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墙角的弓释慢慢起立,强忍着胸膛中翻江倒海的感觉。若不是当时那两人强盗行径触动到弓释,恐怕当时那枯瘦老头一击之下,弓释就直接昏厥不起了。
纵然是弓释心中有所牵挂,才能依靠与生俱来的毅力艰难站起,奈何自己脆弱的身体还是小觑了枯瘦老头的攻击,两腿才堪堪立直,却自四肢上涌出一股乏力,胸一闷、眼一黑倒地昏了过去。
俗话说:“糟心事来噩梦多”。
弓释一将睡去便梦靥繁多,想是今生头遭受罪,说来,这噩梦在佛家可讲究的是“心存魔债”,就连刚入沙门几月的只会参禅打坐的普通和尚,也可无想无心,只身便可破去种种业障了。更不要提禅经畅达,一心向佛的小活佛弓释了。
如此反常,倒还是缘起弓释心房中魂牵梦绕的果缘儿了。所以,他的梦中倒只是出现果缘儿,以及她落在那什么“九仙山”后,种种可怕的后果,这些个后果,也是弓释昏迷前的遐想非非和脑补共同的产物罢了。
“梦有所虚,但反映其实。”这话也是不假,虽然梦境中一切都是虚幻,但和现实却存在个共同点,那便是梦中的弓释也只能看着果缘儿受罪却无计可施。
梦境之中的弓释使劲的握紧拳头,心头暗自下定狠心:“没有力量,妄谈救人脱离苦海。我需要力量,我需要救更多的人。”却不自知梦境之外,自己的小手也十指实握,胸膛中跳动的火热传遍了全身,那无力和屈辱感再度对他的精神施展压迫,一股大力自灵魂深处涌现,本身已攥紧十分的拳头再度发力,直到捏的指节发紫,指甲盖发青,两只小手再无血色。
“阿弥陀佛。”
声音发自已安然坐在榻上的听禅大师,大师立掌宣声佛号,如是说道。而弓释也从墙角旮旯被挪放在了床上,别人就算看不到他梦中遭遇,仅凭他坚毅的面庞、发紫的小手,便可猜到梦中大概了。
听禅大师见弓释模样,便是察觉弓释也只是外伤居多,至于内伤,恐怕只是肺腑遭浊气挤压、淤积产生的气短,再受之惊吓才晕厥罢了。遂一抬右手,食指一屈,只在弓释印堂上轻轻一点。
不一会儿,却见弓释呼吸就平缓多了,脸上血色浓郁,料想已无大碍。只是,弓释这才刚好,便神经一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刚欲开口,却看见身边的听禅大师正含笑看着自己。
弓释脸色先一诧异,随即浮现出焦急,然后急匆匆的对听禅大师说道:“师傅,不好了,果缘儿被两个不认识的人劫走了,他们还说来自什么仙山的,有个什么尊上,如果果缘儿落在他们手上,定当……”
弓释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因为他错愕的发现大师仍然不喜不悲,仍旧一脸祥和。
“哎呦师傅,你怎么不着急啊?”弓释盯着听禅大师,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阿弥陀佛,师傅自然是着急的,但缘儿命中确实该有次一劫,但这要说化解,还是要靠她自己或者说你去争取,老衲可不能插手唷。”听禅大师将“你”字咬的很重,而这“你”便指的是弓释了。
“师傅常说观眼前法,修今后身。眼前发生之事都不去相信,不去争取便听了天命,日后事发,惹出个悲剧阴阳两隔了。”
“那你且说,掳走缘儿的人实力如何?”
“以前也有将军、元帅来我长安寺参拜,拿他们与之相比,就好比乳臭未干的娃娃和霞举飞升的神仙,当是如一个凡间界,一个九天边。”弓释如实回答。
弓释虽然不曾会何武功,但眼力还是有的,这浩洲之上的将领看起来倒是孔武有力,但只是筋骨俱佳,表皮功夫,而那两个人却给弓释一种飘飘出尘,羽化登仙的错觉。虽然是错觉,但弓释敢肯定,这番难以名状的感觉绝非空穴来风,说得通俗点,浩洲上众人用力量伤人,那两个人只是随意提气便能杀人了。
“正是如此啊,莫说是为师,恐怕这浩洲上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不过为师敢保证,缘儿这近些年还是无后顾之忧的。”
虽然弓释很相信听禅大师的保证,但心里就是缭乱如麻,又开口道:“那也得有盼头啊,如果不能增强己身,光是听天由命还怎么谈得上靠我争取和化解?”
