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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乱糟糟太太生妒火,怪兮兮苌弘恋高岩

苌弘在母腹足足十五个月有余,出世即已长出六颗门牙。这孩子天庭饱满,眼大耳阔,不消说都是聪明之才。三天即会咧嘴而笑,老爷自是欢喜不已。苌弘出生半月后,老爷道,山上毕竟清冷,多有不便。过了满月,自然还是回城的好。弘莹道,听从老爷安排,满月了就回城去。

不说弘莹在高岩山等待苌弘满月,且说苌府自老爷携弘莹等一干人出行之后,府里日日人心惶惶,议论纷纷。有说老爷与弘莹此去必是凶多吉少,不知弘莹那妖孽施了什么法术,迷惑了老爷,从此老爷不会再回来;也有说老爷中了邪魔,要把弘莹弄到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也许弘莹那个妖孽在哪里欠了什么孽债,要老爷去偿还。也有的说,弘莹怀胎十几个月,定是怪胎无疑。如此怪胎,久久不得生产,老爷想必要去寻求什么高人,意在对那怪胎弄个究竟。只是不知道终究会是什么结局。

正值议论不已之际,有家奴回到苌府,要求准备各种各样物品,说是弘莹生产需用。太太们自然又是七嘴八舌,问家奴弘莹可是已经生产,生的是怎样一个怪相,生在何处,老爷可好?家奴道,老爷吩咐,什么都不说,小的们自然不能说。家奴愈是不说,太太们愈觉神秘不已,都想问个究竟,心里对老爷如此另眼看待弘莹也就特别嫉妒,恨不得把满腔妒火都烧在弘莹身上。几个年龄大的小姐,却嚷嚷着要跟了家奴去,口说是为看老爷,心底则是怀着好奇之心,想去看看弘莹到底生的是什么样怪胎。家奴们不敢做主,又没个拿得了主意的人,于是大大小小姐儿们都嚷嚷着要跟了家奴去,家奴们畏惧老爷,哪敢把她们带去。这边取决不下,自然就耽搁时日,不料老爷派出家奴,回来催促,管家怕老爷日后责备,只好悄悄地安排家奴们连夜出行,一走了之。

姑且不说苌府上上下下如何议论纷纷,只说弘莹怀孕十五个月方才生产,苌弘出生即已长出乳牙,自然人都称奇。老爷觉得苌弘日后必有大用,自然要好生抚养。孩子有牙齿,胃口极好,食量很大,仅是弘莹的乳汁,根本无法满足孩子的需求。老爷就想在膳食营养上多多的给孩子一些补充。然而家奴们回去多日,却不见送来物品。老爷又派了家奴进城去催。进城的刚走了,原来回去的家奴终于到来。由于夜里走得急,家奴们带回的物品就不如老爷想象的丰富,老爷责问家奴们是怎么回事,家奴们不敢隐瞒,只好如实相告。老爷听了极为生气,命家奴们连夜回转,务必要多多地提供弘莹和苌弘所需的营养物品。家奴们不敢怠慢,只好匆匆地又往回去。

且说老爷派出的第二拨家奴回到苌府,尚未启口,太太们就好一顿数落。太太们说,前一拨家奴已是去了,东西已经拿走了,还要什么呀!老爷为着一个奴婢,就把偌大个家业都不要了,值得么?再说了,一个奴婢,今天要这样,明天搬那样,就是家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搬呀!回去给老爷说,前一拨家奴已是搬了许多东西了,没得可搬的了。

家奴们不敢在太太们面前多言,只好返回。这里家奴刚刚离去,第二拨家奴又来了,说要多多的物品,特别是营养品,愈多愈好。太太们这一下可立马炸开锅来,齐齐地说,她个弘莹多大的肚子呀,一日三餐能吃下一头牛吗!接二连三地来搬东西,这个家岂不几天就搬空了么!告诉老爷,我们几位太太是有头有面、有根底的,不是奴婢下人,弘莹如此这般享受,我们也要老爷给我们一份享受!回去告诉老爷,就说府上已是揭不开锅了,没得东西可搬了,要搬,得老爷自己回来搬!

