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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抗王命苌弘赴法场,救恩人矜贵入深宫

蜀王终日贪恋美色和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为此动用了成千上万的奴隶开山修路,劳民伤财,苌弘对此早有耳闻。开明蜀王一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据苌弘所知,远古时代的蜀国,第一个称王的,是蚕丛。蚕丛教导土民如何养蚕,如何缫丝。在蚕丛的带动下,蜀国的养蚕业逐渐发达起来。蜀字的本义,就是蚕的意思。蚕丛这一族人,眼睛生得很特别,是向上直竖的。他死后,用石棺埋藏,百姓也都仿效他的做法。后人称这种用石棺埋藏的坟,叫丛目人家。如今广汉的三星堆出土的文物,那些人的眼睛都是突出在外,那就是蚕丛人的祖先的真实写照。

话说蚕丛死了以后,由柏灌当王。柏灌没有什么功绩,当时,一个崇拜鱼的部落和崇拜凫的部落结合,成为部落联盟,最终取得了古蜀的统治权,建立了古蜀国,他们的首领,便是鱼凫。鱼凫王大力发展农耕、狩猎和渔业,使蜀国拥有了与中原媲美的青铜文明和堆积如山的财富,成为当时十分辉煌的国度。鱼凫王死后,蜀人十分怀念他,在湔山前建立庙宇祭祀他,作为功绩卓著的国君,鱼凫王一直受到蜀人的景仰和怀念。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不知过了多少年,忽然有一个青年男子,叫杜宇的,从天上降了下来,蜀人拥戴他,他便成了蜀国的国王,号望帝。望帝当国王的时候,很关心土民的生活,教导土民怎样种植庄稼,叮嘱人民要遵循农时,搞好生产。他热爱土民,因此土民对他十分拥护。但是那个时候蜀国经常闹水灾,望帝想尽各种方法来治理,但始终不能从根本上根除水患。有一年,忽然从河里逆流漂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人们见了感到十分惊奇。因为河流上的东西总是顺流而下,怎么这两具尸体却是逆流而上?好心的蜀人便把两具尸体打捞上来。更令人吃惊的是,尸体刚一打捞上来,便复活了,开口讲话,称他们是楚国人,男的名叫鳖灵,因妻子失足落水,鳖灵去救妻子,结果也被洪水冲走,两人从家乡一直漂到了蜀国。这个消息让望帝知道了,望帝便叫人把鳖灵叫来相见。两人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觉。望帝觉得鳖灵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便任命他为蜀国的宰相。

鳖灵到来不久,蜀国又爆发了一场大洪水,老百姓深受其害,死的死,逃的逃,国家陷入一片混乱,蜀国人口锐减了一多半。鳖灵受望帝的委任,担任治理洪水的任务。在治水上,鳖灵显示出过人的才干。他带领民众治理洪水,打通了巫山,让水从蜀国流到长江。这样,水患得到解除,蜀人又可以安居乐业了。

作为一代有为的君主,望帝犯了历代统治者的一个通病,没有逃脱美女关,这也让他丢掉了自己的王位和国家。当时,鳖灵治水离家很久,杜宇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鳖灵的妻子,与之私通,这事传出去以后,蜀人觉得望帝的德行不好,因而治水有功的鳖灵受到了蜀人的拥戴。望帝也觉得无颜再当国王,便把王位让给了鳖灵,自己悄悄逃进深山野林去了。鳖灵受了禅让,号称开明帝,又叫丛帝。

开明一世丛帝继位以后,却不把人民的死活放在心上了。他和他的继承人都以淫乐为要,土民也经常忘记农事。逃到深山的望帝杜宇后悔不该把王位让给鳖灵,但是却无法挽回。为了提醒人们不忘耕作,望帝就变成一种鸟儿,每到清明、谷雨、立夏、小满,就飞到田间一声声地鸣叫。人们听见这种声音,都说:这是我们的望帝杜宇啊!于是相互提醒:是时候了,快播种吧。或者说:是时候了,快插秧吧。就这样,蜀国的农耕终于一年比一年发达。蜀人感激望帝,把当年的杜宇改叫杜鹃,从此,杜鹃便成了催促农耕的化身,人们因此又把杜鹃叫做知更鸟、催工鸟,千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尊重和喜爱。

