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天使,却不见长翅膀,男人腰间,女人腰间,胸前都有云状物缠绕着。
……莫非,我到了传说中的小人国?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说出来了。
“哈哈哈哈……”笑声四起。
一个小人精腾空飘起,定在我眼前,原来这些小人精走路可以不迈腿,飞翔不必有翅膀。
“朋友啊,你以为你很大吗?”那家伙问我,脸庞挂着微笑,看不出是友好还是讥讽。
他的眼眸呈琥珀色,明亮清澈,我刚一碰上他的目光,立即陷入到一个巨大空间里——这眼眸幽深辽阔,星光闪烁,与其说我是在与他目光对视,不如说我被塔底眼睛吸入了一个宇宙之间,顿时感到自己微若尘埃。
“宇宙?”我喃喃说道:“这里是天堂?莫非,我死了?”
“哈哈,你没死,这里也不是天堂……”小人精放开了我的目光,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我的视觉复原,定了半天神才清醒过来。“我是在做梦吧……”
“不是,你只是误打误撞,撞出了你所生存的宇宙空间而已。”小人精告诉我。
“……你是说,宇宙,不止一个?”
小人精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顺着他的手势,我看见他身后一扇圆形小门洞,那圆线及不规则,如同被水波晃乱了似的。
门洞顶端只到我的膝盖,如何进去?
我试探着向门洞迈出一步,奇了,居然整个身体都进去了。
四、别有洞天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花园,“花园”这词儿是我强加的,事实上这些花儿完全没有人工修饰痕迹,以不同形态争奇斗艳,鲜花延绵向远方,融会在森林中,森林筑起的山峦峰顶雪白,看不出是雪还是云,山脚有湖,水天一色。
莫非我又回到日内瓦湖畔……不对,日内瓦湖没有这么丰富的色彩。
花下有云纹型的微型座椅,小人精继续向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道绿色光华滑过他的全身,从指尖流出一滴,掉在地面上,消融在草地里。
我小心翼翼站在小得可怜的椅子前,往下一坐……马上感受到屁股和腰肢被托住,稳当软软且舒服。
花丛中,飘出一个女性小人精,双手捧着一朵杯子状的云朵捧到我面前。杯子也就如我指甲盖大小,我伸手接过来后,竟然马上变成普通茶杯大小。
云杯热气腾腾,香味儿扑鼻,但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团云而已。
我被香气所诱惑,探向嘴唇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温热滑顺的液体浸入唇齿,甜蜜清爽。
女小人精冲我抿嘴一笑,笑容,笑容是紫色的,牙齿依然洁白。
“好美的女人啊。”我赞叹道,完全忘却了与他们之间的比例差距。
“这位是我妻子,云,你可以叫我石。”小人精说。
“我们这里很少来客人……一会儿麦子回来,让她带你四处转转。”
五、精灵爱人
麦子的笑容是蓝色的,比头发的蓝色略浅,浅浅一笑。如清风扬起海面微波。
麦子是石与云的女儿,长得与她母亲完全一样。
所有的成员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靠身上散发的不同气味相互区别。
“还有,我们表达感情时流泻色彩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麦告诉我,她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像田地里的麦子青苗。
麦子领着我参观她们的王国。云朵上的王国蕴含着无数神奇空间,每进一户人家的门洞,都是可以看到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或是大海沙滩,或是峰林溶洞,或是丹霞柳溪。
“我们制造颜色。”麦子告诉我。
“颜色?颜色不是阳光制造的吗?”我不解。
“哈哈,你说的是某种恒星吧?”麦子说:“我们养花,提炼出色彩,卖给各个宇宙中的恒星人,他们靠这些颜色生存。”
“恒星人?你是说,太阳里有生命?”我太吃惊了。
“当然,你以为生命的形式只存在你们行星上吗?哈哈,真傻……”麦子笑成一团蓝光。
“你所在的宇宙星系用的也是我们制造的色彩,你靠这些色彩生存,所以,我们能使用你的语言,甚至看透你的心思。”
“真的吗?那么,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假如我和你体型一样大,你一定会爱上我。”麦子通体泛起一阵红晕。
她飘到我胸前,使劲嗅了嗅,说:“我喜欢你的气味……给我讲讲你的星球吧。”
我们坐在一团云朵上,漂浮在湖面上空,我向麦子叙述我的世界,那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关于我的世界,我有很多话题,关于艺术、诗歌、爱情,也不忌讳关于战争、死亡、疾病,我声情并茂地叙述人间的悲欢离合,渲染我家乡的灵山秀水……麦子不断被我的讲述打动,周身泛起奇光异彩。
