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荒原上,两个矗立的身影格外醒目,一青年,一中年,年岁虽不同,此时形象却极为相似。
杜金林衣服上的金色巨蟒,被鲜血染成红色,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尤其是胸口的位置,金色巨蟒的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象,仿佛被某种怪力砸凹进去一般。林风的胸口,同样如此。
林风碰了碰胸前凹进去的骨头,眉目仿佛两根绳索紧紧缠绕在一起,伤势疏忽医疗的严重,但目前这种情况,对于林风来说,确实最理想的情况,毕竟对方是极境高手,而自己相差太多,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林风却依然活着,就是对方根本没想过下杀手。
林风想了想沉声说道:“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杜金林回答道:“毛头小子,惹怒我只会让你死的更惨”。
林风点头认同道:“如果你有杀心,我根本活不过十分钟”。
林风的话仿佛一根针,直刺杜金林心中的痛点,忍不住默默回想着,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想杀人了,思绪飘飞至十五年前,忽然响起沙哑的声音,诉说着悲惨的故事。
想起十五年的事情,杜金林莫名露出一丝惆怅的笑容,缓缓说道,当时秃鹰寨正是在此地约战斧头帮,原本两个小帮派,势力本是相差无几,可约战当天,斧头帮人数却是秃鹰寨人数一倍有余,黑道本也无信誉可言,遂两帮开始火并。
人数劣势秃鹰寨很快便陷入险境,生死存亡之间,杜金林下令撤退,但无奈斧头帮杀心诀绝,紧追不放,到了白森林中再次激战。而此时秃鹰寨已无力再战,关老二为保护杜金林,挡了一斧。而杜金林也命悬一线,好在上天垂怜,生死之间,突破极限,从而活下来。
而后来的结局,斧头帮连同帮主三十六人,从此消失在黑道。秃鹰寨名声鹊起,凭此一战,杜金林在黑道上也算得上一方大佬。
在那之后,秃鹰寨势力突飞猛进,杜金林手下更是增添三十余名得力干将,小喽啰更是成百上千,还有隐藏的战争型号机器人,更有两名极境高手坐镇。
回忆往昔,这段成名的历史作为一个黑帮寨主亲口诉说,总有一番血腥的味道,弥漫其中。但,这种足以令人自豪的成名史。在此时的杜金林说来,却平淡无味,反而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无奈。
杜金林紧紧盯着林风说道:“知道我怎么处理那三十六个人吗?”
林风沉默不语。
杜金林米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杀了斧头帮帮主一个人”。
杜金林顿了顿接着说道:“然后,我告诉他们,我只能放他们一个人活着”。
三十五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么只有死掉三十四个人剩下的那个人才能活下去。
林风静静听着。
杜金林看向林风问道:“你猜后来怎么了?”
林风想了想,结果不言而喻。
杜金林说道:“全死了”。
恐惧是人类天生具有的情感,尤其是威胁到生命的时候,而人性则是组成人类最复杂的部分。
当人类被恐惧支配时,人性仅仅只是两个字而已。
杜金林沉默片刻说道:“现在你还相信一个黑道头子没有杀心?”
林风眼中依然是一片平静,就一潭蔚蓝的小溪,波澜不惊。
“我相信”。
杜金林问道:“为何?”