家奴们被太太们洗刷了一通,没人敢多言,只好灰溜溜的回山上去了。

且说头一拨家奴空手回到山上,回说了太太们不让搬东西的意思,老爷已是气愤不已,但却暂未发作。因为还有一拨家奴未回来,兴许他们会搬回多多的东西。然而过了一天,家奴们回来时,却仍然是空手而归。老爷这下可就暴跳起来,立马就要回城去兴师问罪。因为当日天已晚,路途已是不便,弘莹不让老爷走,说天太晚不放心,老爷就没走,气鼓鼓的一夜也没睡好。夜里,弘莹也是浮想联翩、彻夜难眠。她自知身份低微,太太们平日里就对她冷眼相看,这里连续两次让家奴们空手而归,其实就是对她弘莹极大的不满。日后回到府上,还不知要遭到怎样的冷眼。自己倒也没什么,有气,自己忍受了就是,但是如果儿子也跟着受气,甚至遭到虐待,又怎么利于儿子成长。与其回去受苦受罪,还不如就在这山洞里过活,山洞远离尘世,少了许多烦恼,岂不是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长久住在这山洞里,老爷肯定不会赞同。苌府有脸有面,那样大的家业,怎么可能把儿子留在这荒郊野外。且不说吃住用度极不方便,就是日后儿子的读书也是个大问题。想想,即使自己母子要在这荒郊野地过日子,可又有哪个先生愿意在这里来受苦呢?即便太太们再怎么冷眼,恐怕也还是比在这荒郊野外要强。

这样胡思乱想似睡非睡过了一夜,天刚微明,老爷就召集了家奴,要亲自回去搬物品。弘莹对老爷说,回去了,可别与太太们过不去,毕竟将来她母子还要和太太们相处,要是把太太们得罪了,以后她母子的日子就难过了。老爷说,放心,他是一家之主,谁也不敢把弘莹怎么样!

老爷带领一帮家奴,匆匆回到苌府,立马把太太们叫拢来,好一顿训斥。太太们平时虽是七嘴八舌,说三道四,但见老爷发火,还是十分畏惧,不敢吱声。等老爷骂过了,大太太便小心翼翼,问弘莹生的是男是女,老爷没好气地说,是男又怎样,是女又怎样?大太太说,她和几个太太都商议好了,看是男是女,给孩子准备衣着什么的,男孩有男孩的衣着,女孩是女孩的衣着,不能男女不分。再说了,男女有别,如果是公子,当然就太好了,苌家不就更是人丁兴旺嘛。几百上千年,苌家都不曾这般人丁兴旺,老爷说是不是。

大太太一番话,其他几个太太便连声附和,都说已为弘莹准备了两样物品,看是用那样好。老爷觉着几个太太到底还是有善心,就说,当然是男儿用品啦!太太们当即就是一片祝贺声:“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苌氏门中千年难得有这样大的喜事,一连三个公子,实实的应该大大的庆贺呀!”太太们纷纷拿出一些小儿用品,以献殷勤。老爷觉得太太们有这番热心也就很好了,一时间也就气消很多,吩咐家人快快准备物品,即日就要出行。太太们不敢再有反对,也就忙忙碌碌的帮着准备,很快就送老爷上路而去。

却说弘莹在洞中生产,每日里有奴婢婵娇照料,生活上有厨子细细调理,倒也过得十分舒心。期间,老爷回城处理过两次公务,交代过一些家事,因为想着洞中弘莹母子,自然就把心思放在山上,多半的时间都在山上。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弘莹已是满月,应该回城了。老爷吩咐家奴,整理收拾妥当,明日就回城。家奴们听说明日就回城,当然十分高兴,忙忙的就都准备起来,该搬的东西准备往船上搬。

却说弘莹,明儿就要离开高岩山了,心里顿觉依依难舍。尤其是这神洞,乃是儿子降生之处,更是不舍离去。说来也是奇怪,这天,老爷一说要回城去,那苌弘就不住啼哭。更为奇异的是,家奴把打包的物品抬起准备往山下送,一旦把东西抬起,苌弘就大哭嘶叫,家奴一旦把东西放下,苌弘就立马止住哭叫。如是三番五次,老爷只好叫家奴们不忙往山下送东西,等到明儿一起下山。

