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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十字路

龙城像不少发达的大城市一样,入夜一如既往的喧嚣,夏夜躁动的鼎沸人声盖过了本就微弱的蝉鸣。

在这个嘈杂的城市中掩藏着无尽的黑暗,市民都沐浴在霓虹光华的世俗之水中居然还觉得生活如此美好,真是讽刺。

在霓虹灯照不到的巷子街角,一名少女甜美的嗓音带头嘲笑着像垃圾一样被丢在角落的瘦弱男生,她身着的华丽衣服和周围阴暗的环境完全不搭。

“肖爵瑟,你这家伙可真够贱的,叫你的名字我都感觉脏了我的嘴。”少女一边说一边朝手下的四个壮硕跟班挥手:“我骂我的,你们这群猪,该动手就动手啊!”

跟班们点点头,围住肖爵瑟就是一顿胖揍。少女在一旁看得过瘾,她踱着步子走到肖爵瑟面前,指了指他身旁的垃圾桶:“垃圾就要有个垃圾的样子!给我滚进去!”

肖爵瑟被打的满脸是血,脑袋的嗡嗡声干扰着他的意识,但他还是用塌陷下去的鼻子闷哼了一声以示抗议。

“你真是拽!你再厉害一个我看看!穷B!”少女价格不菲的运动鞋踩在了肖爵瑟的头上,阴阳怪气道:“哎呦~本姑娘的人把你收拾的这么惨,你是想进垃圾桶进不去了吧?来,人家帮你。”说着她朝跟班挥挥手,跟班会意,将肖爵瑟小鸡一般提起来塞进了垃圾桶。

少女满意的掏出手机,给肖爵瑟拍了张照,燃起一支烟转身就要走。

“你……别抽烟,这样……不好!”肖爵瑟在垃圾桶里伸出头,发出声音的同时下颌咔咔作响。

哪知少女转过身向他抛了个媚眼:“我不光抽烟,还喝酒还泡吧,但是我知道我是好姑娘!”

“吃臭豆腐么?”声音在少女背后响起,一只结实的手臂从少女身后伸到面前,她的视野被一串臭豆腐遮盖住。

“啊?”少女还没回过神,只是从不速之客的手臂中接下了那串貌似象征友好的臭豆腐。啊!美好的臭豆腐,多么棒的食物!啊!身为千金的我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啊!会是怎样的味道呢,深夜在这种巷子里吃臭豆腐会不会很惬意呢?

“……”少女终于回过神来了,手里的臭豆腐“biaji!”丢在了地上:“吃你妹臭豆腐啊臭豆腐!老娘怎么能吃那么恶心的食物呢!话说你是谁啊!大晚上不回家睡觉手伸我面前吓唬人啊!疯了吧你!***!”

臭豆腐的主人将手缩回去,挠了挠头,少女看着面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竟然想生气却生不出来。

少年边津津有味的嚼着臭豆腐边说:“咱说话能不像连珠炮一样么?你吐槽太多我挨个给你回答。”

“你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然我旁边这四个人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少女说着傲娇地指了指身后,却感到后面凉快的很。她回头一看,四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让你这几个朋友睡一会儿,”少年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要开始解答你的吐槽,第一,我没有妹,豆腐是我从地摊上买的;第二,臭豆腐不恶心,起码我感觉还算不错;第三,我叫刚蛋子,县城东关的;第四,我是网管,交班就是这个点;第五,我没疯;第六,你才是***。”

“你……”少女被气得直跺脚,尽管她是富家大小姐,但也对这样身手不凡能说会道的家伙无能为力:“你混蛋!臭豆腐是全天下最糟糕的食物!”

刚蛋笑着说:“臭豆腐很臭,很恶心,不卫生,但它知道它是好食物。”

“……你才是臭豆腐!”少女都快气哭了,她使劲跺跺脚转身就要走。

刚蛋力量饱满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你不能走!你还没说清楚为啥要打人家。”

少女道:“今晚我去逛街,买了一个甜筒,店家找了我一块钱的硬币,我不想要就丢地上了,可是……”少女的话顿住,狠狠地指着刚从垃圾桶里挣扎出来的肖爵瑟:“这个穷**丝,把钱捡起来又跑来递给我,还给我讲什么要珍惜父母血汗之类的大道理!我很丢脸,所以才教训他!”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教训你们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哈!”刚蛋把手中空空的竹签轻轻一丢,竹签深深刺入了墙中。

肖爵瑟踉跄地走到刚蛋面前,道:“伙计,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打架是不对的啊!”