林风沉声说道:“因为,我还没死”。
杜金林愕然,紧紧盯着林风的眼睛,那片蔚蓝的小溪丝毫没有迟疑,心中不禁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是时候该休息一下”。
话锋一转,杜金林接着回忆,但整个人的情绪却陷入沉默之中。
后来秃鹰寨势力发展的很迅猛,而斧头帮的寨子也理所应当改名秃鹰寨,所有的一切都向着美好期望发展。
直到有一天甘比诺的家族中的人找到杜金林。
林风身体一阵颤动,眼中满是惊讶,就像平静的湖水中被抛进一块巨石引起的波浪。
杜金林看了一眼林风,随意的说道:“看来你也知道甘比诺家族”,叹息一声,接着说道:“黑道的皇帝啊”。
林风摇摇头,神色严肃道:“还是沙巴克王氏”。
王氏二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击中杜金林,神色震惊之中却不免是无尽的绝望。
如果对方比作是黑道中所有野兽的首领,自己不过是一只瘦弱的野狼。震惊之余,杜金林不免疑惑的看着林风,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风哑口无言。
杜金林看到林风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既然能知道国王的姓氏,你身后的家族,想必也不是我们小小的秃鹰寨,能相提并论的”。
林风依旧平静不言。
杜金林感慨的说道:“弱者,连死法也无从选择,就是甘比诺家族的使者对我说的话”。
就像一只蚂蚁在一只食蚁兽面前一样,杜金林只能瑟瑟发抖。
“你知道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没经过生死之间的考验就可以达到极这层境界,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而极这层高手只能在那个家族当一个传话的人,那么这个家族又有多么恐怖”,杜金林回忆道那段往事,仍然被一种无力感所包围着。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人,林风知道想要收服一个小势力,只要展现出这个势力无法仰望的实力,才足以震慑这样的势力为己所用。
杜金林继续说道:“那个甘比诺家族的人,给了我一份清单,清单上是我寨子里面所有兄弟亲人信息。家住何地、身高几许、容貌如何每个人详尽无遗”。
对于大家族来说,威胁不是嘴上说说吓唬人的把戏,而是会成为现实的事实。
杜金林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的野心不大,一个小小的寨主我已经很满足了。即便是甘比诺家族不以我兄弟家人的性命威胁我,借着黑道皇帝的威名,我也会替他们做事”。
杜金林顿了一下郑重的说道:“但,他们触碰了我的底线”。
随即自嘲的说道:“我知道,一只蚂蚁对一只食蚁兽说你触碰了我的底线,何其可笑。蚂蚁哪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底线。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兄弟当作一场赌博的游戏”。
十五年前那一场火并,是杜金林人生中一个重大转折。他得到的是实力,是以失去同生共死的兄弟为代价。
但某些实力强横的家族中眼中,仅仅只是一场赌博的游戏而已。
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正如那句话,弱者,连死法都无从选择。
杜金林盯着林风的眼神,说道:“十五年来,我一直在等一个能够杀死我的人”。
林风沉默不语
......
哈姆怀抱着流星来到一个刚刚翻新过土堆前。
林风问道:“这就是他的墓地吗?”
哈姆点点头说到道:“替我帮他取一个名字,他没有名字”。
林风沉思片刻后说道:“少点东西”。
哈姆问道:“少点什么”。
林风说道:“一个人死后,应该有一座墓碑,记录他的身前事迹”。
哈姆转身飞向白森林,不多时便抗回一颗十米高通体雪白的小树。
林风咬着牙站起来,刚刚惨烈的一战显然没有恢复过来,随着身体的行动,有些较深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渗出鲜血。
哈姆上前想要帮助林风,却被林风阻止道:“我的剑不是用来削木头的”。
哈姆沉默片刻说道:“对...”。
不待哈姆说完,林风便打断道:“但,可以给逝去的朋友做墓碑”。
哈姆愣在原地,胸口的乳白色内核剧烈闪动着,最终化为平静,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流星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但是始终没有等到什么,也不灰心,握紧手中的剑,心中想着林风生母的墓碑。
剑走龙蛇,只是几分钟墓碑便已制作完成,流星身上也撕裂开几道伤口。
哈姆知道流星是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受伤,但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惯性认为人类应该给自己下达命令,而自己通过命令回答或解决问题。
林风似乎知道哈姆在想些什么,平静的说道:“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给你下达命令,而所有你的行为都要遵从你的意愿,同时所有你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也必须由你自己承担,学会给自己下达命令吧”。
林风目光火热的看着哈姆说到:“像一个人类一样,用自己的意愿做决定”。
说完,林风指了指已经做好的墓碑说道:“这就是你的第一个自己给自己的命令,也是你的第一个自由意志”。
哈姆沉默不语,胸口乳白色的光芒剧烈的波动,波动的有些刺眼。
时间飞逝,已经整整过去三十分钟,哈姆依然一动不动。
林风似乎回忆起第一次给哈姆起名字的时候,说道:“你的名字是根据几千年前,一部很著名的悲剧小说而命名的”。
哈姆胸口能量内核波动渐渐平稳,走到墓碑前,在正中间刻上两个大字。
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