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度的无助感、恐惧感充斥着梦雨,已经两天了,梦雨只能看着,无助的看着乾隆,看着孩子们在自己的床边。乾隆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三分之二。梦雨看到乾隆发怒的样子,呵斥了所有的人,不许任何人进入屋内。乾隆就坐在床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看着梦雨。
已经三天了,乾隆不眠不休的守在‘梦雨’身边,而梦雨又守在乾隆的身边。这两天,沁雅、永琰、三公主几个孩子轮番劝乾隆,乾隆都不为所动。
“皇阿玛,我们要让额娘走的安心,您一直这样,额娘该多担心您的身体?况且,额娘也需要入土为安,我们不能让额娘这样无依无靠的漂泊啊。”梦雨听到沁雅对乾隆说的话,这个平时言语不多的孩子不免有些惊讶。
“雅儿,不许这么说话,你额娘就是累了,睡着了,什么入土为安?入什么土?大正月的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你们都回去吧,别吵着你额娘,她睡觉被吵醒了会不高兴的,都出去。”乾隆第一次板起脸来跟沁雅说话,声音压的低低,喝斥孩子们离开。
第三天内务府的人今天又来劝乾隆,将令皇贵妃遗体转移到吉安所。乾隆一阵大怒后终于一个不稳晕了过去,梦雨下意识伸手去扶乾隆,却又抓了一把空,眼睁睁看着乾隆从自己手臂间轻松穿过。一直守在旁边伺候的吴书来马上封锁消息,将太医请到乾清宫。梦雨看到永琰忍着悲伤,从容的安排着,自己很快就被移到了吉安所,当棺椁在吉安所落定的一瞬间,梦雨眼前一黑。
再有意识的时候,耳边充斥着滴—滴—滴—滴的响声,梦雨惦记着乾隆怎么样了,使劲儿睁着眼睛,可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想大叫,却也发不出声音。只有感觉器官在逐渐复苏,能感到周围的一切,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有人在说话,而且是好多人在说话。后来安静了,不过梦雨能清楚的感觉到,还是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的。“叶子,你还要睡多久?”这个声音……
这是个梦雨及其熟悉的声音,梦雨拼命挣扎,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光,面前的人也由模糊一点点的变的清晰起来,是闵玥没错。梦雨一个激动,起来,却没动了。“你醒了?叶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闵玥按着梦雨,不让她乱动,语气激动的确认着。“闵玥,是我,我怎么了?”梦雨刚醒过来,看到闵玥是高兴的,是激动的,甚至都没发现闵玥现在的着装,没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
闵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梦雨。梦雨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闵玥,你…?你怎么这身打扮?”抬手摸着闵玥短短的沙宣头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我们回来了。”闵玥终于说出来了,刚才没确定梦雨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带着记忆,闵玥没有敢轻易的说出实情来。
“什么?你说什么?回来了?我们怎么能回来呢?我们回来了,弘历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梦雨猛的坐起,抓着闵玥的胳膊。
闵玥现在特别能理解梦雨的感受,一如当时自己醒过来没有看到弘昼一样的惶恐,但世事难料,就是这么捉弄人,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将他们带到了那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又在他们不情愿的时候,无情的将他们带回来。梦雨觉得自己被命运狠狠的玩弄着。
医生们对梦雨做了各种检查后,确定梦雨身体已经没有大问题了,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梦雨除了刚醒来时候和闵玥说的几句话意外,再没说过任何一句话。闵玥来接她出院,放她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放心,直接接到了自己的公寓。一进门,梦雨看着各种现代化的电器,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多希望一开门,看到的是古色古香的门窗阁楼,可是没有,梦雨把眼睛闭上睁开,再闭上再睁开,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这几天梦雨自杀过,但被闵玥,现在应该叫宁玥了,被宁玥发现了,送到医院洗胃,洗胃的时候,药物已经吸收20%了,如果再晚一个小时,谁也救不了她。
“叶子,你觉得你现在死了就能回的去吗?你难道不知道令贵妃的寿命就只有四十九岁吗?”闵玥抱着因为洗胃带来不适已经呕吐的整个人都在抽搐的梦雨喊道。
“老宁,我怎么才能回去?我放不下弘历啊”梦雨终于趴在闵玥胳膊上凄惨的嚎啕大哭。闵玥一下一下顺着梦雨的背,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大哭,直到哭累了,睡了过去。
“死老头,你给我站住”梦雨看到了在灵岩寺给自己占卦的老者,拼命的跑拼命的追,不知道为什么,梦雨就是摘掉,这个老头一那一定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老者被追的无奈,只得停下脚步,心里无数次的腹语为什么就给自己指派这活,这丫头可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
“丫头,先别急,听我说,这个事怪不得我,咱们当时讲好的条件,你也答应了的。一个孩子用你五年的阳寿来换,六个孩子,三十年。”老者似乎害怕梦雨发火,赶紧把责任卸的一干二净。
“好,三十年,我认。但你为什么连个前兆都没有,为什么让我就这么不辞而别?这也是讲好的?这也是我答应你的?”梦雨气愤的抓着老者的袖子一句句的问。
“这是你命中注定的,谁都没办法。因为你的出现,历史有很多细节都有了改变,作为代价命中注定,你们此生无法善终。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老者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也是充满了无奈,她的几世老者都看在眼里,也曾偷偷的为她抱过不平。
