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沙已经沉睡了十余天,难怪毒素虽清,身体却行动困难,明迦领着他往回走,也把自己在这十几天里弄清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这里才是黑巫的发源地,六百多年前魔族打通了寻音山,精灵族一直以为他们是翻越雪山而来,其实他们从地底隧洞来的,精灵族是全大陆所有种族中最美丽的一族,即使是奢杀的魔族,面对着美丽高贵的精灵时也不免被诱惑,最美丽的精灵逃脱了魔族的利齿,她们的命运不比那些被吞食的同族好多少。
死亡只在通常情况下才可怕,有许多时候,死亡是期盼的终结。
魔族分两类,一类是完全兽形的,一类能够化为人形,兽形是根本形态,没有人知道,高等的魔族化为人形后比精灵还要美丽,揉和了邪恶气质的动人外貌比起高洁的精灵更吸引诱惑百倍,这一类的魔族轻易的诱惑了俘获的精灵,渐渐的,魔族和精灵的混血取代了原本高等魔族的位置,同时兼有魔族对鲜血和灵魂的狂热,以及精灵的魔法能力,连高等魔族也不能抗衡,这些战争中的混血,就是人类和精灵族说的黑巫。
就是他们,在寻音山下的地底创造出了这个无与伦比的城市,地面上,精灵族的落败已成定居,在逐渐增多的精灵族俘虏中有一个女性祭祀,她声称众神告诉了她真相,很快,她说的话被已经在魔族中占据了统治地位的“黑巫”证实,原来他们是魔族兽性的产物,他们在魔族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杀死所有高等魔族,却遭到低等魔族的围攻,强大的魔族从内部崩溃。
那位精灵女祭祀得到了黑巫的至宝,一块只能使用一次的石化水晶,他们本想她活着离开地底,可惜她被低等魔族攻击,最后不得已使用了石化水晶,焰城从此化为一座死城,地面的魔族被精灵族消灭贻尽,这才是魔族消亡的真正原因。
明迦为了救慕沙九死一生来到焰城下,摔落到血湖中的他意外得救,焰城中徘徊不去的几个高等魔族的灵魂在寂静中等候了六百多年,失去了身体的它们把等到的第一个活人当成了魔族之王,它们把两个少年连同子夜带来火焰中心的焰城,饮下血湖中血水的明迦能够和它们心意相通,焰城中什么都没有,它们没有身体的阻碍,可以轻易来去地下与地面,清水和食物由它们从地面带下来,明迦细心的照料下,慕沙也保住了性命。
慕沙听得呆了,这座城市竟然悬浮在半空的火焰之中,而且修建得典雅宏伟犹胜精灵,居然出自“黑巫”之手,城里的雕像看起来栩栩如生,原因竟然是它们本来就是活的,只是被水晶永远的变成了石雕!难怪他老觉得那个精灵象活着的,城中那群雕像,记下的就是水晶魔力爆发那一瞬间的景象。
精灵族一直把消灭了魔族当成最大的荣耀,也因这个原因受到人类的崇敬,真相却和人们知道的完全不同,魔族毁于他们自身,如果硬要说精灵起了什么作用的话,也只是繁育出了导致魔族毁灭的“黑巫”,还有那个得到神谕的女祭祀。
接连摇头叹息,慕沙奇怪的问:“那为什么魔族大战之后黑巫至今仍然横行?他们应该早就死了。”
“诅咒,”明迦从容的回答,“徘徊在地底的这几个灵魂极其的怨恨地面的一切,它们没有消散,怨气变成了比魔法还要恐怖的力量,抓住一切它们可以控制的尸体进行报复。”
慕沙思忖着说:“难怪,黑巫肆虐的范围都在寻音山一带,想必它们还记得那位精灵女祭祀和它们同归于尽的刹那,所以有些畏惧精灵族,就只在人类的土地上作怪,精灵的魔法消失了,所以它们的胆量也大了,我才会在甘文那森林里碰到魔物。”
明迦笑着说:“确实是它们做的,每天除了带回我需要的食物、水、药草,我还叫它们骚扰追击我们的精灵。”
慕沙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拉住明迦问:“那埃狄他们呢?”明迦既然能控制它们,应该能救出埃狄它们。
明迦摇头说:“苏蒂尔是祭祀,它们非常厌恶祭祀,我只能控制住它们不去伤害,至于说别的,我没有办法,把它们困在地底的,就是一位祭祀,我强制它们不能去伤害,所以至今我连他们三个在哪里都不知道。”
碰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明迦和他能得救都是奇迹,慕沙知道他所说属实,只能祈祷他们平安找到出口。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要尽快和埃狄他们汇合,慕沙不假思索的问,明迦停下脚步,出去?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可……
“出去以后呢?慕沙,你打算怎么做?”
明迦的问题一丢过来慕沙就回答不出了,为祖父正名?不,就算他做了精灵王,祖父谋反是事实,还是会被后人说,不过,事实是可以更改的,谁最有权,谁就能修改历史。想是这样想,他身边只有明迦这几个人,如何能对抗精灵大军?
