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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愿去懂,还是真不懂的时间(六)

一天生物晚自习,吴老师为了赶上上一节耽搁的课程,把自习当了正课来上(到初二下学期、初三基本都是在当正课上)。这堂课,他讲的是人体各种器官和作用,中途谈到生殖器官的后天发育和性腺病变。同学们对这段知识很是在意,激动得胡言乱语的讨论。一些男生在小声的讨论生殖器官,说什么硬度、长度和持久度,把一些女生的脸都羞红了。当然,还是有些勇敢的女汉子存在,她们完全不理男生们的骚扰,一边认真做笔记,一边还不顾纯洁,邪恶的向男生比手势挑衅。在一些男生们争论到司马迁和李莲英后代问题上时,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吴老师居然把这一章都讲完了。我想,吴老师可能也觉得人类繁衍后代的器官很值得讨论,草草讲完,布置大量作业才是最好的教育手段。不过,我们这些学生也怪,老师走后,反而都觉得不稀奇了,渐渐的都安静了下来。这节课,唐剑一直都没去听,他将笔记本放在生殖器官的图片上,发动才气,写了一篇100字不到的情书。下课铃一响,他就跑来交给我,请求放晚学时一定要交到杨暮雪手中。我听起来像是在命令,可吃了人家的东西,只好爽快的答应,且向他还打包票说:“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等着好消息吧!”

真到放晚学的前几分钟,我却胆怯了,自信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思也混乱的犹如大海中汹涌的波涛,龙卷风中狂躁的飞沙。这种突然退却的感觉,我都不知道是何时产生的,好像自己打一生下来就具有,只是等一个媒介来将它唤醒,然后释放罢了。我羞涩的看着杨暮雪的背影,心惊胆战,不停的吞咽唾沫。我突然觉得,男人追求女人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仿佛一个人要爬几十座高山去摘一朵野菊花,既傻又悲催,既悲催又无意义。而动物世界里的狮子们或老虎们贪念爱,就很简单,闻一闻就直接来了。再回过头来看唐剑那家伙,我就觉得好笑,他居然是个外表凶猛如虎,内心胆小如鼠的小人。他一心只想着把女人弄到手,一点也不管我的死活,跟古时候那些鱼肉百姓的清朝官僚,简直一个德行,见了让人想惩恶扬善。他把情书交给了我后,不但不来鼓励,还每隔5分钟来催一次,每过10分钟又来问我有没有把握,简直把我的耳朵都快听坏了。但是,说出口的话就要去做到,那样才是堂堂男儿的样子。

我顶住多方面的压力,快步的冲到杨暮雪课桌前,将情书以惊雷划空之速放进了她的语文书里。杨暮雪见我如此无礼,立刻就瞪着我,用双手去翻那书。而我,是不能让她在班级大半数人存在的情况下,看到唐剑的情书的。所以,我就更无礼了下去,伸出双手来使劲的压住那语文书的封面。

这下,杨暮雪真生气了,用手指着我的双手说:“杨六月!把你的猪蹄拿开,不然我立刻剁了它。”

我忙柔声的求道:“拜托!拜托了!杨大美女,我真的没恶意,你回寝室再看吧!”

话音刚落,杨暮雪的脸便红了,没底气的说:“我要书啊!手拿开。”

我突然意识到,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而自己的双手还僵硬的用力的按着杨暮雪的书。我感到了极度的尴尬,打着圆场说:“呵!谢谢,你的书是好的,没破,我先走了。”

这时,几个跟杨暮雪同寝室的女生来打趣的插话道:“小雪!你有约会啊!那我们先走一步。”

杨暮雪快快的应道:“什么啊!你们想多了,等几秒钟,我马上就来。”

说完,杨暮雪拿上那语文书,灰溜溜的跑出了教室。听她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也如释重负,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过了一会,环视四周,居然察觉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前一晃而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身影是唐剑,他根本就没走,一直躲在教室的后门边,偷偷的观察我的行动。

晚上在家,我也要去背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因为第二天早读,语文老师要来抽背。我看了一会课文,注意力就无法集中了,开始去想杨暮雪,想到此刻的她,一定也在安静的寝室里背课文,且跟自己背诵到了同一段里的同一个字。突然,唐剑的样貌凌空而现,对我邪恶的傻笑,将刚才酝酿的一切美好通通消灭了。我很是气愤,洋气的的骂了他一句。

“Fuck off,Bitch!大爷今天为了你的情书,可是丢脸丢到家了啊!”