“我说为什么打你,你这家伙也太啰嗦了!”刚蛋不耐烦地说。接着他对少女说道:“这里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本来吧,我只是顺路救一下这个倒霉蛋,但是呢,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少女似乎并不惊讶,但是她却还是逞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刚蛋懒散的眼神被严肃吹散:“厉鬼缠身,你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你有病吧!大晚上搞封建迷信吓唬人,是不是等会还要给我驱魔,然后坑个百八十万的!”少女不知为何突然发怒给了刚蛋一耳光,然后冲撞着出了巷子,没入了灯火泛滥的街中。

就在少女冲出巷口的那一刻,刚蛋看到了,少女的长发中露出一张倒竖的人脸,诡异的咧开嘴朝他笑着,眯缝的眼中渗出血泪。

不管这么多了,先回家再说。刚蛋这样想着,搓了搓脸,嘱咐肖爵瑟道:“你以后小心点行事,不该你管的不要多嘴。还有,以后别人和你动拳头一定得还击,别和人讲道理,记住嘴不光可以讲理,它还能咬人!”

肖爵瑟点点头,接着说道:“你的脸没事吧。”

刚蛋摇头,笑着说:“没事儿,哥们儿脸皮厚着呢!”

肖爵瑟指指地上躺着的四个壮汉,问:“这四个人怎么办?”

刚蛋答:“别管他们,中了我的踢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

肖爵瑟又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喉咙眼被卡住了,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刚蛋看着他的表情哭笑不得:“你刚才在垃圾桶吃垃圾噎住了么,有话尽管说!”

肖爵瑟终于把话吐出来:“我知道对第一次见面帮助我的人提要求不太好,但是我现在这幅模样回家和爸妈不好解释,可不可以让我借宿你家几天。”

“我还以为你说啥事呢,这个随便住,我家大得很呢!”刚蛋爽朗的答应了。

肖爵瑟道:“你功夫这么高,家里还有大房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神秘二字在刚蛋的眼珠中打转:“我是道士。”

一提道士这个问题,刚蛋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本是灵宝派【灵宝三支】中承袭一支的道士。自幼跟随师父葛快腿,平时在东关村接些捉鬼降妖之事,虽然自己钟爱帅气的踢技,但在大大小小的降妖中也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半吊子一样的道术。

本来日子应该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度过,一名不速之客的深夜来访打破了悠闲的现状。来者名叫暗隐,是灵宝三支的道士,据说要和师父商量可以一夜暴富的好事,但是被师父严词拒绝了。

事发第二天,葛快腿打发自己坐客车来到了离东关村很远的龙城,让自己去找他的故交龙城福利院院长李保龙。之后刚蛋就过上了福利院寄宿,网吧打工的生活。

这老头,一定是自己偷偷地接了那个生意发达了,把我这个当徒弟的给轰出来了。刚蛋就是这样想的。

“喂,有那么好笑吗?”肖爵瑟一边走一边郁闷的看着狂笑不止的刚蛋:“我的名字有这么好笑么,你都笑了一路了。”

刚蛋笑得直不起腰,眼角甚至蹦出了几滴欢乐的泪:“我……就是没想到有人叫小角色。”

“哎,你叫刚蛋这种名字我都没笑你,你倒是先笑抽了。”肖爵瑟正说着,刚蛋一下蹲在了他面前,果然笑抽了。

“你笑点也太低了吧……”肖爵瑟面对这样一个人简直无奈,这家伙和自己差不多大,智商明显感觉像小孩子一样。

刚蛋捂着肚子朝他摆摆手:“你先进去吧,我肚子笑崩了得歇会儿。”

肖爵瑟不明觉厉,看着面前的三栋连体建筑:“你逗我么,这不是福利院么?”

