏仿佛被皮鞭狠狠的抽了一下。他慌忙的松开捂住妹妹嘴唇的小手,吞了些唾沫滋润干燥得被火烧着一般的喉咙,然后用他那颤抖得厉害的声音艰涩的问道:“妹……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咳咳……”微弱的咳嗽声响了起来,小男孩紧悬的心稍微松了些。

“哥……哥,我胸口……好疼……”小女孩微微娇喘着,声音有些微不可闻。

“妹妹……”小男孩其实早就猜到了,不过他不敢相信,那流过他手臂的是妹妹的血吗?

他的手轻轻的拂上妹妹的胸口,那里衣衫已经被粘稠的液体寖湿透了,好像还在“汨汨”的往外流着。小男孩的手越来越颤抖了,喉咙处不住的翻滚着,口干舌燥的,说不出半句话。

“恩……”小女孩一阵弱弱的痛苦呻吟,她的手轻轻的抬起,拦住了小男孩的手,低声道:“疼……”

小男孩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感受着妹妹稚嫩的小手传来的冰凉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若是现在出去,一定会被山贼发现的,然后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掉。

他握着妹妹的手,安抚着妹妹:“小馨乖,小馨一定会没事的,我们的小馨又乖巧又听话,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这些话是说给妹妹听的吗?他不知道,也许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沉默了半晌,小女孩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旋即用她越发微弱的声音说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郡城啊,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去玩的,你可不许赖皮哟……”

“恩,不赖皮……不赖皮……”小男孩已经泪流满面了,忍不住的抽泣着:“哥哥一定带小馨到郡城去玩……”

“恩……”小女孩的声音如梦呓一般,之后她就没有再说话了,也许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她的小手缓缓的从小男孩的手中滑落,漆黑的稻草堆里再无半点声响。

小男孩的眸子变得空洞无彩了,没有了以前跳跃着的光芒,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

金碧辉煌的大厅之中,俊秀的少年依旧擦拭着手中的银色宝剑,只是他的嘴唇已经在不经意间被自己咬破了,一股鲜血“汨汨”的翻爬了出来,旋即顺着他白皙的肌肤缓缓滑下。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少年的对面响起,传入他的耳中。他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坐在他对面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叫做鲁迪。

“凌峰,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何还是放不下呢?”鲁迪担忧的看着凌峰,十年的相处,他几乎没见凌峰笑过一次:“大厅内的兄弟都有着同样的经历,一样痛苦过,不过那都过去了,再悲恸也是挽回不了什么的,只有好好的活着,才是对逝去的人最大的安慰……”

鲁迪没在说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有些矫揉造作,不过他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导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让他不再沉沦于痛苦之中。

凌峰停下了手里擦剑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鲁迪,鲁迪英俊的外表此时陇上了一抹担忧的神色,让凌峰心里不由一暖,脸上冰霜也稍稍融化,看起来比先前柔和多了。

“鲁迪,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凌峰将佩剑收回了剑窍,缓缓坐直了身体。

正在这时~

一个中年骑士进入了大厅,此人脸如刀削,浓眉大眼,加上魁梧的身材,煞是英武。他穿着龙骑士特有的银色铠甲,径直到了大厅的一座演武台上。大厅内的龙骑士们一眼便认出此人,他是龙骑团第一分队的队长佩翀,身份仅次于龙骑团的团长沃葛。

大厅内的龙骑士们很快聚集到了演武台下方,快速而整齐的排成一列方队,整个过程只用去几十秒的时间,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凌峰和鲁迪并肩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第四分队的龙骑士们,你们辛苦了。”佩翀的声音浑厚有力,回响在大厅的每一个脚落:“此次,你们优异的表现使得沃葛大人相当欣慰,20天完成历练任务,我也为你们赶到骄傲。”

“喝!”……

齐声大喝,如惊雷响彻大厅,这是骑士们宣泄感情的方式,无论是高兴、激动、悲伤、绝望,都包含在这喝声之中。

“龙骑团的英雄们,你们也累了,沃葛大人放你们三天假,让你们好好休养一下。这三天你们可以和常人一样吃喝玩乐,尽情享受,二月之骑的条条款款不会再约束你们。”佩翀慷慨激昂的话语,使得台下一片欢呼雀跃,龙骑士也是人,他们同样会因为获得休息的假日而振奋不已。

“好了,散去吧。”佩翀面带着微笑,这第四分队的龙骑士都很年轻,在他眼里就是自己的晚辈。

“后生可谓啊!”

佩翀心底其实也相当的惊诧,此次的任务可是相当有难度的,不过这群年轻小伙子居然只用去短短20天就完成了。这是龙骑团一项新的记录,超越了前代的骑士们。

“凌峰、鲁迪,你们跟我走,沃葛大人要见你们。”看着逐渐散去的骑士们,佩翀看向了下方的凌峰、鲁迪二人。

凌风和鲁迪没有意外,他们作为龙骑团第四分队的队长和副队长,沃葛肯定还有事情要询问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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