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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偶穿越了

“我们这里有十九世纪的经典小说,英国的,还有法国的。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巴尔

扎克《人间喜剧》……”

说话间,我们偶尔会有短暂的目光接触。他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虽然不是很深邃的那种,但那双黑色瞳仁有如清澈见底

的深潭,叫人不由自主地坠入其中。

但我尽量显得对书更有兴趣。

“……还有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想象力很丰富,也许你会喜欢。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看看《呼啸山庄》,是部很不错的作品

,质朴生动,不事雕琢,惜墨如金,很适合入门。”

“谢谢,就这本吧!”我说。

他收了钱,帮我把书包起来。

我拿着刚买的书走过柜台的时候,店主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看。

“女作家……”那语气仿佛在嘲笑我的水平。

我秉烛夜读,用了两个晚上把这本《呼啸山庄》看完了。第一个晚上我看到女主角痛疾而亡,便强迫自己打住了。剩下的一半我

在第二个晚上一口气读完。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一本奇书,比我小的时候读过的任何童话故事都更震撼人

心。其生动、大胆的叙述手法,如同将读者带入了那狂野的荒原,切身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恨情仇。

从那之后的每个星期,我都要去“文海之家”买一本书,然后在一周之内将它读完。

因为,我其实体会到了阅读的乐趣。这种乐趣是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每本书都像是一把有魔法的钥匙,可以打开时空之门,开

启一次神秘的奇幻之旅。

不张开双翅,就永远不知道天空有多辽阔。还以为脚下的一块土地就是整个世界。

是书为我开启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还有自己的心门。

“书是镜子,人只能在书里看到自己的内心。”

北欧斯堪的纳维亚。

巫师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铺着一张泛黄的旧地图。巫师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坐在那里,盯着桌子的另一边。

隔着桌子的另一边,一个黑衣人正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自从他来了以后巫师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你最好想好了,阿斯比让,”黑衣人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和我作对没什么好处。”

“我……我不敢和您作对……”巫师尽管竭力克制着,说话的声音还是发颤,“我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停下脚步,慢慢地向他转过身来。“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说着他慢慢靠近桌子,“只是我不想浪费时间。”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巫师勉强地说。他的脸色早已惨白。

“可你最好试试!”黑衣人的两手撑在桌沿上,眼睛里已经露出了犀利的光芒。

巫师惊惧得颤抖不止,他哆嗦着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很好,”黑衣人冷笑着说,眼睛里依然流露着冰冷的寒光。

巫师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间眼神开始涣散,眼睛和鼻子里开始流出鲜血。他痛苦地抽搐了一阵,便猛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黑衣人继续冷笑着看着面前的猎物死去。

他的鲜血在地图上流淌,很快蔓延到了刚才手指的地方。

“原来你在这儿!”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地图。蔓延的鲜血逐渐将“伦敦”这个词覆盖。

伦敦的冬季阴冷灰暗,漫天的大雪足以让整个城市都陷入沉默。然而就在这寒冷消沉的季节,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却令克罗斯温

的气氛一片火热。有人爆料说雷德维尔在一位法国知名作家的帮助下得到一部几近完美的剧本。这位作家的名字在法国家喻户晓,他

的作品在巴黎歌剧院深受欢迎。而且这次那个大作家提供给雷德维尔的是他的最新作品,是第一手的,还没有给过任何人。这一消息

令剧院上下为之振奋。如果剧院能把握好这次机会,将会享誉整个伦敦,乃至整个英格兰、整个欧洲!剧院老板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

便开始手舞足蹈,顿时改变了对雷德维尔的一贯态度,从办公室颠着他的大肚子和八字胡一路跑到排练厅,握住雷德维尔的手慷慨陈

词,恳求大师一定要将克罗斯温从黑暗的边缘拯救出来,推上众人瞩目的高峰。剧院里大大小小的演员们更是跃跃欲试,并试图借此

机会挑战美国的普利策奖(1917年设立)。不久,这部众人瞩目的歌剧就曝光了它的剧本。剧本的名字叫《安琪拉之歌》,孤独的故

事主人公Naija一直生活在对自己生命的意义的探索中,她离开温暖舒适的家而潜入危险的水底,通过探索和奇幻的战役,Naija

发现了Aquaria的历史和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次探索中,Naija和Aquaria的命运都永远的改变了。

