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索赔主管的刁难，放油时的意外
二号工位上又停了两台车，看那派工单就知道，又是两台做保养的车。两台车都被举升机举了起来，一台在5号工位，另一台在6号工位。五号工位的车底盘下面，世吉正把车的机油换下，把放油锣丝扭紧后，把集油桶推到工位的一角。六号工位的小亮也能油放掉了，而唐行再给车子量胎压。张术一早就上洗手间去了，这是他一早的习惯，开完早会，对他来说头一件大事就是去上洗手间，这一上就半个小时。组长罗兴在索赔办公室和质检谈着什么，笑语不断。
各有各的那分工作，有序的进行着。
世吉又把车顶起来，这时罗兴从办公室出来，到世吉这台车的底盘下面来回仔细的看着，世吉是不知道他什么。
罗兴问：“世吉，机油换好了没？”
世吉说：“换好了。”
罗兴问：“放油锣丝紧了没？”
世吉说：“紧过了。”
罗兴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世吉说：“工单上说，行驶到100码时踩刹车时，方向盘抖。”
罗兴很干脆的说：“光碟。”
世吉问：“为什么要光碟？”
罗兴说：“长期使用剎车会使刹车盘的表面磨擦出凹槽，就是那些凹凸不平的凹槽导致高速行驶时方向盘抖。这主要的问题，还是刹车盘的质量不好。好一点的车，跟本没有‘光碟’这个说法。”
世吉问：“那现在怎么办？”
罗兴说：“光碟属索赔范围，先找索赔员拍照，再写份报告就行了，我去拿报告单。”说完，就又进了办公室去了。
世吉问：“索赔员是谁？”
小亮已过来，说：“就是金巧前面的那个老女人，叫冯斯。”
世吉说：“叫他来拍照就行了吗？”
小亮说：“你到仓库拿游标卡尺，百分尺来。我先把轮子弄下来，不然等会，那老女人又发飙，乱叫。”
听了小亮的话，世吉马上到了仓库的取物窗口。他见峰爷和向仪都在玩QQ，上次的遭遇也让他明白这两人不好说话，所以他不怎么好开口，但又不得不向他们拿，客气的问道：“麻烦一下，拿百分表和游标尺。”
这时，峰爷抬头瞧了世吉一眼，说：“自已拿。”
世吉只好走进仓库，在头排货架上找了找，世吉以前看到小亮也在这组货架上找工具。但不知为何，找了许久也找不到，问道：“请问，放在哪儿了？”
向仪没好声气的回答道：“不知道。”
世吉无语，也不找了，一无所获的出了仓库。
回到工位，小亮见他两手空空，他也知道仓库那些人是欺生的，说：“晕，他们就不告诉你放哪？你去叫索赔员。”只好自己再走一趟。
世吉又到了办公室，罗兴已不在，见冯斯正打着电话。
世吉客气的说：“冯主管，麻烦你拍一下照。”
冯斯瞄了世吉一眼，新面孔，又是个学徒，不理会的说：“叫你们的班长过来。”
世吉听这一说，出了办公室，回到工位，见小亮正摆弄着那百分表。
世吉说：“我跟她说了，她说要班长过去，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小亮笑了笑说：“不仅是个老女人，可恶的女人，还是个老处女。算了，我去叫，妈的……”
没一会，小亮和冯斯一起从办公室走出来。
冯斯一脸的假笑，皮笑肉不笑那种，说道：“量好了吗？”
世杰摆弄好了百分表，将百分表的跳动量调到0.07MM。冯斯见世杰调好了，拿过相机正要拍，靠近百分表，也不知为何，她动了一下百分表，这时跳动量变成了10点多。
冯斯像是吃了火药一般，大叫道：“你是怎么调的，看看这数据，怎么能拍？当学徒不会…..不会就让你班长教你嘛。差这么多，让我怎么照，公司怎么索赔？你这不是担务大家工夫嘛？”
世吉听了这一席话，“哑口无言”，反感之极，过去再把百分表调到0.07MM。
冯斯似乎故意刁难，也像是不放心，说：“小亮，你去弄弄。”
小亮弯下腰，看了看表，又碰了碰表，说：“可以了。”
冯斯假笑了一声，接着举着相机拍了好几张相片，说道：“你看人家小亮，做了三年多了，一动就动好了。不懂就要多问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学徒的。”
世吉没理会，他正忙着和小亮一起拆下这个刹车盘。费了些时间，拆下刹车盘，世吉用游标尺量好刹车盘的厚度，说：“拍照吧，24.75MM。”
冯斯利声说：“你一个学徒会看嘛，转一下盘量量。”
世吉听她的话，转了好几圈，量了好几次，见她也不照相。
罗兴看不惯，抢过尺子，量了一下下，干脆的说：“24.75MM，要不要拍，不拍就送进仓库了。”
