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便如一根细小的刺，狠狠地扎进了赫连惊羽的心里。不疼，却很不舒服。
偏偏旁边还有别的皇子调笑道：“阿寒，你不知道吧，刚刚那个表演的秀女叫湳宫冰月，是天玄人尽皆知的废物呢，曾经还是四哥的未婚妻，整日追着四哥到处跑，别提多丢人了。后来四哥忍受不了，退了她的婚约。”
“够了。”赫连惊羽冷漠地打断了别人的话，清俊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当初这些话听起来，他觉得很丢脸，并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个女人而感到开心，可眼下，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开心了。
甚至不愿意听到别人提起！
李卿寒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噙着笑道：“哦？还有这种事？惊羽，她便是那个从小跟你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嗯。”他勉强应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句话是那个女人说的，她把自己从前为他做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坦坦荡荡地承认后，末了只有一句最无情的：都过去了。
“那最好。”李卿寒轻抚着手边的茶盏，唇边的笑意不变，看似开玩笑地说道：“也许我就有机会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到，不远处一道幽暗的目光朝着他这个方向瞟来。
暗夜般的眸子中浮现了一层轻蔑。
赫连夙夜转眸，目光落到了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小猎物，有人盯上你了呢。
皇上看了一天的才艺展示，早已乏了，起身离开了岑星殿。
皇后临走的时候倒是宣布道：“选秀的最后一场比试，是比武。”她看了一眼那些秀女们，红唇开阖：“到时候我们会抽签，不限制兵器和招式，打赢的人，便是最后赢的人。皇宫最近有事，暂定在十五日之后比。”
天玄尚武，最后的这一场规矩，从未变过。
秀女们俯身恭送了皇后。湳宫冰月疏淡的眸子瞟了湳宫馨蕊的方向，淡笑：“姐姐，你看，有时候贼惦记上的东西，不一定有用呢。”
湳宫馨蕊气的眸子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次的失败太大了！
她精心准备的，居然败给了这个小贱人！
胸口一口恶气涌了上来，压都压不下去！她咬牙走过来，面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扭曲了：“湳宫冰月，我告诉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别忘了你是个天生的废物！你最好起到比武的时候别遇上我。不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低声说完，转头，又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跟着秀女们队伍，一起往西苑走去。
有秀女愤愤不平道：“馨蕊，若是你赢，我们一点话都没有。你说那个投机取巧的废物，有什么能耐啊，真不要脸。”
湳宫馨蕊浅笑婉转，仿佛是强忍着委屈地为湳宫冰月说话道：“千万别这么说，冰月妹妹确实表现的比我好。”
秀女呸了一口：“你还为那个废物说话！”
湳宫冰月散漫地往前走着，摸了摸鼻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呵……
也许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不是她湳宫冰月呢。
晚间时分，湳宫冰月刚吹了灯，面前一晃，便出现了一个玄色的身影。
湳宫冰月挑眉：“七殿下，人吓人真的可以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是么？”赫连夙夜的嗓音醇厚，弥漫在空气中，仿佛空气都带了暧昧的气氛。他悠然走到了床的位置，舒服地躺下了。
湳宫冰月站在床边，竟无语凝噎。
这位七殿下，也太……太熟练了吧？这是别人的床好不好！
“那个。”湳宫冰月开口，觉得自己有必要矫正一下某殿下这个不好的爱好：“七殿下啊，你要知道，这张床呢……”
一枚银票拍入了她的手掌，赫连夙夜阖上了眼眸：“睡觉。”
湳宫冰月低眸，看着手中的一百两银票，还是决定跟七殿下谈谈：“七殿下啊，话说，我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妥。我也不是为了银子能出卖自己床的人啊。”
话音刚落，一沓子银票拍到了她的手中：“嘘。”
看着手中的银票，湳宫冰月忽然觉得，某殿下的不良爱好，其实矫正与否也没有那么要紧，于是开开心心地收了银票，躺在了另一半的床上。
不知怎么回事，只要赫连夙夜在，她一沾枕头就困了。
大概是这几天失眠终于到了尽头吧，她迷迷糊糊想着，就要睡着了。忽然听到耳边弥漫着他醇厚的嗓音：“今天表现得不错。”
哎？
她没听错吧，某殿下竟然开口称赞别人了。
虽然这个称赞听起来真不怎样，不过她还是勉强接受了：“嗯，那当然，我说过要赢，就不会输。”
要赢的东西，绝不会输么？
赫连夙夜的唇边忽然弥漫出了越来越深邃的微笑，伸手便挑起了她的小下巴：“喂，女人，你对今天那个云丰国的皇子有兴趣么？”
湳宫冰月都快睡着了，突然被捏起下巴也懒得挣扎，只是奇怪：“那是谁？”
“没什么。”赫连夙夜放下了她。
小猎物目中无人的反应他很满意。这才配得上做他赫连夙夜的猎物。
窗外更深露重，侍卫们无聊地巡视着。
就在他们看不到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捧着自己怀里的东西，嘴里碎碎念着：“好吃的好吃的。”
恶心的口水从他的嘴边流了下来。
他仿若不觉，都没有擦，急哄哄地打开了手中的包裹，然后猛地把脸砸在其中大吃大嚼起来。