且说从开明一世丛帝到后来的历代蜀王,都很好色贪财,如前所述,开明六世在武都得到美女不幸死去后,这个好色的国王一心想得到秦国的美女,调集许多奴隶开山修路,为了监工,招来了苌弘。苌弘明白了蜀王的用意,早就风闻历代蜀王种种不良德行的苌弘,从心眼里不愿为蜀王效劳。因此苌弘对蜀王说,大王呀,你被那些胡说乱道的人蒙蔽了,苌弘除了会点音律什么的,对了,还会一些烹调艺术,其余的,就什么都不会了。蜀王你看苌弘这个身形,长不过五尺,重不过百斤,手无缚鸡之力,脚无奔腾之功,即便老天刮刮风,苌弘都要倒,哪里可能一人斗得过几十人呢?大王想听苌弘讲讲音律,演奏演奏几样乡土乐器,开开心扉,爽爽耳目,倒还凑凑合合,若是要苌弘做监工,管理那么多奴隶,苌弘实在是力不从心,绝难从命!

蜀王说,这么说,那些说你苌弘有绝世之功的说法都是诓本王的瞎话么?苌弘说,那是当然,肯定是瞎说!

“真的是瞎说?”

“真的是瞎说!”

“当真是瞎说?”

“当真是瞎说!”

“绝对是瞎说?”

“绝对是瞎说!”

“来人,给我拉下去,砍罗!”蜀王一声令下,几十名武士蜂拥而上,苌弘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已被武士牢牢地架住,动弹不得。苌弘尚不知大祸即将临头,挣扎着问:“请问大王,苌弘并无冒犯大王的地方,大王为何如此对待苌弘?即使要苌弘死,也请大王说个明白!”

蜀王说,好,你既然想死个明白,那么本王就再问问你,你可得如实回答。苌弘说,苌弘一定如实回答。

蜀王说:“世人都说你有绝世之功,你说世人是瞎说,世人真的是瞎说?”

“真的是瞎说!”

“当真是瞎说?”

“当真是瞎说!”

“绝对是瞎说?”

“绝对是瞎说!”

“拉出去,砍!”

“大王,为何还是要砍苌弘?”

“既然你是无用之人,留你何用?拉下去,砍了!”

苌弘心想,蜀王这是以砍头逼他暴露自己的功夫,为这种贪财好色的君王卖力,真还不如去死。因此苌弘视死如归,说:“大王,苌弘确实没有本事打得过几十人,你要砍便砍,苌弘宁愿受死,也毫无打斗几十人的功夫!”

“既然毫无用处,留你无益。拉去法场,午时三刻,砍头祭天!”蜀王再次下令。苌弘即被五花大绑,押赴法场,只等午时三刻,立即砍头!

法场要砍人头的消息在都城不胫而走,看热闹的人们潮水般涌来,顿时整个法场早已水泄不通。人们纷纷传扬,说今日要砍的一个人,身怀各种绝技,蜀王要他展示自己的绝技,他却不愿从命,蜀王发怒,要砍他的人头。即使砍头,这人也不愿顺从,可见这人很是有骨气。

也有人议论,说这人的功夫如何如何了得,刀枪不入,即使五花大绑、铁链加身,他也逃脱得了。人们之所以来看热闹,就是要看看这人的功夫如何了得,还要看这人是如何在五花大绑的情况下逃脱。蜀中出了这样的奇人,天下当要为之震动。蜀王如果杀了这样的人,今后绝对不得好报等等,大家议论纷纷,都城已是满城空巷,人们尽皆到法场看热闹来了。