(孤独的故事主人公Naija一直生活在奢华封闭的宫廷里,衣食无忧却没有自由。她一直渴望能走出宫苑去到外面的世界看

一看。但不幸的是她患了不治之症,每天只能在病榻上凭窗眺望。由于她太渴望自由了,在睡梦中她的影子飘出窗外,飘出高高的宫

墙,来到一个叫做Aquaria的奇妙之地,开始了一段梦幻般的奇幻旅程……)

这部剧本主题新颖,故事情节极具张力,是个打破常规、推陈出新的台阶。雷德维尔有信心把它打造成一部几句梦幻色彩的史诗

歌舞剧,让每一位观众都为之震撼。剧院里的每位演员都渴望能出演这部作品,都拼命地向雷德维尔献殷勤。莉莉·艾施兴奋得几乎

睡不着觉,可是她没有去找雷德维尔,因为她知道自己想参演这样的作品简直是做梦。

“只要能在咱们剧院演出,能让我看一看就行啊!”她总是对我谁,“那样我就很高兴了。”

看得出她对这部歌剧很是期待,我也很想劝她为自己尽力争取,但能够参演的演员基本上没有悬念。这样的极品剧本不让台柱子

演出,还会有谁?这简直就是为安娜贝丝量身打造的。或者说这更像是雷德维尔为剧院女王献上的一份奢华礼物。我更是对这种过于

热门的事情望而却步,与其挤破脑袋,不如还是知趣些,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多么好的机会,人人都想获得!”本杰明·格兰特又开始了他的劝说,“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刚学会拍翅膀,怎么能参加飞翔比赛呢?”我说。

“可每个人都有飞的权利!”

算了吧,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可不想再让安娜贝丝当成笑柄了。

阁楼里到了冬天根本就不御寒。壁炉是后来垒的,还没有剧院老板的办公桌大,只能暖和巴掌大的一片地方。每到晚上,我只能

裹紧了毯子缩在壁炉旁看书,尽量让书里的内容驱走我的寒意。可是太冷的时候根本没法集中精神,不时的牙齿打颤声把故事情节弄

得一团糟。我只能将书撂倒一旁的地上,两只手放在火前烘烤。火焰的温暖让我的呼吸平缓了下来,内心也逐渐平静。终于听不到自

己牙齿的打颤声和嘶嘶哈哈的喘气声了,我靠在炉壁上几乎就要睡着了。半睡半醒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一种声音,开始还以为是柴火

的劈啪声,但很快觉得不对劲,跟柴火燃烧的声音相差太远了。我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借着炉火朝四周看去。远离壁炉的地方逐渐陷

入一片浓雾般的黑暗,而那声音似乎就是从这浓稠的黑暗深处传过来的。这一想法不由地吓了我自己一跳。我一只手继续裹紧毯子,

另一只手则伸到炉膛里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柴充当火把,站起身慢慢朝黑暗的一边走去。那一边是砖石砌成的墙壁,破旧得都有些

不成样子了,显得冰冷阴森。我举着火把慢慢走过去,越走近越觉得那细微的声音越清晰,就是从这冰凉的墙壁里发出来的。这一想

法让我不寒而栗。那细微的声音如窃窃私语,从阴森的墙壁中渗透出来,让人听着寒毛倒竖。我举着火把仔细查看每一块石头的墙砖

,看看是否有什么缝隙,导致隔壁的说话声渗了过来。可那声音根本就不像正常人的说话声,更像是无数幽灵的低诉。这种情景让人

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我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摸摸墙壁。就在这时,一只黑影快速掠过面前的墙壁,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习惯

性地猛转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惊魂未定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壁炉的火光根本照不到这里,而刚才火把又被我举在前面,那

那只影子到底是从哪儿掠过去的?这时我想起来刚才影子掠过的方向好像是冲着门去的,便又举着火把朝门走去。门紧关着,我清楚

地记得这一点。可是刚才的影子让我很不舒服,必去亲眼去看个究竟。我走到门前去拽了专门把手,木头门纹丝未动。可就在我的手

碰到门的那一刹那,周围那种幽灵般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大了起来,一时间犹如很多人用耳语在我的耳边同时念经,其嘈杂喧闹足以让

人发疯!我使劲用手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依然能够穿投手装钻进毫不客气地耳膜,折磨着你的脑神经!杂乱的语言中掺杂着指甲挠墙

的声音,极其刺耳,仿佛能直接钻进你的脑子,让你近乎崩溃!