冯斯又堆出那假笑，说：“你来量我就放心多了。”拍完两张，就回办公室去了。
罗兴说：“这老处女送给我都不要，这么烦，不**她一顿她不爽。拍个照还这样那样，三秒解决的问题，折腾人半天。难怪找不到男人，小亮你去‘孝敬，孝敬’她，她就给你了。”
小亮苦笑了一声，说：“更年期的女人，我才不要，送给我都不要。做事这么死板，谁受得了她？”
正挖苦着这不幸的女人，一组的海宁过来了。
海宁是个满高的个儿，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四方四正的脸，浓眉，性情好。他说：“二组，到你们给放油桶放油了。”
小亮说：“嗯。”
车间只有两个集油桶，一二组共用一个，三组单独一个。一月中前十五天一组放没，下十五天二组放油。集油桶不大，最上方是个周菜锅一般大的漏斗，下面是个用三个龙头拧紧进出口的封密桶状物。一般是每一天都要放掉集油桶里面的废油，若满了，那就不好放了。其实，这个月已经超了十五号许多天了，这几天一组都默默的承担了放油的工作，二组的人都是不情愿去放油。若要二组放，那这任务只能是世吉来做。除非世吉不再，那就小亮放，一般都是由世吉来担此重任。
世吉嚅嗫道：“怎么又我们了，这么快？”
海宁笑了笑，说：“世才华辞职不干了，人都走了。”海宁也不急着回他们那工位，而是趴在罗兴正的修的那台车的翼子板上看着什么。
世吉很自觉的到一组的工位去拿那快溢出废机油的集油桶，一般放油这种事都是学徒来做的。装满油的集油桶也是满重的，他拉着手拖，朝洗手池那边走去。
洗手池那边，放着四个大的铁皮油箱，这是用来装废油的。
世吉踢了踢那几个铁皮油箱，他是在感觉哪个没箱油最少。结果，他把集油桶出油的管子挂在了右边第二个铁皮箱的油口上，并且打开了管子上的龙头开关。接着把漏斗底部的进油开关也关死了，把早已拉出来的风管接上了进气阀的阀门打开。这时听到气管里面的空气正进入集油桶的“嗤嗤”的声响，正是利用风管里面的空气，把那些废油压出来。
放油也需要好几分钟，世吉想到世才华，那天搬废铁世才华受了伤，也许那是他离走的导火线。是啊，他才做了几天啊，就走了，想想，这公司确实留不住人。他来了一个多月了，来的去的人也有七八个了吧，其中有老员工，但过半的是新来没几天就走的。在车间工作的人每天拿的都是死工资，说到前途都是十分迷茫。而迷茫的人们，也不会因为迷茫就放弃生活，他们在寻找，在度日，在玩笑般的混着日子，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快放完时，出油管子会发出“仆仆”的声响，这像是水管进有空气的声音，这时说明集油桶里的油差不多放光了。同时这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集油桶没油了就会和气管进的空气形成很大的压力，这时出油管子就会乱抖动。说是迟那时快，世吉想马上去抓住出油管，可已经迟了。抖动着的出油管子，跳出了铁皮箱口，四面乱射还残存留在集油桶里面的油。世吉是不能幸免了，他来不及逃离，一身上下都被喷涂了那乌黑的废油。这会儿，他第一想法不是整装逃跑，而是急忙把气管拔了。没一会，集油桶里面的空气漏完了，出油管子也安静了下来。
世吉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油，而且脸上头发上都有，一脑子的憋屈没处放。在洗手池洗了把脸，也不管那集油桶了，而是往宿舍走去。
路上，遇着正洗完车回车间的史路。史路见世吉一身的油，这一身糟透的样子，忍不住笑，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前两天他就遭遇过的。他道：“怎么你也中招了，前两天我也被喷了一身，真他妈倒霉。现在我都不敢放油了，叫他们放，他们不放就拉倒吧。”
世吉说：“都这样了，说那些都迟了，哎，这一身的油，工衣怕是洗不干净了。”
史路说：“洗不干净就算了，反正修车的就是个脏活儿，在油污里面打混。”
世吉说：“不说了，我得回宿舍去。”
史路回到工位，而世吉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也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又不想换衣服了，于是转身又回到了车间。心想着：管他咧，反正晚上也要洗衣服了。集油桶还在洗手池那边静静的立着，对于自己的行为他毫不知耻。世吉踢了它两脚，再把它拉回了一组的工位上。
