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汉子来到天上,看到了神仙,向神仙问道:“老先生,请问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住在这里的人属于哪类人?我正在寻找新的居住地!”
神仙抬头看了一眼汉子,回答说:“你能告诉我,你原来居住的那个地方上的人是什么样的吗?”
汉子说:“他们都是一些毫无礼貌、自私自利的人。住在那里简直无法忍受,根本无快乐可言,这正是我想搬离的原因。”
听了这话后,神仙说:“先生,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这个地方的人和他们完全一样。”
陌生人怏怏地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另外一位男人来到天上,向神仙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住在这里的是哪一种人呢?”
神仙也用同样的问题来反问他:“你现在居住的地方的人怎么样?”
男人回答:“哦!住在那里的人非常友好,非常善良。我和家人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我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那里,希望能找到一个和以前一样好的地方。”
神仙说:“你很幸运,年轻人,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跟你们那里完全一样的人,你将会喜欢他们,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道士朋友问这个故事的意义,苏东坡说:“如果眼睛是太阳,那么看到的也是太阳,如果眼睛是黑暗,那么看到的也是黑暗;所以有些时候不是他人出了问题,问题出在你的眼睛上。”
道士笑道:“难怪你曾将一个和尚看成一堆粪。”
苏东坡也笑,他说:“那时浅薄无知,心窍被迷。现在,我眼里处处大放光明,人人都是佛。”
“不,我是道士。”
“好,好,你是道士,是个好道士。请你说说看,道教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
道士说:“道家和道教是两个概念,但是,精神实质是一样的。‘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事物在变化之中,我们对世界、对人,都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庄子?山木》中写到阳朱到宋国去,住在旅店里。旅店主人有两个妾,其中一个漂亮,一个丑陋,可是长得丑陋的受到宠爱而长得漂亮的却受到冷淡。阳朱问他的缘故,年青的店主回答:‘那个长得漂亮的自以为漂亮,但是我却不觉得她漂亮;那个长得丑陋的自以为丑陋,但是我却不觉得她丑陋。’阳朱转而对弟子说:‘弟子们记住!品行贤良但却不自以为具有贤良的品行,到哪里去不会受到敬重和爱戴呢!’”
苏东坡接过对方的话,说:“老子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庄子说:‘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事物都是相对的,比较而言的。我们绝对不要把问题看死了,把人看得太坏。泛爱天下士,无贤不肖,欢如也。”
这时,屋外竹林中传来鸟儿清越动听的鸣叫声,仿佛在歌唱这个世界。苏东坡像一个顽童似的举手示意朋友不要说话,他要静静地聆听着鸟鸣。
【东坡名诗】
金山楼观何耽耽,撞钟击鼓闻淮南。焦山何有有修竹,采薪汲水僧两三。云霾浪打人迹绝,时有沙户祈春蚕。我来金山更留宿,而此不到心怀惭。同游尽返决独往,赋命穷薄轻江潭。清晨无风浪自涌,中流歌啸倚半酣。老僧下山惊客至,迎笑喜作巴人谈。自言久客忘乡井,只有弥勒为同龛。困眠得就纸帐暖,饱食未厌山蔬甘。山林饥卧古亦有,无田不退宁非贪。展禽虽未三见黜,叔夜自知七不堪。行当投劾谢簪组,为我佳处留茅庵。
——《自金山放船至焦山》
6.让生活充满诗意
诗人并非生活就有诗意。不少诗人,生活是痛苦的,哀怨的,没有幸福,没有快乐。苏东坡是个诗人,他没有因诗而活着,为写诗而写诗,但他首先使生活充满诗意,然后从诗中获得更多的精神上的慰藉和快乐。
有个故事很有意思。一个叫章元弼的人对苏东坡极其崇拜。他长得其貌不扬,而他的老婆却非常漂亮。婚后,他老婆发现丈夫整夜读苏东坡的诗,对她不够亲热。一天,她终于不能忍受,对丈夫说:“你爱苏东坡胜过了我!那么,好吧,把我休了!”谁知,章元弼真的把她休了。此人爱苏东坡的诗,却不解苏东坡是如何过诗意般的生活,实在遗憾。
当时,苏东坡特别受人欢迎,“粉丝”很多,好多文人模仿苏东坡的帽子。苏东坡戴一个特别高的帽子,顶上窄而微向前倾,这样帽子后来叫“子瞻帽”(苏东坡,字子瞻)。有一天,苏东坡陪皇上到醴泉游玩,当地正由宫中的伶工演戏。一个丑角头戴“于瞻帽”在戏台上自夸道:“我这个作家诸位比不了!”别的伶工说:“怎见得?”丑角儿说:“难道你们看不见我戴的帽子?”这时皇上微微一笑,向苏东坡看了一眼。
苏东坡尽可能以一种诗意,来改善生活,为自己减压,解脱苦闷与孤独。有时,他看到一些丑恶现象,忍不住会讽刺,笔锋尖锐苛酷。但他不停留在这种情绪上,一会儿,他代之一种温暖亲切、幽默诙谐的笔法,来转化愤怒。在他完全松弛下来而精神安然自在之时,他所写的诗文,非常地优美,充满哲理。他写两个乞丐的故事,非常风趣:“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尔。他日得志,当吃饱饭后便睡,睡了又吃饭。’另一则云:‘我则异于是。当吃了又吃,何暇复睡耶?’”