“够了!”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火把使劲朝墙上扔去。火把打在墙壁上,接着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奇怪的

是,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我尝试着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仔细听了听,的确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可

此时的我仍心有余悸,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把火把捡回来。万一一会儿剧院烧起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可就在我

走到墙边蹲下身子捡火把的时候,忽然觉得墙壁似乎有什么异样。我捡起火把抬头去看墙上,这一看不由吓了我一跳。只见破旧的石

砖墙上赫然出现了两行字:

Whenbeautifulflowersbloom,youshouldpickthemupasearlyasyoucan.

Ifyoudon‘tdolikethat,theywilldie.

木门吱呀一声紧接着“砰”地关上了,我猛地一惊神经质地转头去看。刚才明明看到门紧紧地关着,而且已经上锁了,什么时候

又打开了?

我惊异万分,同时又有说不出的害怕。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不知道是我的感官出了问题还是这剧院阁楼里闹鬼了。我

拿着火把跑到门前再次把门锁好,然后转身走跑回了壁炉旁,这一连串的动作只用了几秒钟,快得就像偷东西的老鼠。

我紧挨着壁炉坐下,抱着膝盖蜷缩在地面上,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壁炉的火光似乎在逐渐变弱,周围的黑暗如同浓雾一样聚拢而来……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炉火已灭,不过倒也不觉得冷。我发现自己就睡在炉膛的边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我伸

了个懒腰,穿上衣服,在地上走动了一会儿活动腿脚。走到墙壁前的时候,无意中又看到了刻在墙上的那些字。忽然我就想起这好像

是大剧作家莎士比亚说过的一句话,被誉为名言名句广为传播。可这句话是怎么跑到我的墙上来的?难道是我自己刻上去的?我揉了

揉自己的脑袋,最近好像有很多事情自己做过却想不起来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句话好像很符合我此时的心境。虽然明知自己肯定没

戏,其实我还是很渴望能出演《安琪拉之歌》。

说实话,我其实不愿面对雷德维尔,尤其是当他臭着一张脸的时候(实际上他总这样)。

终于,在我自己打退堂鼓之前,他先受不了了。

“上帝啊,有话就快说好吗,你已经跟在我屁股后面半天了,真让人受不了!”

“嗯……是这样的……雷德威尔先生……”我有些后悔自己没在一面钟之前转身走掉。

“别吞吞吐吐的,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大师的脸色更难看了。

“先生,我学习舞蹈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我一直练得也很认真。我是说……我……”

“你想参演《安琪拉之歌》?”雷德威尔干脆利落地打断我。

我像是被人揭穿了似的不知所措,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了。

“已经有很多人找过我了,”他冷笑一声,“所有人都垂涎于这部大戏,看来你也不例外。”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说话语气,这分明是在嘲笑我和所有人一样趋之若鹜,不自量力。

“我只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安琪拉之歌》无疑是个表演的高峰,我有权利攀爬!”

我的这句话听上去振振有词,但实际上发出来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攀登,要先学会走路。”雷德威尔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一点情绪也不带丝毫感情,“你学会走路了吗?”

离开雷德威尔以后,我就觉得这是自己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干嘛要去招惹那个脾气不好的铁面先生?真是自讨没趣!