回到工位，正要帮着干活，唐行见世吉这一身，忍不住笑了，说：“世吉，你怎么弄得一身这样？”
小亮坐在架驶坐上也探出头来看了看世吉，见他这一身的狼狈，也笑了，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放油的时候弄的。以前，经常出来这种事，我也被这么弄过一两次。”
唐行似乎很得意，说：“瞧你们那技术，我就没被喷过。”
小亮说：“你都放过几次油啊？”
唐行说：“哎哎，我就没放过，原来在三组，还不是常我换，是你们技术差。”
张术说：“就是嘛，放个油都这样，如果是我就不会。”
唐行似乎很听不惯这口气，说：“你，你一次都没放过油，还好意思说，下次你去放放试试。”
说得张术没话了，只顾着帮罗兴打下手。
罗兴像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似的，没一点兴趣，说：“世吉，你先去换身衣服吧，这儿也不需要你帮忙。”
世吉笑了笑，说：“没事，反正下午要洗衣服，不换了。”
这一说，都无所谓似的干起活来。
下班后，世吉衣服上的油污还没干，也没顾着到食堂吃饭，回到宿舍就直奔洗手间。换身干净的衣服，人也精神，但那已被沾污的工衣却成了难题。
小亮他们说要先用热水用洗衣粉泡上，泡上一天一夜才洗得干净。不过这种说法只是小亮他们的主观之见，世吉以前也试过用这种方法洗沾有油污的衣服，但效果并不见好。世吉先用洗衣粉泡着，过了半小时后吃了饭，再用刷子刷。弄了老半天，才把衣服给洗了。
室友着都没出去，而是在看电影，而且还聚了其他宿舍的同事。这电影碟又是小亮出钱租的，当然跑腿的还是张术。电视声音调得很大，很振耳，电影也似乎很精采。世吉没心情看电影，躺在床上，当然他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境下早睡。他想了想，觉得应该给梅香打个电话。他出了阳台，关了后门，声音小了很多。按下梅香的号，铃声响了许久没人接，又拔了一次，还是一样没人接。他心想，也许是梅香出去逛街去了。世吉觉得没兴致，又回到床上躺着，睡不着也眯着眼睛。
九点过后，手机铃声响了，看是梅香的电话。
世如出阳台才接了电话。
梅香问：“世吉，怎么了？”
世吉感觉挺意外的，倒忘记了先前要说的话，笑了笑，说：“没什么事，今天出去逛街了吗？又没带手机啊？”
梅香说：“哪还有时间逛街啊，上班不记得带手机了。你都好久没打电话给我了，有什么事就说吧，一般你都是‘无事不登三宝店’的。”
世吉说：“最近挺烦的。”
梅香问：“烦？烦什么啊？”
世吉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烦什么，觉得无聊呗。不过最近确实挺忙的，每天下班累得不行，就睡得早。”
梅香笑了，说：“自已都说不知道烦什么，还说忙，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天咧，怎么样，也忙吗？”
世吉说：“忙，都累死了。”
梅香说：“累就早些睡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又休息？”
世吉想了想，说：“记得那排班表是过两天吧，我也忘记了。”
梅香说：“现在我上晚班了，白天有时间。你回来就找我玩，上次你又去了广州。对了，广州好玩吗？”
梅香这一问，世吉想到了平梅，那天的故事回荡在脑海里。他笑了笑，说：“还行吧，不过这次回去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
梅香说：“出去玩玩也是好事，总比你老闷在家里强，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展的机会。我就不行了，没什么机会到大地方去看看了。”
世吉不以为然，说：“不就广州嘛，你还这么年轻。”
世吉和梅香聊得投入，时间在他们的谈话间加速。当世吉说到今天的遭遇时，梅香既关心他的安危，又笑得合不拢嘴。聊着聊着，世吉的手机没电了，自动关了机。无可奈何的结束了谈话。回到宿舍，躺回床上，世吉又眯上了眼睛。
已经快十二点了，室友们和其他同事还在继续看着电视里面精彩的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