最奇妙的是,在我的讲述中,我俩的身体比例正在缩小差距,当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俩的身材已经和谐一致了。
不知道是我缩小了,还是她长大了。
麦子亲吻了我,我张开双臂,拥抱了她,她身上的光华水一般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她轻抚我的全身,柔情蜜意穿透了我的身体,朵朵白云从空中坠落,雪花一样落在我们的头发上,湖水中,水中映像变幻出不同的色泽。
“我感受到了你的爱情。”麦子说,“从你心中泛起对我的爱那一刻起,我的身体就会跟着你的比例增大,现在,你已经全身心爱上了我,所以,我们的比例一致了。”
我欣喜若狂。
六、返回家园
“我们把女儿托付给您了。”石与云对我说,“你可以带她回到你的世界……不过,你记住,你只能把你的全部爱情给我的女儿,倘若你稍有变心,或是忽视了我女儿,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和麦子手挽手,仰视着我的微型岳父岳母,他们漂浮在我们视觉上端。
“我……可以回到我的世界?那么,我怎样回去呢?”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云端虽好,终究不是我的家园。
石微微一笑,从身边一朵花瓣上取下一滴露珠。
麦子拉着我的手,说,走吧。
我俩一步跨入露水中,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苍穹,星空生辉,流星飞驰。
我们手挽手,以潜水滑行的姿势,穿越一个又一个星系,最后找到一颗浅蓝色的行星,从那球体上的不断变大的板块形状上,我认出那就是地球——我的家园。
我们降落在一个巨大的湖面上,湖水清澈,沙滩金黄,隔着一道沙滩半岛,大海波涛汹涌,在碧蓝天幕下卷起白浪。
我很快认出,这便是沙美内海,我回到了我的家园,南海之滨的博鳌。
麦子为博鳌的美景所折服,她很快适应了这个小岛的生活……
七、亦幻亦真
“散客先生,以上,就是我要说给你听的我的亲身经历,你看,可以写出来吗?”曾言夏满脸通红,连续一个多小时的叙述,挺累人的。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我打趣道。
“唉,结局,没那么完美……”曾先生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前不久,博鳌举办选美比赛,我参加了筹备工作,那段时间,身边整日美女如云……”
“就在我为大赛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麦子的身体突然一天天变小……最后,又恢复到小人精的尺寸。”
“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更我斗气,不料,等我们搞完大赛后回到家,她竟然失踪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这时我才醒悟过来,她父亲曾经提醒过我,绝对不能忽略她的。散客先生,您就笑话我吧。”
“不,不,怎么会你,这故事我要写的,很有想象力呢。谢谢你曾先生,”我赞道。
“你,你不相信这是真的?”曾先生有些着急了。
“哈哈,亦幻亦真,真又何尝不是假,假又何尝不是真。”我感叹道。
“不,不是这么回事。”曾言夏激动了,他转过身,摸到身后的柜子,拉开抽屉,找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
那是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护照,打开一看,是曾先生的。
翻看出境记录……有他进入德国、瑞士的出境记录,竟然没有回国的入境记录。
我告别曾先生走出户外,蓝天上白云飞驰,夕阳在海面上闪着金光。
我知道,这位叫曾言夏的小伙子一辈子都没见过窗外的水天一色。
曾先生生来就是一位盲人。
鱼鳍岛
这家酒店原汁原味的保存着四十年前的格局,没有网络不算,岛上甚至还刻意屏蔽了手机信号,人为制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小岛上街巷静谧,空宅幽深,整个岛屿十足“孤岛杀人事件”之类廉价侦探小说的故事发生地。
一、孤岛艳情
离开斯德哥尔摩老城往东行,汽车一直绕着水岸走,斯德哥尔摩是一座浸泡在水里的城市,大海向陆地侵蚀,湖泊朝海洋蔓延,分不清哪些是海水哪些是湖水。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岛屿,绝大多数岛屿上都有村庄小镇,人活得简直就像蛤蟆。
车行直海边一处高地,埃里克踩下刹车,唤我下车看景。
一路走来,汽车都是傍水而行,水岸基本上与公路平行,而此刻,海岸高居半空,人可俯瞰大海。
脚下海岸地势奇特,山岩呈环状抱出一湾碧水——天然避风港。水湾中央浮出一座岛屿,绿岛狭长,两头尖尖像把梭子,岛上树很多,光秃秃的树杈与建筑物尖顶一同戳向天空,枝桠间仍有残雪覆盖。
“这就是菲斯克岛,您看像不像一条鱼?”