手上无一兵一卒,王权是妄想。梅洛得必然会抢先收服吉尔托特,比拉尼加的军队肯定早已隐藏起来,和落魄的慕沙比,梅洛得手上有军队,势利如吉尔托特勿庸置疑会选择那一边,同样的,亚莉娅面对的也是这个选择。慕沙失望的发现自己手中毫无力量,在甘文那逃亡中,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摆脱身后的追兵,也曾想利用雪怪,可呆在焰城不用担心追兵了,今后的路怎么走就浮了上来。
他的眉紧紧锁起来,明迦担心的问:“你有最终打算吗?是找地方躲起来躲一辈子还是夺回本该是你的东西?如果躲藏的话,这里是最好的藏匿地点,而且生活无虞,你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我也可以想办法。”
见慕沙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说:“你放心不下艾伯亚特,我想我们可以设计引他们来寻音一带,出路肯定有,就可以把艾伯亚特和埃狄他们都接下来——”
“不!”
慕沙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双手交握成拳,眼睛望着宏大的焰城说:“我要杀梅洛得,也要保护艾伯亚特,而我自己,想要从古至今最高的权利。”
明迦意外的看着那双坚定的黑眸,慕沙淡淡看他一眼,朝阶梯顶一步步走上去。
“我是慕沙,以前我是冰沙界的精灵王子,现在我是精灵族的逃犯,将来,我要我的话成为真理,我要我的观点成为道德伦常,我要我的行为成为万民的规范。”一步比一步高,一句比一句坚决,慕沙站在阶梯顶说:“我要做精灵和人类的唯一帝王!”
无风,一切静止,慕沙回身看着遥遥跟在后面的明迦,明迦也仰头望着,哪怕他现在已成为焰城之主,哪怕他手下有神鬼莫测的幽魂护卫,哪怕他比眼前的少年年长,哪怕他很想嗤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论断,可是全全部部被慕沙倨傲的神情降服,少年身上散放出的霸气突然彰现四射,似乎化为有形的利刃直向压制之上的重重山峰而去。
此刻的慕沙已不是往常对任何事情都抱有希望的单纯少年,瑟兰特的死把他对世界的认知完全颠覆,被宫廷和文明长期压抑束缚的本性终于破壳而出,慕沙漠然望着屋宇之上。
身体自然而然的拜倒,单膝着地,明迦深深的低下头,这几天高高涨起的骄傲在慕沙面前收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妄想,他也会用灵魂来守护来支持慕沙完成这个“妄想”,这才是值得他追随的帝王。
明迦本来打算强制把慕沙留在这里,慕沙一直为了别人去奋斗,明迦跟着他,但不代表也要为了别人去努力,明迦要的,不过是心里这个唯一重要的人的平安,势力悬殊巨大,他不认为他们能够逆转局势,可慕沙的理由打破了他的计划,谁甘愿默默无闻的活着?谁甘愿做凡尘俗世的微末尘埃?谁不想由自己来书写历史!
阿蕾格尔安排了命运的奇遇,明迦已经不再是渺小民族中的平凡少年,虽然与魔族沾边会为他带来所有种族的敌视,但是……既然不平凡了,就不平凡到底吧!抬起头,慕沙和他相视而笑,诺大的焰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他们都知道,将来,明迦身后绝不会是空空的广场。
明迦召唤来幽魂,刚好是组成黑色芒星的十三个,慕沙见过神殿内的白色芒星,比黑色芒星少了正中的一颗,白色芒星是十二颗,莎卷上记载的很多属实,按照信仰来说,精灵和人类死后会被众神召回天上,魔族的灵魂下到地狱,地底的焰城也算得上是地狱了。
这些幽魂只有淡淡的青影,要不是留神细看,它们即使从身边经过慕沙也注意不到,哪想得到可怕的雪怪就是它们弄出来的。
幽魂只有夜晚可以上到地面,能够携带的也只是很小的东西,既无法把上面的人带下来,也没法把他们送上去,明迦分出一部分留在地底寻找出路,另一部分每到它们能上去时就在上面到处打探,它们给了明迦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明迦可以通过它们的眼睛看到上面的情况,只需手指拨动镜子背面的黑色芒星,相应的就能浮现那个位置的幽魂眼前所见的,有了这面镜子,他们不至于对外界一无所知。
要不是幽魂只有夜晚能离开焰城,两个少年连时间都计算不了,每次它们出去,明迦就在它们收拾出来的书房内墙壁上刻下一道划痕,那间书房内收藏的全是精灵族的古老莎卷,保存在焰城的东西不会因时间流逝而毁坏,这些莎卷得以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大半时间无事可做,枯等心情只会越来越坏,慕沙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莎卷上。