且说午时三刻即将到来,刀斧手已经准备停当,蜀王亲临监斩。即将被砍头的苌弘依理要吃最后一顿酒饭。蜀王命厨子好酒好菜送到法场,叫苌弘慢慢地享用。蜀王的本意是要苌弘在吃喝的过程中,再仔细想想,只要从命,就可放过苌弘。但苌弘似乎没有深思之意,他淡然若定,有条有理地吃着,酒足饭饱以后,苌弘对监斩官说,可否请蜀王近前,他有话要对蜀王说。监斩官赶紧把苌弘的要求转告蜀王,蜀王十分快意,他以为苌弘已经醒悟,是要答应他的要求了。于是蜀王叫把苌弘带到身案前,问苌弘:“终于想通了是吧,苌弘!其实,本王一直就坚信你有打斗的本事,你不说出来,那是欺君之罪,欺君就要杀头。而今你醒悟了,只要你服从命令,本王就赦免你的死罪。你只需说出两个字,服从,本王立即就赦免。说吧?”

苌弘说:“大王你放心,苌弘不会说出那两个字来的。苌弘要说的,是大王你不想听到的忠告。但是无论你听还是不听,苌弘还是要说,因为这个关系到开明王朝的生死存亡。苌弘已是受死之人,临到死了,希望大王你能听听苌弘一席话,兴许对开明王朝的存亡会有一些价值。大王你要听吗?”

蜀王很有些不耐烦。心想我乃堂堂蜀王,江山社稷还用得着你一个死到临头的下人操心。不过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度,蜀王还是勉强克制了自己的不耐烦,说,本王已是历经六代的君王,王国一向繁荣昌盛,万民安居,岂有危亡之理。本王姑且容你多活半个时辰,有话你且说来,本王倒想看看你能说出怎样的危亡之道?说吧!

苌弘清清嗓门,一字一句地说:“蜀王,你可知道,多年来秦国觊觎蜀国,眼光盯着蜀国,多次攻打蜀国不能取胜,原因在于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今,你却为了美女和所谓的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大兴土木,开山修路,你知道,道路修好了会怎么样,那将是秦国攻占蜀国的坦途大道,那将是蜀国的灭亡之道。苌弘之所以不能从命,就是为了千秋万代不要臭骂苌弘是灭国帮凶。大王你可好生想想,那条通往秦国的迎亲之道,终于有一天会成为秦国人攻占蜀国的大通道,蜀王!”

苌弘这个论断不幸被后世的事实证明,千真万确。这个虽然是后事,但记录在这里,姑且聊作题外赘笔。

话说历代秦王用五个美女和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诱惑开明王,从开明六世蜀王即下令修路,一代接一代,一年又一年,前后经历了一百多年,从蜀国到秦国的这条道路终于修通了。蜀人把这条道叫石牛道,后人又叫金牛道。

且说蜀道修通以后,蜀王十二世即派出庞大的迎亲队伍,前去秦国迎娶五位美女。为了保证美女在途中的安全,蜀王十二世还在全国选拔了五个力大无穷的力士做押亲总管,后人便称这五个大力士为五丁力士。

先说迎接五个美女。从秦国到蜀国,虽然修通了道路,但是很多地方仍然十分艰险,尤其悬崖绝壁上的栈道,更是险象环生,行进十分困难,很多地方不能两人并排而行,而美女们没有人扶住却不能自己行走,无奈道路狭窄处,只能靠五丁力士背负。这样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梓潼境内。突然,一条巨大的蟒蛇挡住了去路,五丁力士壮起胆子驱赶,蟒蛇钻进路旁的山洞,尾巴却在洞外乱甩,顿时阴风惨惨,乱石横飞,很快乱石就把道路堵塞。无奈五丁力士抓住蟒蛇尾巴往外拖,准备把蟒蛇拖出山洞杀掉,五个力士齐心协力一声大吼“用力呀”!忽然,“轰隆隆”几声巨响,顿时山崩地裂,巨石横飞,落下的巨石形成五个山包,把五丁力士、五个美女和迎亲的队伍通通埋进了山包里。开明王赶到出事地点,把五个山包命名为“五妇冢山”,在旁边修了城堡,叫“望妇堠”,又在梓潼城里修建了亭台,叫“思妻台”,至今已成千年古迹。