一个人遇到痛苦烦恼后,能够极快地走出来,阳光,诗意,这种人是幸福的,智慧的。
苏东坡在密州当官时,由于这是一个很穷的县,主要只长麻、枣、桑树,生活和杭州有天渊之别。当时官员的薪俸很低,大家有怨言。苏东坡在《菊赋》的序言中说:“余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贫,衣食之俸,殆不如昔。及移守胶西,意且一饱,而斋厨索然,不堪其忧。日与通守刘君延式循古城废圃,求花菊食之,如腹而笑。”生活再苦,他都能如此风趣。
王安石去职后,由吕惠卿当权,这个人比王安石的口碑还要差。他的人品有很大问题,善于玩弄权术,迫害异己。他搞起所谓的新所得税法。免役税造成人民负担过于沉重。结果不少儿童饿死在道边。苏东坡一边流泪,一边亲自葬埋尸体,他救了三四十个饥饿的孤儿,在自己家里抚养,他的薪水不高,只能一人少吃一口,度过饥荒。这是苏东坡最难过最沮丧的一段时光。但他没有绝望,仍保留了诗意,写出了一些特别好的诗。
有人认为苏东坡属于官僚阶层,不知人民疾苦,只顾写自己的诗。殊不知,苏东坡在那些的环境中,愤怒过了,不起作用,再愤怒只会让怒火焚烧完自己。他必须以安详、平和与顺其自然的心境,使自己和家人获得快乐。这不是麻木,而是封建社会,一部分知识分子的价值选择——对大自然之美的喜悦与生活中的乐事的享受,书写“出污泥而不染”的人生。苏东坡喜欢陶渊明的诗以及陶渊明的生活方式,他仿照陶渊明的风格,写了一首《西斋》,在这首诗里,不但可以看到真正的宁静满足,还有与自然的浑然一体,以及对大自然本身的声音色彩显示出静谧的喜悦。原诗如下:
西斋深且明,中有六尺床。
病夫朝睡足,危坐觉日长。
昏昏既非醉,福祸亦非狂。
寒衣竹风下,穆然中微凉。
起行西园中,草木含幽香。
榴花开一枝,桑枣沃也光。
鸣鸠得美荫,因立忘飞翔。
黄鸟亦自喜,新音变圆吭。
杖察观物化,亦以观我生。
万物各得时,我生日皇皇。
当时,有人对苏东坡于政事置之事外的态度表示不满,苏东坡说:“我几次上书反对变法,你不知?我写那些喻诗,你又不知?”他既有政治祈求,也有生活需求,而生活不能让政治完全占去。他讲了个故事:
有一位禅师非常喜爱兰花,在平日弘法讲经之余,花费了许多的时间栽种兰花。有一天,他要外出云游,临行前交代弟子要好好照料寺里的兰花。在这段时间,弟子们细心照料兰花,但有一天在浇水时却不小心将兰花架碰倒了,所有的兰花盆都跌碎了,兰花散了满地。弟子们非常恐慌,师父回来后,忙向师父赔罪。
禅师闻知此事,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说道:“我种兰花,一来是希望用来供佛,二来也是为了美化寺庙环境,我不是为了生气而种兰花的。”
禅师说得好,“不是为了生气而种兰花的”!
苏东坡说:“禅师喜欢兰花,但他心中却无兰花这个妨碍,所以看得开,并不因兰花的得失,引发心中的喜怒。得失亦从容,多想也无益,一切皆缘。”
世界充满矛盾和冲突,而过好自己的生活,有时真的需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净,需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洒脱。生活中,抓着是非不放的人,情绪就会起伏不定,输了人家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赢了人家只是一种刺激的快感,容易消失;而沉闷的生活是毫无益处的,不如把一切看得平淡些,看得轻松些,从而让生活多些诗意,多些浪漫。
【东坡名诗】
举世争称邺瓦坚,一枚不换百金颁。
岂知好事王夫子,自采临潼绣领山。
经火尚含泉脉暖,吊秦应有泪痕潸。
封题寄去吾无用,近日従戎拟学班。
——《子由欲得骊山澄泥砚》
7.做一个快乐的闲人
读书累了,放下,种田去;种田累了,放下,喝酒去;酒宴倦了,睡觉去;睡觉倦了,看山看水去。
苏东坡将生命融入山水,寻获山水之乐,而山水,也使他获得了一种回归生命本原的纯粹的平和、安然与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