“好吃……好吃……”
他宛若饿了多少天的野兽，吃相可怖。吃到了最后，他仿佛还没满足，拼命念着好吃的好吃的，开始啃食自己的手指！
咯嘣咯嘣！嚼得脆响。
周围的守卫听到声音，灯笼往这边照了过来：“谁在那里？”
旁边的另一个守卫笑道：“肯定是哪来的野狗，半夜跑到这里啃骨头，这你也管。”
先前的守卫仍旧往里走着：“万一冲撞了哪位主子，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那个角落。
只见一个穿着杂役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里，背对着他们，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吃着什么东西。
守卫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上去给了他一脚：“喂！谁允许你来这儿的？”
那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极其缓慢地回了头……
神经质的大眼睛瞪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嘴里还残留着自己的手指！
“啊——”惨叫声响彻了皇宫。
湳宫冰月猛然坐起，刚刚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下了床，她准备出去看看。
赫连夙夜悠然道：“要去哪？”
“我听到了外边有惨叫声。”湳宫冰月冷声。杀手的直觉，从不会对这种情况判断错误，一定是有人遇难了。
“哦。”赫连夙夜优雅起身，等湳宫冰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她的身边，拽着她霍然跃起。
在夜空中掠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一个地方。
刚刚的惨叫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湳宫冰月凝眉，看来七殿下也听到了。
眼前血腥的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一个把自己啃噬得浑身是血的男人已经死去，而旁边的一个侍卫，穿着铠甲的身上还被他扯下了一块肉，正血流不止。
“刚才是你叫的？”赫连夙夜淡然开口。
守卫见是赫连夙夜，立刻跪地：“七殿下！正是小人。刚才小人听到这里有声音，便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心有余悸地看了那个死去的人一眼。
刚才的画面太过恐怖血腥，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住。
可看到七殿下身边的，似乎是个秀女吧，却一点惧怕的神色都没有，只是淡淡皱眉。
“说下去。”赫连夙夜冷声。
“是！”守卫这才回神：“小人看到这个男人，在吃自己的手……”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呕了一下，才继续道：“然后他喊着什么好吃的，开始攻击小人，小人把他推开，他却开始继续咬自己，把自己咬死了。跟小人一起巡逻的守卫已经去上报了。”
不多时，乔梁空赶到了，仍旧是一副冰块脸。简单跟赫连夙夜打了招呼：“七殿下。”
随后俯身下去检查了一番，派人上报给了皇上。
湳宫冰月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才开口道：“查出了什么？”
“没有。”乔梁空开口道：“身上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能抵抗住痛苦把自己咬死的，应该是没有知觉了。”
他说话很严谨，并没提到什么巫术之类的，只是就事论事。
湳宫冰月拔出守卫的长刀，俯身下去，一刀破开了男人的肚子！
“呃……”守卫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去吐了。
其他守卫们也都受不了了地转过了脸。
只有赫连夙夜冷漠地看着，乔梁空也是一副专业的冰块脸，丝毫不觉得什么。
死者肚破肠流，能看见一个超级大的胃部。
湳宫冰月用刀挑破了死者的胃部，随便看了一眼，眼眸里已经泛出了深邃的冷意。这个人的胃里什么都有，死前几乎是遇见什么吃什么，对食物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渴望程度。
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开始啃食自己。
手已经只剩下手掌，剩下的全都嚼碎了吞进了肚子里，甚至舌头都被咬得血肉模糊。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站了起来，将刀扔给守卫。
守卫接过刀，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这个人死前曾经大量进食，他不是把自己咬死的，在咬死自己之前他已经撑死了。”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胃部。
“撑死。”乔梁空略皱了英挺的眉，似在思考。
湳宫冰月看着那张跟乔梁希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控制不住有点跳戏，怎么看都有点想笑。
赫连夙夜掠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湳宫冰月面对这样一具尸体的反应……跟一般女人很不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福公公带着人来了：“七殿下，乔统领，呃……还有冰月姑娘，皇上让各位跟我来。”
“其他人都闭上嘴。今日出现的人我都记下了，若是此事传扬开去，你们所有人都军法处置。”乔梁空临走的时候，冷声下令。
守卫们都是一个激灵，谁都不敢多说半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