有几个同事看到我出来,一边偷看我一边嘀咕着什么,无疑已经看出了我的狼狈。你们就别嘲笑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干这蠢事了

看来新戏已经没我什么事儿了,为了不再看到雷德威尔和其他同事们犀利的眼神,一下班我就逃也似地跑出剧院,打算到街上去

散散心。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满大街飘着刚出炉的面包和各种食物饭菜的香气。可不知怎了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两只脚漫无目的地逛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文海之家。

店主刚好要下班,看到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的老顾客又来了!”说着朝店里使了使眼色,“伊戈尔还在里面,你慢慢

挑吧!”言外之意好像是说他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走进书店,果然看到伊戈尔正在整理架子上的书,显然他比店主下班要晚得多。

“上次买的书看完了吗?”见我来了,他从书架旁转过身问。

“还没……”我说,“最近心情不好,看不下去。”

伊戈尔点点头,转身继续去摆弄那些书。

“真羡慕你,”我说,“可以每天沉浸在书的海洋里,与世无争。”

他只是侧了侧头,表示在听我说话,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剧院里简直就像个角斗场,”我接着说,“每个人都在明争暗斗,每个人都在观察、猜测着别人。在那种地方呆着真累!”

“你想和别人争吗?”伊戈尔问我。

“不,”我很快就做出了回答,“那不是我想要的。”

伊戈尔停下忙碌,再次转过身来:“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纯净的心,”我说,“和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再次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似乎可以透过他的眼睛直接看到他的内心。

人和人的差别就在这里,有些人,比如本杰明·格兰特,虽然整天对你嬉皮笑脸,那笑容却更像是一张面具。而有的人,也许从

来不会对你笑,他的整个身心在你面前却是透明的。

“过来。”伊戈尔说。

我有些纳闷地走过去,和他一起站在高高的书架前。

“拿下一本书,掀开。”他说。

我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托马斯·哈代的《无名的裘德》(1896),随意掀开一页,默读这里面的段落:

那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那个隐约模糊的城市,有那么一块地方,上面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像红黄宝石一样,闪烁明灭。时

光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空气的透明度也跟着增加了,到后来,那些星星一般的红黄宝石,分明能看出来,是一些风信旗、窗户、湿

润的石板房顶和其它发亮的小点,在隐约出现的尖阁、圆屋顶、砂石建筑物、以及楼形台影上面,乍隐乍现……

“是不是如同身临其境?”伊戈尔问。

“就像我亲眼看到了他说的那座城市。”

“每本书都是一扇门,”伊戈尔说,“打开它就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你自己。”

“真希望这个世界是真的!”我说。

伊戈尔两手放在书的下面,轻轻将书合拢:“可是当我们合上这本书的时候,这个世界的门就已经关上了,我们就必须要出来,

不然会在里面迷失自己。”

“我们还是要生存在现实的世界里,对吗?”

“但至少我们可以偶尔打开这扇门,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回到剧院的时候,我的心情好多了。剧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直接上了自己的阁楼,便开始动手在壁炉里生火。或很快就升了

起来,我借着火光在屋子里踱了踱,来到屋子一边的墙壁前,看着墙上的两行字。“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喃喃自语,随即把一

张废旧的海报贴在了字的上面。那是一张《匹克梅梁》的宣传海报,已经有些腿色了,是我在旧货堆里随意捡到的。我不由地想,有

的人不就像这张海报吗,风光的时候万人瞩目,辉煌过后却最终摆脱不了凋零的结局。

《安琪拉之歌》参演人员名单的公布之日对克罗斯温来说就像是一个节日。

剧院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在等待这一天。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最先知道这一悬念的最终答案——尽管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了——可人们似乎仍然期待奇迹的发生。

奇迹真的发生了。但这一奇迹几乎令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安琪拉之歌》女一号Naija后面的名字赫然是莉莉·艾施!

人群顿时混乱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被同事硬拉去看公示名单,看到这里心里也是不由地一惊。无疑,就连我这个她唯一的朋友,也在怀疑她能否胜任。我为什么

就这么不相信朋友,甚至也不相信自己?

还在惊讶的时候,我突然发觉周围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看向我这边。

我莫名其妙,上面写的明明是莉莉的名字,干嘛都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我不由地有望瞟了一下公示名单,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也出现在了上面!