开明王朝思暮想的美女成了冤魂,可仍然不肯死心,还要求秦王再送美女,秦王说,美女需要在全国选拔,一时半会难以选到。倒是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早已准备好了,马上就给蜀王送来。不过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乃是举世无双的宝贝,需要军队护送,蜀王表示热烈欢迎。于是秦王派张仪、司马错带着数万精兵,押着装了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的巨大木箱从金牛道开进蜀国,因为这支队伍是为蜀王护送“会屙金子的石牛”,有蜀王的特许,一路上通通顺利放行,并且还受到很好的礼遇。

再说蜀王,为了迎接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到来,还在都城西门外修了一个大大的牧场,这个地方就叫金牛坝。然而蜀王迎来的不是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而是一支强悍的嗜血精兵,这支队伍很快就占领了都城,开明十二世逃到彭州,被秦兵抓住杀掉。蜀王的弟弟逃到南边,去了一个蛮荒之地,这就是后来的越南民族。总之,蜀国历经几代人修通的蜀道,迎来的不是秦国的美女和五头“会屙金子的石牛”,而是蜀国的彻底灭亡。

诗仙李白在《蜀道难》的诗歌中唱到:噫吁戏,危呼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茫。尔来四万八千岁,乃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后话搁下不提。且说苌弘酒足饭饱,道出了自己不予从命的理由,蜀王听了,一声冷笑,道:“本王社稷,何需你担忧。既然你不肯为本王效力,本王也就留你不得了。拉下去,砍!”

蜀王一声令下,刀斧手立即把苌弘架到行刑台,绑定在行刑柱上,苌弘引颈受死,毫无惧色。曾经跟他一起来的苌玖、苌苟、苌钮眼看着苌弘即将受刑,虽是心如刀绞,但却无能为力。他仨人不忍看着苌弘人头落地,赶紧挤出人群,回高岩山报丧去了。

这边刀斧手高高地举起屠刀,只等蜀王亲口下令。蜀王站立起来,高声道:“蜀国是本王的天下,所有土民,都得听从本王的命令。这个苌弘,不遵王命,还口出狂言,预言蜀国将要灭于秦国。可惜这一天他是看不见了。刀斧手!”

“在!”

“等等!”

这个“等等”,非是蜀王之令。而是,人丛中一名女声的呐喊。蜀王顿了片刻,只见一名光彩异常的女子冲破人丛,快步来到蜀王面前,跪下道:“蜀王你不是喜欢美女吗,你看小女子美,还是不美?”

蜀王一看,眼前这女子,绝对是天仙降临,比起当初的武都美女,不知还要美丽多少倍。蜀王一时眼睛直勾勾地不能转动,连说,“美,美,美杀本王啦!”

女子说,既然大王觉得小女子很美,那么,小女子愿意侍候大王。但是有个条件,你得放掉这个苌弘,你不放苌弘,小女子便一头撞死在大王面前,让大王得不到小女子!

“放人,快快把苌弘放了,快放了!”蜀王连连叫喊。刀斧手三下五除二,几家伙就把绑缚苌弘的绳索割断了。苌弘活动活动筋骨,举目一看,不觉惊得目瞪口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矜贵。苌弘一声大吼:“不——!”然而矜贵已被蜀王的兵丁簇拥着,往宫廷而去。苌弘顾不得蜀王有重兵簇拥,几个箭步,也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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