“对啊,我就住福利院。”刚蛋说。

巷口四个被踢晕的壮汉已经醒了过来,其中一个一拍脑门:“不好了,小姐不见了!”“咋整?老板可是交代过,千万不能让她一个人!”另一个慌了神:“等个屁,赶紧给小姐打电话!”

壮汉掏出手机,拨通少女的号码,里面是令人沉寂的嘟嘟声。“完蛋了,不接电话!”四人急了眼,电话一个个拨出去。

“嘟,嘟……”之后是人工台葬礼仪式般的悼念着无法接听。

再次拨通:“嘟,嘟……”

不出所料的无法接听。

一粒粒渗出的细密汗珠,沿着四人脊背向下蔓延。阴凉的夏夜依然阻挡不了瘟疫般的汗珠。

“回去吧,说不定小姐自己到家了。”壮汉挂断电话,带领其他三人向少女家的方向赶去。

街道的霓虹灯光散发出惨淡的红光,薄雾般扩散到大街小巷。

四人穿越条条街道,齐刷刷的速度发自内心齐刷刷的慌忙。当他们踏上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斑马线时,其中一人的手机响起。

“……”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轻快的曲调从手机出音口逃离出去。

四人面面相觑。

“你的手机铃声是小苹果?”一人问。

拿手机的壮汉颤抖着:“我……手机里根本没有小苹果,不过这个号码……是小姐的。”

“接。”

四人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周遭静寂的只能听到四人参差不齐的杂乱心跳。

“小姐……”壮汉颤颤巍巍地按下了免提键。

“被忘记的街啊~~~”锐利凄凉的女声刺穿了四人的耳膜。声音的来源似乎与手机无关,而是从黑暗的街道中挣扎而出的。

“被忘记的人儿啊~~~”手机屏幕与街道的光亮熄灭了,周围陷入了黑暗中。

“什么鬼东西!”一名壮汉把手机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四人感觉到周围浓浓的死亡气息。

四人都是职业保镖,对危险的感知力非常敏锐。但是这次,他们感觉到的不是杀气,而是阴暗的死亡,和企图征服内心的恐惧。

许久,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力不从心地照亮昏黄陈旧的十字路口。

随着昏暗的灯光照射,街道的轮廓显示在四人的眼前。

“这是……”四人摆好的架势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支离破碎,脑海中的每个细胞都刻满了恐惧。

周围那个车来车往的繁华现代街道早已经不见了,古老到发出腐朽气息的街道呈现在他们面前。

一排排弱不禁风的破平房做着各式各样的生意:扎纸人、扎花圈、做棺材、刻墓碑、卖陪葬品、哭坟、选墓……还有不少没见过的,总之,这里的行当是靠死人吃饭的。

其实四人更愿意呆在刚才的黑暗中,因为这条街道实在是太诡异了。

街头每隔两三米就有人在烧纸低语,仔细听听好像是低声的呜咽。纸灰的焦香气刺激着四人的鼻腔。

四人透过乌黑的纸烟仔细打量了周遭一番,发现这条街的所有人好像都是,秃头。

秃头。

“这条街好像是当年的……”其中一个壮汉欲言又止,他知道这里可能是自己和他人都在极力掩盖的那个地方,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别怕,”四人中其中一个努力压制自己恐惧的情绪:“虽然事情不可思议,但是与其呆在原地不动,还不如去问问路。”

“要问你问,我才不去呢!”吓破胆的壮汉说道。

“废物,老子自己问!”说着壮汉走到了一个伛偻身子烧纸的人背后。

烧纸的人本念念有词,但壮汉站在他身后那一刻却突然安静下来。

“同志,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壮汉说着拍拍烧纸人的肩膀。

“这里……”烧纸人光秃秃的尖头顶诡异地晃动了几下。

“这里是‘死十字路’。”

烧纸人刷一下回头,壮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那光秃秃的凸起的地方哪里是头顶,是他的下巴!他的整个脑袋,是颠倒着长在脖子上的!

“欢迎欢迎~~~”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

街道上所有的“秃头”已经齐刷刷地回过头死盯十字路口中央的四人,怪异的笑着。

“****鬼祖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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