这回更吃惊了。我几乎目瞪口呆,当时就愣在那儿了。愣了半天,我才想起顺着自己的名字往前看,见前面的角色名是“影子”

影子?影子是什么角色?我很是不解。不过此时也没有心思多想了,周围的目光已经像利剑一样频频射来,很多人还是小声议论

着,有些人的语调已经毫无忌惮地抬高到了我能听见的程度。

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了,便一个转身从人群里钻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了。

我脚下不停地跑着,心里一团糟,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小仓库。仓库里堆放着很多平日不用的道具,以及扫帚、拖把、水桶之类

的卫生用具,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以前我和莉莉经常避开人群,躲在这里说悄悄话。那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毫无顾虑地分享彼

此心中的秘密。可惜那种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鼻子发酸,跑进仓库关上门就转身倚了上去。

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之中我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我侧过身倚在门上,头也靠在上面,独自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可就在这时,

我又听到了那种细微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在低泣,又如同窃窃私语。我的心猛地又揪了起来,顿时绷紧了神经。那声音很小,我屏

住呼吸仔细听,发现好像是一个人的抽泣声,极其微弱,听上去感觉就像有人可以压低自己的声音抽泣。

我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迈开步打算在仓库里寻找声音的来源。

仓库平日没有人进来,照明的光源只有一扇水桶大小的窗口。阴暗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叠放成堆的舞台道具,在光线不足的环境

里看上去极其诡异。

如果我的心情稍微好一点,或许就不敢这么做了。

很快我发现那声音不是我的幻听,也不像是鬼魂在作怪。当我听出那是好朋友莉莉·艾施的声音的时候,几乎同时在一座木台后

面发现了她。

我几乎一眼没有认出莉莉,她蹲在角落里,早晨排练时化的妆全都给花了,整张脸像是被水浸过的油画,模糊而诡异,乍一看还

把我吓了一跳。

莉莉也被我吓到了,睁着一双泪水婆娑的眼睛,肿得跟俩桃似的。

“莉莉!你怎么在这儿?”我赶紧蹲下身子问她。

她一看是我,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控制不住浑身抽搐。

如果她的样子看上去不这么狼狈,我肯定会以为她是受宠若惊喜极而泣,一个人躲在这里欣喜若狂。可她现在分明是一副受了惊

的小动物无路可逃才会有的惊慌失措。

“莉莉,你这是怎了?”我扶着她的肩膀说,“你看到了吗?你是《安琪拉之歌》的女一号啊!你应该高兴才对!”

莉莉本来不哭了,听我一说又咧开嘴哇哇哭了起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我更摸不着头脑,心想她是不是激动过度脑子受刺激了?她平日默默无闻,受尽轻视,这次好运突然从天而降她兴奋过头了?但

是我几乎立刻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莉莉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显露出抑制不住的惊慌,甚至是一丝说不出来的恐惧。

“不,克洛伊……”她颤抖着摇摇头,“不,我根本就高兴不起来。我害怕极了……”

“为什么?”我听了大为不解,“莉莉,你为什么要害怕?”

“你还不明白吗?每个人都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我成了所有人的众矢之的!”她哭着说。

“不,莉莉,”我安慰她说,“起码你得到了雷德威尔的认可,你有机会证明自己了!”

她只是摇头,闭上眼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地往下掉。

“你不明白,”莉莉抽泣着说,“不是雷德威尔……”

我就更弄不懂了。雷德威尔可以说是克罗斯温的点奖牌,他的决定直接影响着所有演出。

“是我父母!”莉莉说,“是他们给克罗斯温施压,雷德威尔才让我演女一号的……”

我听莉莉说起过她的父母,好像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能直接给克罗斯温这样规模的剧院施压,想必也简单不了。

“莉莉……”我想对她说什么,她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克洛伊,我根本就不行!我很害怕!我根本就做不到!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我会搞砸这场演出的!甚至

克罗斯温的名誉都会让我给毁了!”

“嘘,嘘……”我尽量平复着她的情绪,她激动得几乎浑身发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莉莉,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要辜负家人的一片希望!”

“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希望,”莉莉的情绪几乎更激动了,“我只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从我记事起,钢琴、舞蹈、礼仪

……他们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木偶,一个只能对他们惟命是从的玩具!”

看她这么激动,我就说:“如果你不想做,那我们去找雷德威尔……”

“不!”她拽住我的胳膊,“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我父母的?我可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

“那你就相信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我说。

莉莉无力地摇了摇头。“安娜贝丝不会饶了我的……”她喃喃地说。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公告名单上似乎没有看到克罗斯温女王安娜贝丝的名字。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剧院的台柱子,雷德威尔怎

么会用一个莉莉·艾施这样的新手而不用她呢?

