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新紧跟王博回到宿舍,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找不到话头,只好静静地陪在郑博身边一言不发。
郑博坐在书桌前,单手撑着脑袋发呆,直到下午开饭时间。
从试验中止开始,郑博没有说过一个字,就连饭后也是如此,他不停地摩挲着腕表,眼神涣散,经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展新默默地陪伴到晚上十点半,直到郑博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困了,你也回去睡吧。”展新拍了拍郑博的肩,说:“你也早点睡。”当展新开门准备走时,郑博问道:“我真的很不珍惜别人的生命吗?”展新说:“我不这样认为。”
郑博:“假如以后见到……”
展新站在门口,等半天也没听到郑博吐出下半句话,于是问道:“见到谁?”
郑博摆摆手,说:“没谁,就是想让你跟禁军说说我并不是想牺牲他,不过还是算了吧。”
展新安慰道:“没事,谁也没这样想。”
其实郑博想说的是:“假如以后见到连鹏,帮我说我已经不怪他了。”
展新走后,郑博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开始写遗书。刚才他之所以没有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是怕展新猜出他的心思后会阻止他的行动。
遗书写完封好后,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这时,居然还有人来敲郑博的房门。郑博收好遗书,问道:“谁?”
“我。”
郑博一听就知道是龙禁军的声音,便立即打开房门。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郑博问。
龙禁军说道:“郑博,我想继续今天的试验!”
郑博睁大了眼睛看龙禁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在今天下午,郑博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在今天凌晨的时候独自前往镜像世界,不管能不能回来。现在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一名帮手。在确认了龙禁军的决心之后,郑博开始跟龙禁军说明计划的步骤,俩人视死如归,都激动万分。
郑博:“我们一点半去镜像世界,在那边待半小时,然后回来的时候应该是一点整。现在是十二点二十三,我们对一下表,待会儿准时出发。”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到凌晨一点,郑博小声地告诉龙禁军:“如果镜像世界那边的时间真的是倒流的话,那么现在在实验室那里,应该有另外的一个我和你。”
龙禁军听到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龙禁军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郑博说:“最好别去,一般认为,见到另一个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来到一点十五,郑博跟龙禁军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气,用最轻的脚步走向实验室。
龙禁军额头直冒汗,因为他担心碰到从镜像世界回来的自己,而郑博心里也没好受到哪去,毕竟这是一次用命来冒险的试验。
两人来到实验室门口,郑博小心翼翼地把工牌贴上感应处。“滴”的一声,门开了。
实验室里所有物件的摆放貌似跟下午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郑博心里想:那边世界的我到底有没有回来?
龙禁军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地直犯嘀咕,他也在实验室里找寻新鲜痕迹,证明去过那边的自己的确安全返回。然而漆黑的实验室里,根本无法让他们辨别有没有新生的痕迹。就在这时,龙禁军不小心碰掉了一个不锈钢杯。杯子掉落在地上,跟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声音。这一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龙禁军立马捡起还在当啷乱跳的杯子,整个人猫低在桌子边,静静地听着有没有什么意外。
半分钟之后,龙禁军跟郑博俩人才继续走向操作台。这一声寂夜里的撞击声,真的吓得俩人脊梁背上全是汗。
郑博打开飞行器的电源,龙禁军同时拉下电磁立方的安全阀。不一会儿,显示屏上便出现了时空缺口当前的状态——未开启。
只要输入密码,电磁立方就会立即进入预备状态,但郑博却没有立即把密码输进去。因为在显示屏的右上角,可以查询到时空缺口的打开记录。如果郑博他们从镜像世界那边回来了,那么在记录上就可以查询到时空缺口于1点钟打开过,但如果查询不到,则说明他们没有回来。
龙禁军跟郑博有着同样的担忧,因为如果点开查询记录,看到了时空缺口在1点的时候有打开过的记录,那么则证明他们回来过。但是,如果他们看到了记录之后又不去了呢?那么回来的人又是谁?