“为什么?我是杀了你全家吗?你们这么对我?神仙就可以这样吗?在我不想去的时候,把我带到那个陌生的时空,在我不想回来的时候,又让我忽然间从我爱的人面前消失。就你们神通广大是吧?”此时的梦雨,气急败坏。
老者无奈,摸了摸鼻子“丫头,这性子,还是这样。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神仙也有神仙的无可奈何。”
听到老者无奈的口气,梦雨也知道错不在面前人的身上,火气自然也就没有刚才的大了,“老头,那你能不能让我回去?让我回到弘历身边?”梦雨拉着老者的袖子。
“天意不可违,梦雨,在清朝,你的阳寿已尽,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你也知道如果你回去,历史会是个什么样子,之前你种种的隐忍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听完老者的话,梦雨像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瘫坐在地上,老者看着梦雨心疼,拉起梦雨,“丫头,听老头的,回到你原本的轨迹好好生活。”
梦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乾隆,即便他看不到我。我最后看到的是他晕了过去,我担心他,我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你能帮我吗?求求你,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梦雨拉着老人的胳膊祈求着。“哎,好吧,”老者对着梦雨的面前一挥手,空气中像幻灯片一样出现了画面。
何太医在给乾隆诊脉,昏睡中的乾隆,依旧眉头紧皱,几乎花白的头发、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憔悴,何太医施针后,乾隆醒了过来,知道梦雨的棺椁被送到吉安所,大发雷霆甚至责罚了永琰后便去了吉安所。秉退了所有的人,就那么孤零零的在梦雨棺椁前面的垫子上坐着,不说话也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墙上梦雨的画像。
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可能因为坐的太久,一打晃扶着祭台的桌角才站稳。缓了一会往梦雨棺椁边上走去,由于棺椁太高,乾隆转身自己搬了个椅子,整个过程看的梦雨无比的心酸,像有一只手在放肆的蹂躏着自己的心一般。自己怎么从来没发现,弘历的脚步竟如此的蹒跚呢。
站在椅子上的乾隆,一弯腰手便能摸到梦雨的脸,真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珠子放入了梦雨的口中。“小雨啊,这是西域进贡的定颜珠,本来我是要跟密旨一起放于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待到我百年永琰继承大统代我保管,等到你百年之后亲自放入你的口中,没想到啊,你居然走在我的前面。这颗珠子,可保你容颜不变,不会像他们一样变成丑八怪的骨头。”
“小雨,再给我几年时间,等琰儿的肩膀足够强大,能支撑的起我大清,我就来陪你,我们约好。”乾隆在自己手指上亲了下后,按在了梦雨的唇上。
画面戛然而止,此刻几世的记忆瞬间重回梦雨头脑,梦雨没有哭,原来痛的极致是没有眼泪的。梦雨知道老者已经在破戒帮自己了。此时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丫头,不要想着自杀,以你现在的记忆,应该知道,一个人阳寿未尽代表着什么。”老者一语点破梦雨的盘算。
“那我要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梦雨忽然仰天大喊。一睁眼,在自己的床上,宁玥拉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梦雨很纳闷,这次醒过来,自己居然记得全部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世。老者冒着被罚的危险,私自保全了梦雨所有的记忆,但这对于梦雨来说,似乎是更甜蜜的折磨。带着我们的记忆,独自的活着。明明知道你的存在,却不能相见,甚至连相望都是一种奢望。
跟没有念想的人比,从某个方面来说,梦雨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幸福的,毕竟曾经拥有过。既然想通了,就好好的活吧。在梦雨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大空间一个大房子,是留给想、念却又不得见的人们的,那里是另一番天地。
梦雨从正史里看到了自己的光辉后事,三月初五在内务府大臣以及孩子们的极力劝说下,乾隆终于同意将梦雨的棺椁移到静安庄殡宫。二月十一日册谥令懿皇贵妃;十月二十六辰时葬入清东陵的裕陵地宫。当时乾隆帝梓宫位置空缺,其棺位于乾隆帝梓宫东侧。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乾隆帝宣示皇十五子永琰为皇太子,同时封其母令懿皇贵妃魏佳氏为皇后,册谥孝仪皇后;十月行孝仪皇后册谥礼。乾隆四十年,将魏氏母家由内务府包衣抬旗,入满洲镶黄旗。经嘉庆、道光两朝加谥,谥号全称为“孝仪恭顺康裕慈仁端恪敏哲翼天毓圣纯皇后“嘉庆二十三年正月谕:主位之母家,如高斌缊布花沙布等已入满洲旗,分俱曾各赏满洲姓氏书写矣。
开始了全新生活的梦雨,宁玥看在眼里是那样的心疼,却也无可奈何。梦雨,现在应该叫苏梓昕了,开启全工作模式,三年,仅仅三年,“我们”分店在全国一共六百多家,只要是经常去喝咖啡的人,没人不知道这个店的,苏梓昕将公司总部迁到皇城根下。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苏梓昕站在自己36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注视着远方自己曾经的‘家’。听到开门声,转身往门口走去。她知道,可以不敲门就进自己办公室的,除了那一家三口没有别人了。
“妈咪~~~”
“我们清清宝贝是来接妈咪的是吗?”苏梓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
“是呀,妈咪,我们要出发了,清清想早点见到妈咪,所以我和妈妈上来接妈咪,爸爸在楼下等我们。”清清抱着苏梓昕的脖子,一句一句的说。清清是宁玥和老黄的女儿,三岁半,正是最好玩的时候。每年的今天都是两家人一起去给另一个家庭成员过生日的日子。
2017年阴历九月二十五,清东陵之裕陵,“弘历,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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