“你用不着害怕任何人,莉莉,”我说,“想想本杰明·格兰特,难道你不想让他对你刮目相看吗?”

“格兰特?”莉莉抬起头,“他不在名单里!”

本杰明·格兰特也不在演员名单里?我更惊讶了。同时怎么也捉摸不透雷德威尔这回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有实力的演员不用,

反而让莉莉和我这样的菜鸟出演如此重要的剧目。难道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启用新人?开玩笑!几乎全英格兰的人都在等着《安琪拉之

歌》的开幕,雷德威尔这样的人绝不会拿克罗斯温的名誉开玩笑!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打了个寒战,雷德威尔这种人不是有钱有势的人的一点威逼利诱就能让他服从的,这样的举动肯定不正常。他

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色已深。一个男人走出一座建筑物的大门,在门前拐了个弯,沿着铺了一层雪花的石板路独自向西走去。晚上的风有些冷,他

立起风衣的领子,把两手插进口袋里。实际上他的脸烫得要命,早已被气得通红。“凭什么这样对我!”他边走边气呼呼地想着,脚

跺在雪地上的声音越来越重。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昏黄的街灯孤独地立在街角。那是他倾吐怒声的唯一倾听者。他是如此愤怒,以至

于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有些零星路人的大街此时却异常寂静。仿佛整座城市都已陷入沉睡。

他闷闷不乐地拐了一个弯,想继续往前走,却一下停住了。前面不远是一盏灯柱被漆成黑色的街灯,细细的铁柱顶端挑着一只昏

黄的灯盏。这样的街灯在伦敦市区随处可见。让他突然停住的是街灯下的一个黑影。他一拐过来,就猛不丁地看见灯下立着一个黑黑

的东西,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会吓一跳。

“谁!”他站在原地大声问了句。

那个影子站在灯下,煤油灯光垂直地从上面照在它身上,加之硕大的风帽,根本看不清面孔,只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看上去很生气。”影子说。它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些沙哑,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好像还有些害怕。”路人壮了壮胆刚想说什么,身后猛不丁又传来了说话声,竟然是个女的。

路人猛地转过头去,后面没有很近的街灯,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年轻女子的身影,披着一件青灰色的斗篷,身材娇小,看上去

却让人不由有些寒意。他转头的功夫只见那女子步伐轻盈地慢慢朝他走来,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前面的黑影身

上,显然觉得那个高大的男人威胁更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劫匪。他们身上散发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寒意,绝不是张牙舞

爪的劫匪所能拥有的。

街灯下的黑影没有说话,路人看不到他的脸,却分明感觉到了帽檐下撒发出来的冷笑。

“显然你的情绪很糟糕。”路人身后的女子轻轻地说了句,说话的同时两只手已经从胳膊下面伸到了他的胸前。他猛地一惊,却

没有做出很大反应,只是看着那两只如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慢慢游走到自己的肩膀前面,细嫩柔软,却没有一丝血色。那女子夜莺般的

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我们只是想帮你解脱……永远!”说着她眼睛的瞳孔已经变了颜色,一层如同雾气般灰白的寒光瞬间覆

盖了原本清澈的宝石蓝。同时路人只觉得胸前一紧,女子的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扣在了他的胸口。寂静的石板路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恐惧

的尖叫声,瞬间被夜晚的浓雾淹没在昏暗的街角……

尽管剧院里风言风语,仍然无法撼动雷德威尔的决定。以前雷德威尔也会不时做出一些让人惊讶的决策,可这次不得不叫人怀疑

他的神经是否正常。而神经几乎快要崩溃的还是莉莉·艾施。这样一台大型剧目的女一号身份几乎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尽管压力巨大

,她还是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奇怪的是,从那之后安娜贝丝从未再高调现身。莉莉和我都以为她肯定会亲自给我们点儿颜色看看,

谁知她却像鬼魅一样来去无踪,偶尔能看到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却似乎没有要停下来教训我们的意思。就连平日热闹非凡的本杰明·

格兰特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克罗斯温仿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寂静。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克洛伊,连你都演得比我好,雷德威尔却只让你演我的影子。”莉莉常说。

“可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说,“其实我很为你感到高兴,我愿意演你的影子!”

