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议事殿，几人俱是无语，似乎是各怀心事，气氛沉静的难以言喻，心情也随之沉闷起来。
“那王兄，我们可以走了吗？”无忧首先打破这沉默。
车歇向她一笑：“我有几句话要和小朵说，无忧你先回去。”
无忧戒备地看着他：“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你放心，不是刚才的问题。”
我有似乎还要说什么，我拍拍她，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妹妹你先回清心殿，我随后就到。”
无忧噘起小嘴，嘀咕着转身走了。月隐也跟在她身后行礼告辞，走过我身旁的时候，他压低声音：“我在清心殿等你。”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拂过，夹杂着那熟悉的蔷薇花隐隐的香气，化作柔风，飘散在四周的空气之中。
车歇看向聂曜，聂曜也心领神会地点头离去。我真想拦住他，问问他刚才为什么要帮我，但看情形也只好再找时机了。
“不知殿下留住小朵何事？”
“现在没有别人，不必叫我殿下。”
“子歇。”我更正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刚才真是对不住小朵你。”车歇面带歉然。
我无所谓地笑笑：“如果是为了这个，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了！你特地留下我，应该不会是仅仅为了这事吧？”
车歇脸上浮现出盈盈笑意：“还是小朵你能知我意，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约定？我努力回忆着，犹记起那晚在水池旁散步与车歇的相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子歇你是说切磋琴艺的事吗？”
车歇点点头：“不知今晚你可有时间？”
我犹豫了一下，有些后悔当初那样轻易地许下约定。今天的事情使我充分感受到，安雅王子妃对我的敌意，而那无非都缘自于车歇对我的关注。安雅对车歇，也许并不只是身不由己的婚姻，如果没有情意，她又何苦处处为难？若与车歇交往更加密切，麻烦势必还会没完没了。
“可是有困难？”见我犹豫，车歇微微露出失望的神情，但继而还是温柔地浅笑，“如若不行我也不会勉强，改日便可。”
考虑到早已答应了人家，我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再说，安雅王子妃那边，只需更小心堤防，我也没有必要因此而打乱了生活。
车歇换上一丝喜悦的笑容，墨绿色的眼眸也随着这愉悦的心情而光彩照人：“那就这样，晚膳过后我便派人接你来静心殿。”
与车歇约定之后，我顺着王城内的石子路一路向南，打算穿过庭院回到清心殿，没想到在中央的庭院中，又发现了聂曜高大的身影。
我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安国候又在巡视王城吗？”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正是问话的好时机！我思忖一下，疑惑道：“刚才在议事殿多谢你了。”
“你是否认为我是在帮你？”他挑眉看着我，我无法从中猜测出他的心思。
“难道不是吗？昨日你明明在这里看到我——”
他伸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记住，昨日我什么也没看到！”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疑惑地问。
“就当作你使小辉快乐的酬谢，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他语气淡然，琥珀色的眼眸停留在我的脸上。再次直视他那冷然的面孔，我心底似乎隐约在发生着无形的变化，而这样的改变，在心中衍生出一缕异样的情绪。也许月隐说得对，我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眼前的男人。他似乎并不像表现得那般无情，也许只是不愿意表达。
如果温柔的聂曜，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盯着他那熟悉的脸，定定地出神，这张面孔如果笑起来，一定也会像聂言一样温暖而帅气吧？那琥珀色的眼眸，如果撤去冰冷，也会如聂言一般的温暖而耀眼吧？现实在我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心中仿佛升起无法穿透的浓雾。纵是穿越了两千年的时光，这面容仍牵动心弦，什么是真实，哪些又是幻影，我已有些分辨不清。
“你在看什么？”聂曜冷漠的声音将我拽回到现实。
“没什么。”我尴尬地轻咳，掩饰自己的失态，难道我就真的无法抗拒这张脸的诱惑吗？“无忧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丢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一路逃回清心殿，不敢再去多看一眼那令我眷恋的容颜。
“怎么？后面有狼在追吗？”一踏进清心殿，月隐饱含笑意的声音便传进我的耳中。
我定定神，尽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波动：“怎么就你一个人？无忧呢？”
“我把她先打发回去了。”月隐笑笑。
“为什么？”我看着他漂亮的脸。
“好与你倾诉离别之苦啊。”月隐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几日不见，你就不思念我吗？我可是想念得很呢！”
“你少没正经了！”我不领情地冷哼。
“那我们就说点正题吧。”月隐忽然收敛了笑容，拉我走进房间坐了下来，“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我目光游移，心虚地不敢直视他。
他修长的手轻轻扳过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子焉都尉其实没有看错对不对？你确实有出过城吧？”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囚禁在这笼中的鸟儿，为什么不能出城去？”
“不是不能，只是你为什么要去见凉公子？与他来往是很危险的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在意小凉的身分？”听到月隐也这样说，我不由得气愤起来，我以为月隐无论什么事情，总会在一旁默默的支持我，却没想到现在连他也质疑我的做法。
月隐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只有他不可以，你就听我这一回，不要意气用事了，好不好？”
竟然说我意气用事？刚才的事情已使我心绪有些混乱，无法冷静思考，语气也随之变得尖锐起来：“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认为我的做法有错！”我只是像一个朋友一样去关心小凉，与他见面，又有什么不对？
“我都是为你着想，你这样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月隐仍试图耐心地劝说我。
“我的事不用你担心！”我口无遮拦地说。
月隐错愕地看着我，一瞬间有些不确定，在消化了我的话之后，他眼中怒意渐渐凝结，好似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汹涌中又带着些许的悲伤。
“你确定不用我管？”他面无表情地问。
我愣愣地看着他，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月隐，没有了平日的嬉笑，更不见了惯有的温柔。其实刚才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但说出的话已像泼出去的水，无法再收回，我知道月隐其实是为了我好，但我却用这样残忍的语言伤害了他。
我想道歉，但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很好。”见我沉默，月隐点点头，“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月隐此时的离去竟让我害怕，我从没想过，一直在我身边温柔陪伴的月隐，会有离开我的一天。那若有似无的心绪，无声地融化在空气中，吸入胸膛，便凝成了心中的一块烙印。但因着心中有那永难愈合的心伤，这些细微的伤口，便已不觉疼痛。
今后，我将如何面对月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