瑞典语Fisk就是鱼的意思,可我怎么看看不出鱼的模样。
“准确说,像鱼的背脊,我们国家的古代神话说,在远古时代,有一条小鱼偷吃了大海之神尼奥尔德的粪便,遭到神灵追杀,鱼儿逃进这个港湾躲藏,一夜之间身体体积突然剧增,背鳍露出水面,身体也变宽了,尺寸超出港湾出入口,于是困死在这里,岁月长久,风中的泥沙堆积在鱼鳍上,形成这个小岛……我送你到码头吧。”
瑞典人埃里克是老张的朋友,张平是我的故友,定居哥本哈根二十多年了,我此番游北欧一切行程都是他安排的,埃里克与菲斯克岛都是老张送我的礼物,据说这是北欧最浪漫的一处景点。
我们上车,继续前行,我闻:“埃里克先生,旅游手册上说‘斯德哥尔摩是由二万四千个大小岛屿簇拥出来的城市’,为什么菲斯克岛是最浪漫的?”
“哦,你知道Stockholm syndrome吗?”
“……斯德哥尔摩情结?”我摇摇头:“没听说过……与地球变暖有关吗?”
北欧一年有三季天寒地冻,当然希望地球变暖咯。
“哈哈,地球变暖的确很浪漫,不过,瑞典永远是最冷的国家……‘斯德哥尔摩效应’是一个社会学名词,也叫做‘人质情结’,是指被劫持的人质与犯罪者产生好感。”
“哦……”我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一组香艳画面,日本电影《禁室培欲》系列,讲的就是这么一个离奇故事,变态男劫持小萝莉,然后两人相爱了。
“可是,与这小岛有什么关系?”
“上世纪七十年代,瑞典发生过一场轰动世界的案件,两名罪犯抢劫一家银行,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警方与歹徒僵持了六天六夜之后,最终歹徒放弃了,奇怪的是,罪犯被捕后,四位职员拒绝在法院上指控绑匪,甚至还出钱为他们辩护,更惊人的是,人质中有一名漂亮女职员还嫁给了一名劫匪,订婚时,劫匪还在狱中服刑呢。”
“后来,社会学家开始研究这种奇怪的现象,斯德哥尔摩这桩奇案并非特例,全世界发生过无数起这类案件呢,呵呵,所以就有了斯德哥尔摩情结一说。”
“这起案件就发生在菲斯克岛上,对吗?”
“非常正确,菲斯克岛因此名声大噪,世界各地的好奇者都来岛上探奇,后来,菲斯克镇上的商人发现商机,全镇人一起努力,把小岛打造成一个浪漫天地,岛上那座银行被改造成旅馆,旅馆订了个怪规矩,只接待单身男女,订房时间要求至少是七天。小岛没有桥梁,每周五只开一班渡轮,受困小岛的孤身男女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恋情,四十年来,无数浪漫故事在岛上上演,怎么样,有意思吧?”