当日一宿无话。到了天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家奴们抬着行李,奴婢婵娇抱着苌弘,老爷大喊一声:“回家——罗!”那“罗”字刚刚出口,只听苌弘在婵娇怀里一声大叫,立即就哭得天崩地陷,撕肝裂肺。婵娇顿时吓了一大跳,不觉也哭起来。弘莹赶紧抱过儿子,拍肩亲额,意图哄着孩子,然而孩子仍大哭不止,且哭得气紧声嘶,好似要断气了一般。老爷甚觉奇怪,忙忙的叫家奴们快快放下行李,看看公子是怎么了。说来确实太奇怪,家奴们一把东西放下,弘莹念叨着“不走了不走了”,那苌弘就立马止哭平静,如同平常一样。可是过一会儿,老爷以为可以走了,喊一声“走”,那苌弘就又哭起来,家奴们一旦把行李抬上肩,苌弘就如前一样,又是哭得声嘶力竭,气短眼直。老爷叫家奴“快放下快放下”,那苌弘也就停止哭泣了。如此五次三番,弘莹说,老爷你带些家奴先回吧,孩子兴许是留恋这地儿,就在这多住几日,过几天也许就没事了,那时候再回去即可。老爷实在没法子,只好叫家奴拆散了行李,重新在洞里安顿了弘莹母子。家奴们深感奇怪,私下里不免有些怨气,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以后过了许多天,一切都很平安,苌弘每日里该吃即吃,该喝就喝。那日老爷进了城,过了两天回到山上,准备又打点行李回城。然而更加奇怪的是,家奴们一旦动手打点,那苌弘就大哭大叫,声嘶气短,一旦住手,其立马就不哭了。老爷对弘莹道:“如此下去,何以得了?倘或总是这样一说回城就大哭不止,那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结束。如此怎样是好?”

弘莹道:“孩儿如此顽皮,妾身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要么老爷你先回去,妾身留在这里,过些时日,悄悄地离开此地,兴许就没事了。老爷你公事在身,你就回吧!”

老爷万般无奈,也只好把弘莹母子留下,奴婢婵娇以及多名家奴厨子亦留下来,为的是照顾弘莹母子。老爷叮嘱家奴厨子,务必要好好照顾弘莹母子,不得有任何差错。老爷隔三差五随时都会来此地,若有丁点闪失,定当重责!老爷安排停当,回城不提。

且说弘莹母子留在高岩山,住在苌弘洞(以其出生所在,后人即称其洞为苌弘洞),白天弘莹在奴婢婵娇陪伴下,抱着苌弘就近转悠,夜里宿于洞中,洞外有家奴、厨子结庐相守,平平安安,且此地清静空灵,极是幽雅,每日里无烦无恼,日子十分的恬静。

不觉数月过去,其间虽是多次提起回城,但是每当提起,那苌弘便大哭不止。且随着时日增长,体能越是强壮,那哭声也就越发响亮,每哭必是揪心揪肺,肝裂胆碎一般。只要不说回城,哭声立即就止。如此一月又一月,转眼苌弘就是周岁了。苌府出了个怪儿的消息也在城里不胫而走,满城传得沸沸扬扬,各样说道皆有,真乃无奇不说,无奇不道。城里人怎样传说,苌府已是习以为常了,尤其苌晟老爷,更是毫不在乎。在老爷想来,儿子苌弘从怀胎到出生,没一件事儿不是奇迹。就说弘莹怀孕吧,那梦境、那感觉,至今仍历历在目,甚为奇异。之后弘莹总也不生产,再者神灵托梦,寻访神洞,洞中生产,一提回城孩子就大哭,无不显露奇异。既然神灵有导引,洞中诞苌弘,必是栋梁之才,既然是栋梁之才,当然就非同凡响,必是要有许多奇迹在儿子身上发生。正是有这样想法,所以苌晟老爷对市井非语根本就不在意下。苌府因老爷一意孤行,劝阻不住,也就随他自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纷纷扬扬了。

再说弘莹远离尘世,消息闭塞,自然难得听到什么非议,也就心安理得,无有它虑。由于苌弘每每因提及回城就大哭不止,这回城的事儿就一拖再拖,没了准时。苌晟老爷除定期送来各样生活所需,隔三差五也到山上陪伴弘莹,弘莹过得并不寂寞,觉着这样的日子倒很惬意,深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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