一想到情书,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开始在身体里滋长,可自己又不知道那是为何。再次强行提高注意力去背诵课文时,一个恍念在脑海中闪过。猛然间,我察觉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原来,唐剑给杨暮雪的情书上,根本没落款表明他的身份,而我交给杨暮雪时,也没说是谁写给她的。这样下去,杨暮雪一定会认为那情书是出自我手,理解成是我在胆小的追求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常言道,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可我要用何种手段去解决呢?跟唐剑实话实说,那不行,他一定会怨我不负责任,说我是发现了他情书写的才华横溢、旷古绝伦,起了借花献美人的歹心。若不去说,杨暮雪这一方面的挑战更大,处理不好,我们从小建立的关系都可能土崩瓦解掉,甚至成为“仇”人。经过一夜时间的辗转难眠,挣扎思绪,最后我决定先从杨暮雪那方入手。

第二日,早读刚完,唐剑便跑来问我杨暮雪有什么回应。

我摇头叹气说:“哎!兄弟!不好说!真不好说啊!”

唐剑脸色一下就变了,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哎!你不用说了,我大概已经猜到了结果。”

我愣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但唐剑一旦有了这样的觉悟,我面对自己失职的压力就大大减小了。于是,我决定改变计划,双管齐下,各个击破。我见唐剑一脸的愁容,便扮起了好人来,打算给他的爱情一点希望。我假装咳嗽了一声,拍打着他的手臂说:“兄弟!看开一点!你不是没有希望,杨暮雪只是说,她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学习。”

唐剑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我懂的!我现在要调整心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是吧?”

“嗯!杨暮雪说,如果你真心的喜欢她,就等她10年。”

唐剑弯了弯手指,立刻惊讶道:“****!10年,那不是要等到她考大学、读博士。这也太持久了一点吧!”

“就是,我也觉得,抗日战争都才打了8年。果然是人心隔肚皮,最毒妇人心啊!不过,还有可能是你情书写的不好,没打动她的芳心。”

“这绝对不可能!我那情书,是抄袭、改编加原创了徐志摩的爱情诗《偶然》才写成的,文学大奖都有可能得啊!”

说实话,唐剑的情诗写得很臭,语言浮夸的能赶上文革时候的******。如果被某个活人不小心拿到徐志摩的坟前诵读,估计会创造出又一个死而复生的神奇事件。然而,我不敢如实说出来,转而还安慰他道:“也许,是你写的太过于深奥了,杨暮雪没看懂。”

唐剑道:“你看过的,懂没懂了?”

“确实很难懂,我基本理解不到你要表达的意思。”

“哦!这么说来,还真是情书方面出了问题。”唐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说:“啊!很可能是。”

一转眼,唐剑又恢复了精神,神采奕奕的说:“原来是情书的问题,哈,都怪我一时大意了。六月兄,要不今天我再加班加点赶制一封,你再来当一回戴宗。”

“还是算了吧!你应该知道,好的女人会阅读男人,你的手段最好变一变,否者又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唐剑犹豫了一会,便问我有什么手到擒来的高招。我那里知道了,只能强装内行,给他打包票,说一定让杨暮雪感受到他真挚热烈的爱情,一定让有情人成眷属。唐剑听到这话,肯定是心花怒放,哪还有什么不相信,忙来握着我的手感激不尽。

之后,我琢磨了用一个迂回战术,通过王灿灿的口,来让杨暮雪明白情书的误会。王灿灿也大改以前的腼腆,很爽快的答应了我。因此,我对她的好感度提升了几个档次,让我为她制作四叶草的斗志又从新燃了起来。

时间没出24小时,杨暮雪便了解到了实情,且在次日下午来到我的课桌前。她一脸的气愤,不容我开口,就将唐剑的情书揉成纸团扔向了我的脑门。扔完纸团,她又撅着嘴、眯缝着右眼说:“Snakes and Rats nest, the boys did a good thing.(蛇鼠一窝,男生没一个好东西)”可是她的语速太快,我只听到了蛇那个单词,就问她。“What?Please say Chinese!”杨暮雪竟比出一个馒头大小的拳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恶狠狠应道:“别来骚扰我!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唐剑那家伙,眼睛贼,看见这一幕就向我投来了一种疑惑的眼光。我无话可说,只能无奈的向他摇头,表示他失败了。

下课铃声还未停止,唐剑便把我拉到了走廊上来谈话。

“六月兄!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啊?”

我忙说:“确实很不对,但错误还在杨暮雪那边,我们是清白无辜的啊!”