二、C&O酒店
埃里克把我送到码头一艘渡轮上,交代说:“上岸后,你去找C&O酒店——就是当年发生‘斯德哥尔摩情结’事件的银行建筑改造的酒店,我已经给你订到最好的房间,六晚七天,下周五我来这接你……哦,张已经帮你付清了全部费用,你到总台报自己的名字便可以了。”
话毕,埃里克与我握手告别。
四月午后,乍暖还寒,北欧气温仍在零度左右,好不容易熬过漫长冬日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度假,乘坐渡轮人还不少。
在这鬼打影子的地方,若有十七八人与你同乘一辆巴士或是渡轮——就算很热闹了。
港湾海面平静,细波微扬,水面上飘起袅袅白烟,水鸟或上下翻飞,或栖息树丛,隔水看岛,岸边积雪正在融化,低矮处的植物已经冒出绿芽或是绽放花蕾,花树掩映间红墙白墙,圆顶尖顶错落。
水面不宽,渡轮仅十来分钟便靠拢了岛上码头。
登岸,碎石路直通小镇。
北欧人烟稀少,无论大城市。小城镇,多半宛若空城,菲斯克岛小镇更是冷清如坟场。同一艘渡轮有十几名乘客,看上去人人都是单身散客,彼此陌生,所以一路默默走来,只听得见脚下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
我脚底穿的是老北京布鞋,踏地无声,走在一伙番鬼佬中间,觉得他们像人我像鬼。
转过街巷,一个小广场,广场中心是一座圆型喷水池,砂岩石圆边好几个豁口,像被狗啃过一样,广场周边均是低矮的木框泥砖瓦房,墙面涂得红一块白一块的,矮屋簇拥着一幢灰白色大理石建筑,四根罗马廊柱顶出一扇拱门,虽然仅三层楼高,因门庭开阔,石阶宽敞而显得很有气派。
门楣上石匾上刻有一行金字——C&O Hotel。
这就是我要下榻的酒店了。
房间在三楼,很宽敞,窗口面对广场,还可远眺大海。
床头有英文说明书,资料说,C&O酒店是以当年银行劫持人质事件两位男女主角Christian与Olofsson的名字命名的。
室内设施挺简陋的,家具陈旧,装饰老套,电视机竟是黑白的,没有遥控器,打开看看,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正装出一副醉歪歪的傻样唱歌。
拧过一圈,可播放12个频道的电视只有一个台。
这家酒店原汁原味的保存着四十年前的格局,没有网络不算,岛上甚至还刻意屏蔽了手机信号,人为制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现代都市人减压、偷闲的桃园。
难怪,冰雪未化便有客人登门。
三、阅读女郎
洗了个澡,出门转转,小镇街面空空荡荡,商铺闭门,别墅锁门扉,看上去,这些别墅都是城里人的度假屋,每到夏天根本没人居住,甚至连教堂都锁着门,如果不算树上的小鸟与树下的老鼠,估计整个小岛就我们这帮住店客与酒店服务员是活物。
晚餐。
地下室的金库改造成餐厅,灯火通明,装饰简洁,也是七十年代的风格,自助餐,食品看上去很丰富,吃起来其实挺无味……整个欧洲食物都这样,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酒柜很满,餐费酒水都包在房费中了,乐得一帮客人频频举杯。
酒是话引子,三杯下肚,客人之间的距离感消失了,欧洲人本来都是天生话痨,有酒助威,男人嗓门加大,女人笑声张扬,我也由此在噪声中熟悉了五名北欧男人,三位西欧女子和一名芬兰老太太。
传杯换盏之间,食客逐渐散去,独自一人进餐厅,成双成对走出门。
这家酒店对入住客有严格规定——要求客人必须是单身,每一批房客的性别都由酒店方掌控,酒店保证每周房客男女比例均能达到1:1。
在时光倒流四十年的孤岛上,给予单身男女朝夕相处六夜七天的机会,切身体验“斯德哥尔摩情结”。
当所有客人都走光时,宽敞的大厅只剩我一人。
不奇怪,十多位客人中,我是唯一的东方人,加之客人大多来自北欧本地,英语夹着厚重的口音,实在很难交流。
等等,看来我运气不差,餐厅角落还坐着一位金发女郎。
那女孩戴着一副时尚宽边眼镜,正神情专注地看书,书很厚实,估计今晚是看不完的。
仔细端详一下,女孩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那就是二十出头,欧洲女人的实际年龄至少要比外表小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