原来演员表里的“影子”指的就是主人公Naija的影子。后来我们才逐渐了解《安琪拉之歌》的剧情:Naija是位年轻的公主,她

美丽动人、善良纯洁,是国王的掌上之宝。但是她并不幸福,因为她生来便患有疾病,从小只能呆在宫廷里踽踽度日。皇宫的生活富

贵奢华,但她却极其渴望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她日日祈祷,每天想啊想啊,终于有一天,在睡梦中她的身子飘出窗外,飘出庭院

,来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上。她每晚睡梦中都在辽阔的大地上自由飘荡,有一天,她穿过一条隐藏在森林里的神秘隧道,来到了一个

如诗如梦般美丽的地方,那里风景如画,犹如仙境……

我刚读完剧本的开头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故事,因为它和我的经历太像了,主人公奈珈的经历简直和我小时候的回忆如出

一辙。只不过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位出身高贵的公主,而我只是个出生在奥克汉顿贫困家庭的一个普通女孩。但我们同样都是身患疾病

却渴望自由,渴望挣脱束缚自由飞翔的不屈灵魂!其实如果有那个能力,我真想饰演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为

我而写的,仿佛我的整个生命就是在等着它!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演好故事里的角色,哪怕只是别人的一个影子!

Whenbeautifulflowersbloom,youshouldpickthemupasearlyasyoucan.

我真正相信了这句话。可是当我回到阁楼去找它的时候,墙壁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安琪拉之歌》太长了,以至于要分成好几段来演。雷德威尔从不肯给我们看完整的剧本。人们都说他其实也没有完本,说不定

也是要等法国的那位作家一部分一部分地寄过来。有名气的人架子就是大。

莉莉·艾施从早到晚不停地练,可还是不得要领。雷德威尔说她根本就抓不住人物的感情。其他同事没有人敢多说话,每个人都

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可莉莉知道每个人可定都在心里把她嘲笑了上千遍。唯一不会嘲笑她的人就是我。休息时间她总是躲在没人的地

方抱着我的胳膊哭,我怎么安慰她,也没有办法让她拾起信心与勇气。我只能早起晚睡,每天陪她不停地练,帮她按摩揉脚。于是慢

慢地,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友情,甚至更根深蒂固了。莉莉·艾施虽然没有天赋,但她有一种“即使累死也要尽力做到最好”的精神

,尽最大的努力让所有的人不失望,即便不能尽如人意,也要做到问心无愧。

《安琪拉之歌》开演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那是伦敦最寒冷的一天,克罗斯温所在的街道上却是一片火热。热切盼望的人们如潮水

般涌来,万人空巷,克罗斯温成了一时之间成了整个雾都的中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莉莉和我虽说不上是信心满满,最起码有了一定的底气。演出前夜,虽然她总是一脸笑容地跟我说自己已

经准备好了,可我还是能看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紧张。我握住她的手,尽量给她最真诚的鼓励。此时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千万不能搞

砸。

开演的当晚台下座无虚席,楼上楼下满是盛装打扮的绅士贵妇,单是场面就令人惊骇。

第一场演出没有我的戏份,我便把所有精力都用来给莉莉鼓劲。她已经过了化妆师的精心打扮,亮丽得如同高贵耀眼的公主。我

一再嘱咐她今晚就得把自己当成公主,要让台下所有的观众折服于你美丽曼妙的光芒。

大幕拉开,首先上场的是众多的伴舞演员,他们打扮成光鲜亮丽的宫女与侍童,上来就载歌载舞,赞扬宫里有位年轻美丽的公主

,她多么心地善良、纯洁无暇,犹如天使下凡,令所有的人都羡慕不已……在这期间我一直握住莉莉的手,告诉她一定要放松,自然

流露。

伴舞演员在台上歌舞赞扬了一番便退下场去,随即灯光变暗,莉莉上场的时候到了。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轻盈地走到舞台中央

。一缕灯光打下,将她围在一片耀眼的光圈之中。她身穿一袭洁白的衣裙,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前,像极了雷诺阿的《康达维斯》

(1880年)。如此现身足以令台下所有的人惊艳。果然全场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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