“你话倒是否定的快,不过,谁说不能增强己身了?”听禅大师和煦笑道。
“难道我也可以吗?”
有了希冀,弓释眼神都明亮了许多,刚才急躁的语速也平稳下来,小脸涨的通红,这种感觉正是常人所说的“激动”,只是弓释自入寺来便一直心如止水,这些好的或者坏的情绪,但凡是会使情绪波动大的都未曾出现过,细说来,这还是头一次。
“也是该告诉你了。”听禅大师一脸回忆之色:
凡世间万物,皆有天所执掌。万物分强弱,则有了虫蛇蝼蚁、虎豹豺狼。万物分种类,便有了浩日雷霆,众岭长江。万物分识智,又有了灵长人猿、木石岩岗……
众科目生来便有强弱。若雷霆浩日可焚江河,但无思想,纵使能耐滔天,却浑浑噩噩。若虎豹财狼虽气力无双,但无智慧,猎户略施小计便可束缚。若灵长人类虽能力有限,但想象力和创造力皆是可怖。若虫蚁渺小,却聚散有常。蚁群亦能食象。
如果灵智和蕴能之总和判之一个物种强弱,那么实则万物确实平等,无伯仲之分。但人类却是众多物种里唯一一种最为均衡的存在,固上天有心雕琢罢了。
有说是天久处掌权之位无数载便有所寂寥,令人类可修炼,以便配其生长。也有说,有圣杰逆天,自闯一法外之路。这些无从考证,但却实有一法门,可令手无缚鸡酸儒亦可横推十万里长江。
听到这里,弓释着了魔怔似的一脸神往,身体中热血滚滚,在肉躯里横冲直撞,放佛光听了这一番话语就有用不尽的气力,撒不完的神勇。这话语不可谓不魔力十足,但弓释清楚,接下来才是修炼一途之关键所在。
“凡人之能力,皆是苦修与气运加身所致。修为一途聚合结功果,施灵魄以及征天运。这结功果便是我浩洲有数些皇族世家常用之法门,也是最适合人修习的法门之一。这第二种是猛兽、石木或者自然现象的修习诀窍。而第三种,也是为人所用,据说也可万物共修,但浩洲却不曾见过此等稀罕物,具体为何也不得而知。三者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期间交泰,合璧,分措不胜列举,难诉十一。”
弓释一字不落,全都默记在心。本就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在记这些句子的时候,却一时脑海胀痛,六神无主,虽然都是些常用字句,但这般排列叙述而出,就似乎冥冥中勾勒出某些法则,让弓释这般凡人儿吃力的很。
但这些东西,常人可寻求不得,能得其皮毛的家族都是在浩洲上赫赫有名的望族,而皇室就更不用说。不过弓释知觉告诉自己,师傅所知其实恐怕比浩洲任何一地方都详实,只因为长安寺建寺年份久远的可怕,单论这一点,浩洲大陆没有一个国家建国时间比长安寺长便可见一斑了。
收了收心神,弓释又陶醉在听禅大师接下去的话语中了。
“功果之道在于厚德。怜世人方可成真圣,德行满,则乾坤出。而功果话说之下,乃分二十七级,唤作小难二十七。这二十七级皆有名称,大致罗列可做,一三功果,一六功果,一九功果,逢九一变,再唤作二三功果,二六功果,二九功果再来是三三功果……,直至九九功果,固又称为九九天梯。”
旋即,听禅大师惭愧色起,补充一句道:“其实师傅所知也甚浅,不过好在将来的你终是可以去了解更为详实的版本。”
“九九天梯!!!”默念这四个字,似乎只这四个字让他起了兴趣,可见弓释两眼肃然起敬,色若雷击的震撼之色自脸上浮现开来。
“浩洲先贤或许就正在追逐这条变强的道路之上,或泥泞或坎坷。而人迹所至,人性所止,恐怕这不仅是一条飘飘乎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变强路,恐怕也是利益和世俗的刽子场吧。变强了便有私欲,有私语便会争斗,有争斗便会死亡……”
脑海怒涛翻涌,只一小会,弓释心里便浮现了很多变化种种。但神色却并不迷茫,取而代之的却是两眼中升腾起的斗志,和埋藏在心底深处许久的渴望斗争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