不知魔族是如何弄到这些莎卷的,当年的高等级魔族或者黑巫中一定有明白这些莎卷重要性的,才会好好收藏在这里,慕沙一看就惊讶得难以自抑,翼城大神殿中典藏的莎卷大多是艺术珍品,涉及政治军事的都泛泛而谈,看一卷就可以推知多卷的内容,而且基本是纯理论,无实例佐证,慕沙懂得不多的政治争斗来自议会每天早晨的朝议,他只是旁听,又不要他提意见,他能干的就只有观察大臣们的“亲热”往来,很简单的事情会被他们演变得复杂非常,直到有人受益或受损,一件事情才算完结。
这些是政治,除了看过很多大肆空谈的军事分析,慕沙的军事知识等于空白,他唯一一次作战就是梅洛得临时叛变那一次,不懂军事,他完全凭常识分析,还好一向思虑周密,没有犯下大错,今后想要克敌制胜,凭侥幸根本不行。
吃过亏,他懂得手上随意翻出的莎卷有多珍贵,莎卷上记载的是精灵族与魔族大战之中的实例,记述详细,从发生的时间到双方兵力布局,那时冰沙还没有今日的繁荣,祭祀也还未能控制冰沙内的天气,莎卷上连当天的天气都记了下来,慕沙粗略了看了下,莎卷最后还对这次战役小小的总结做评,应该是当时带领精灵军队的首领之类写下的。
明迦看的是与焰城有关的记载,他奇怪的看着慕沙搬出一摞莎卷,一卷一卷的打开,明白慕沙一定发现了什么,他只安静的呆在一边,也不打搅慕沙。
匆匆的翻阅了十几卷莎卷,慕沙能肯定这里收集了很多大战当时的具体记载,盛放的柜子那么大,收藏的肯定不止他发现的这一点,这么多详尽的实例,加上后面的评论,虽然太过精简,也比没有好,要是能把这些莎卷的内容吸纳,该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反正出去也不见得能做什么,慕沙倒不急着离开了,一心扑到莎卷上,他从来不会料理自己的生活,现在虽然不像以前时刻有仆人,可明迦也把他的衣食安排妥当,他更是看得专心,想得入迷,每卷莎卷都是非到弄得明明白白的才放手。
明迦见他用心,也不影响他,自顾自的做该做的事,靠着幽魂晚上的活动,他终于找到埃狄他们的行踪,不知他们怎么出去的,竟然还在城墙裂缝周围一带,大约是想找到慕沙和明迦,虽然有过几队精灵经过,大约是认为他们都在禁地之内,对外面倒没怎么留心搜查,让他们三个一直平安无事。
明迦把事情告诉慕沙,慕沙写了莎卷让幽魂带给他们,一来一往才知道原来明迦带着他离开后大约两天,本来没有出口的石壁突然出现了一条向上的斜道,埃狄的情况刚刚稳定,三个人都饿得要死,看那条斜道慢慢消失,只好不顾他们两从斜道离开,哪知上来以后才发现又回到城墙外,担心他们俩的安危,三个人就在城墙周围没远离。
透过小镜子,慕沙和明迦看到三个伙伴读完莎卷后的惊异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大家都平安,尽管前途难料,不过只要平安,互相都松了口气。
精灵们摧毁古城墙的浩大工程明迦自然也发现了,通知了埃狄他们,叫他们悄悄从明苏拉达那端绕过,然后到寻音山山脚一处隐蔽的小山谷中暂时栖身,一路危险,不过搜捕的精灵小队把注意力放在了禁地之内,又有明迦派出的幽魂一路引开精灵们的注意,埃狄他们顺利到达山谷内,两个少年利用一个天然山洞搭建了一栋小木屋,除非有人站在屋前,否则就是站在山谷中也看不到木屋,隐蔽效果很好。
苏蒂尔和埃狄起初抱怨,说慕沙和明迦倒有宫廷样的生活可过,为什么他们三个要在地面受苦,仔细想想他们在地底,连天空都看不见,那种憋闷肯定很不舒服,又有明迦带去的莎卷可看,时间长了也懒得抱怨,每天书信来往,日子安稳下来。
外面精灵闹哄哄的找来找去,背地里人类也找个不停,只有他们的生活平平静静,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焰城内的藏书丰富,应有尽有,他们各自找了自己喜欢的莎卷看,慕沙有明迦陪着活动手脚,地面上有埃狄在,曼提就是不想活动也被逼得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反正有苏蒂尔在,打不死都有得救,除了苏蒂尔本身不会,四个少年没有哪个荒废了武技。
古城墙一天天变短,数千精灵的努力之下,诡异的事件没有再发生在城墙上,当天目睹的精灵说有东西冲出城墙,议会也以为黑巫已离开了古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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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无可奈何又无可奈何TJ掉的,哪知道变成了自己心上的一个疤,无论好与坏,最开始写它的时候不为名不为利,虽然也不曾发生奇迹靠它得到,也不曾与自己的初衷背离,所以……还是回来写完,以表示对TJ的半年中仍未放弃它的读者的感谢,更重要的,自私的角度来说,《暴君》也是我过去了的一个梦,就算是对自己青春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