到底要不要查询记录?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郑博就是无法确定要不要看查询记录。
龙禁军问:“郑博,要不我们就别看了,直接去吧。”
郑博没有回答龙禁军的问题,他的大脑里浮现出了“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实验,讲的是在一个大盒子里,有一个可以发生衰变的放射性物质,这个放射性物质发生衰变的可能性为50%。若发生了衰变,则该物质放射出来的射线会激发一个毒气罐子释放出毒气,毒气就会毒死盒子里的猫。然而,当盒子的盖子被盖上之后,我们只能判定这只可怜的猫存活的概率只有50%,换句话说,就是这只猫同时处于活、死态。
如今,对于郑博来说,查询记录中显示的数据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1点钟的时候时空缺口打开过,二是在1点钟的时候时空缺口没有打开过。在他未查询该记录之前,在1点钟的时候,时空缺口应该同时处于打开和关闭两种状态。
龙禁军再次小声地催促郑博道:“郑博,已经超过1点半了。”
郑博依旧在思考,他认为上次试验之所以没有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出现回来的人,是因为他们后来根本就没有去到镜像世界。这次如果他决定不去,那么查询记录中一定显示着1点钟的时候时空缺口没有打开。
他犹豫了,他在判定自己会去镜像世界的可能性到底有百分之多少。
龙禁军再次催促:“郑博!”
郑博把手指放到“查询记录”上方,似乎要点下去。龙禁军挨上去,也想知道在1点钟时到底有没有人回来。
然而,郑博终究还是没有把手指按下去,他对龙禁军说:“不看了,我们直接去吧。反正我已经立好遗嘱。”
本来处于兴奋之中的龙禁军,听到“遗嘱”俩字之后,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问郑博:“干这事需要立遗嘱?难道我们真的没有一丁点回来的可能性?”
郑博说:“我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但是我还有一些资产,我希望在我死后,这些钱能够继续支持科学事业的发展,不能烂死在银行,便宜了那些资本家。”
龙禁军:“不,我得弄清楚,我们去了之后,回不来的概率有多大?”
郑博坦白说:“我不知道。”
龙禁军走到主机显示屏前,说:“那我要看看查询记录。”
眼看龙禁军要调出那个界面,郑博立即上前阻止他,说:“不能看。”
龙禁军:“为什么?”
郑博:“等到了那边我再告诉你。”
龙禁军:“看一下有什么关系?”说完龙禁军就要点击“查询记录”的按钮。
郑博拉住龙禁军的手,继续劝道:“我们不看,那么两个世界之间可能还不会发生干扰,但如果看的话,你想想,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有人回来,要不没人回来。”
龙禁军:“那又怎么样?”
郑博:“如果有人回来,而我们又不去镜像那边,这个世界是不是凭空出现了两个你和我?这违反了能量守恒定律,只能说存在着另外一个与我们这个世界同样的世界,那个世界中的“你”和“我”跨过镜像世界来到了这个世界,如果我们能成功返回的话,只能是去到与这边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世界,填补了那个世界中缺少的“你”和“我”!”
龙禁军立马说道:“既然是一模一样,那还怕什么?马上就去!”
说完,俩人也不查询记录了,而是钻进飞行器中。
倒计时的显示屏上正在读秒,郑博跟龙禁军所坐的飞行器正渐渐被启动液所淹没。龙禁军抱着量子通信盒子,眼睛死盯着玻璃窗口,他要见证自己去到镜像世界的瞬间。
启动液没过飞行器的顶部,触发顶部的启动器,电磁立方随即打开时空缺口,将飞行器推送到镜像世界当中。
龙禁军看到玻璃窗外一道蓝光闪过,而后他跟郑博都进入了失重状态。郑博立即看了下手表,发现表还在正常计时,显示的时间是1:45。
玻璃窗外一片漆黑,龙禁军摆动着操纵杆,试图在一望无垠的黑暗中寻找光亮,但无论他们怎么旋转,就是看不到亮光,甚至是亮点都没有发现。看来真是进入到镜像世界的太空深处了。
折腾了一会儿后,俩人都进入放松状态,龙禁军问:“刚才你说为什么不能看查询记录,要等到了这边才能告诉我,现在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