“还是不对!我看平时的杨暮雪,该是个大大方方的女孩子。如果她真拒绝了我,也应该是主动来找我,而不会把情书糟践后扔给你,找你来发气。”

“人不可貌相嘛!你看起来还不是大大方方,豪气冲天。结果,一封情书都不敢去当面交。”

“哎!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这是历史遗留的大问题,跟我现在的分析,完全是两码事嘛。”

我发现事情快露馅了,决心瞎编一通、谎言到底。于是,冷静的说:“也许,她是不想让你难堪。而我们俩,毕竟从小是伙伴,感情基础深厚,说几句气话也完全没关系。而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她这招可叫隔山打牛哇,表面上看像是对我不利,其实真正伤害的人,还是唐兄你。”

“那是当然了,你又没追求她。”

“罢了!罢了!人生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本班找,换一片天空吧!”

“切!我还是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兄弟,你说实话,在送情书的时候出什么差错没?比如被掉包,或者在情书后面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立刻装出气愤的样子,大声说:“什么!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那算了,我们以后都各走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唐剑道:“严重了!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只是心里憋得慌,猜测一下而已,别真往心里去。”

“真心说,唐剑,我可以对天发誓,你的情书我是亲手原封不动交到杨暮雪手上的,这点,你自己也该很清楚。”

“那是,你辛苦了。”

“没事,但以后,我还是不来掺和你的爱情浑水了。”

“兄弟!万万不可啊!现在我和杨暮雪,就像是小两口拌嘴后的冷战,调节调节就有希望的。而这调节调节的事,还需要六月兄你多费心费神啊!”

“好吧!但我们还是暂告一段落,等杨暮雪寂寞空虚的时候,再来乘虚而入,趁火打劫她的芳心。”

“嗯!上策,上策啊!”

处理掉这件事,我猛然感觉自己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善于玩弄权术的政治家。我看见任何东西,都想把它们与中国古代兵法《三十六计》联系上。看见唐剑,会想到薛仁贵用过的瞒天过海之计。看见杨暮雪,会想到王允利用貂蝉施用的连环计。看见放假后的学校,会想到诸葛亮对付曹操用的空城计。反正,自己一个人深沉了一段时间,几乎没跟班上其他男生谈过什么闲话。由此一来,我把自己更多的空余时间,放到了制作木头四叶草上,渐渐的,日复一日,一棵四叶草已完工了。但是,我不甘心只有一棵,便又继续坚持了自己的三边战线。一边坚持学习,一边继续踢足球,一边刻苦的做四叶草。自然,在我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日子也仿佛流水划过岩石般,走得飞快。

一个周末,我偶然去翻阅日历,发现1997年竟成为了历史灰尘。时间已在无声无息之中,又向前飞奔了一年。我又长大了一点,而父母,又真的老了一点。但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初中生,看见日历上的1998年1月3日,想到的也是即将到来的寒假和欢喜的春节。

这年的寒假,我成了老爸生意上的帮手。岁月的更替中,老爸和老妈把生意渐渐做大了,从原来只买烟买酒发展到了卖几百个品种的货物。什么纸巾、面条、零食、杂糖、礼盒、饮料、作料、速冻食品、洗漱用品都在卖,商品数不胜数。货物多了,住的地方就小了,我被迫搬到了木楼上去住。当时,那木楼是用几块平木板拼成的,和地面由一个活动的木梯子连接着。我要上楼,要先搬来梯子,再爬上去。早晨,我大概6点半起床,早了吃饭,就坐老爸的机动三轮车去别的镇上做生意。到达其它镇,我和老爸立刻就开始摆临时摊位。当然,我搬的那些东西都是很轻的货物,比如烟、瓶装酱油醋、纸巾之类的。摆好了摊位,老爸一般会放我去自由的玩。但在别的镇上,我基本没有认识的人,而自己又不愿意守在摊位前,就出去到处瞎逛。

一回,去老君场,我在游戏厅里,遇见了很久不见的杨山。当时,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雅鹿羽绒服,下身是一条看上去有洞更美的黑色牛仔裤和一双崭新的李宁篮球鞋。因为是冬天,他的头上还戴了一顶深蓝色的毛线帽,看上去很是嘻哈。他的脖子上有了新玩意,纹了一条红色的毒蝎子。他的耳朵更是出彩,吊着一对不知是不锈钢还是白银的耳环,时不时的反一点亮光。没认出杨山之前,我一直在他的左手边很投入的打游戏。到角色死后,我起身去卖游戏币,就听见一个男生突然喊道:“杨山,你打老王,老王交给你了。”我的第一反应是人从名,但随后出于好奇去证实,两个人就认出了对方。杨山为了庆祝我们俩相见,出钱去买了半只北京烤鸭来吃,还慷慨的送了我几十枚游戏币。我们在游戏厅里一边吃烤鸭,一边聊天。杨山说他现在很有钱,跟社会上很多人都认识,以后有什么难事都可以找他帮忙。话说完,他就从荷包里摸出了五张100元的人民币来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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