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一直在政府挂职,挂职的地方是一个叫永和的乡镇。他工作从不认真做,但人际关系却很广,三教九流,或者是各路领导,他都认识。他认识的人太多了,曾经我一度为此惊叹。所以,他认识李一峰不足为奇。
他端着杯子都到我跟前,看到李一峰旁边的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可他很快掩饰了这份惊讶,给李一峰敬酒,说,“好久不见,李局,刚才碰到周刚,告诉我你在这里。“
周刚是李一峰的司机。
李一峰很礼节地点头,和他寒暄了几句。
他又挨着敬酒,李一峰身边的朋友他也认识,最后,他给我敬酒,我端着酒杯,非常恍惚地看着他,他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还是穿着走的时候那身黑T恤,还是名目皓齿的样子。没等他开口,李一峰就给他介绍我,“这是电视台的美女主持诺诺。“
我点点头。像个木头一样机械。
这时候,我多想问问他,为什么你走得那么干脆?为什么你那晚不来接我?为什么你不回我电话?为什么你要抛弃我,把我一个人扔下?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我面对他的目光,一定足够的冰冷。
李一峰又介绍他,他很谦虚地说,“这是市委宣传部的李部长,我的上级领导。“
“逢人减寿,见人加官“我还是懂的,那时候,李一峰其实是一个科的科长。20多岁的年轻人,算是混得很不错的。
我一想他混得比我好,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
我见李言和李一峰寒暄,“什么领导啊,你才是真正的大领导。“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干了杯中酒后,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对于我的冷漠,他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还是挥洒自如的和李一峰谈笑风生。他似乎早就知道我在电视台上班了,听说后并不惊讶。他告别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我和李一峰,我能够感觉到他目光里的质疑:他似乎是误会我和李一峰的关系了。
其实,我要的就是他的误会。李一峰长得不错,在我们这个小城市,知名度也很高,算是个风云人物。我想让他知道:即使离开了他,我也能找比他更好的男人。
大概是因为知道李言认识李一峰,我和李一峰的来往变得密切起来。有时候,他会不顾及身份带我去街边吃冒菜,坐在尘土飞扬,拥挤不堪的路边摊和我喝白酒;他会经常把喝醉的我送回家,看到我安全回家后,转身离开;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还和我父亲认识了,父亲经常和他一起喝酒,他和我父亲相差18岁,但交谈起来却没有隔阂,没多久他们就成了忘年交,家里有事请客都会喊上他;我还经常和他参加他的朋友聚会,在不同的地方喝酒划拳,我们很快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了,渐渐的,我更了解他了,也开始由衷的欣赏他了。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性格。他不拘一格,敢作敢当,果断霸道的性格,总是和身边的人与众不同。通过他的朋友和网上的新闻,我知道他的一些经历,他开始工作的时候,是政府机关一个公务员。没几年,就调到了某个机关单位当主任,负责一个很重要的部门。后来几年,官运亨通,在几个单位都当过副局长,局长,一路走来,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在电视台上班,别的关系都还好,就只有一个叫菲菲的女主持看不惯我,老是拿小事情为难我。
究其原因,第一是,因为我现在那个法制栏目,是我从她手里接手的。其实这和我没多大关系,因为那栏目他们办不好,从制片到摄影再到主持,编辑,一批人全换了。如果我不去,台长也会叫别的人去。
可是,她似乎不明白这一点,一直怀恨在心。
有一天,我们台里在市里做一个栏目推广,我们主持用简短的话,介绍我们各自的栏目。作为栏目的主持,我们都去了。那天天很冷,一大早爸爸就送我去一个酒店。我们的会议在那酒店举行,主持人要先彩排。
后台是个很空旷的会议室,窗户都打开着,房间里全是冷风,丝毫感觉不到刚开空调的温度。我们浑身发抖的换衣服,把一件件厚的羽绒服脱下来,换上露着胳膊脖子的长裙。我刚把衣服换好,她就从怨声载道的人群中走出来,看到我眼睛一亮,忙走过来对我说,“我的U盘忘记带了,你帮我回台里去拿一下。“
我的节目在她后面,但是,衣服已经换好了,再换一次衣服出去拿U牌,估计要花一点时间。
我担心赶不上,开始很犹豫。我给她介意到:“你能不能找个记着或者编辑送过来?“
她白了我一眼,很不高兴的样子。接着,她就去一旁打电话,电话里,她四处找人送U盘,但是,由于她人际关系不好,没一个人答应她。过了一会,要开场了,她又走过来,皱着眉头,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你现在就回台里,给我把U盘拿来,在我办公室第一个抽屉里。快去快回。“
我实在拿她没办法,一来我是新人,她是老主持,我是该多尊重她,像她多学习。二来,看着她那么焦急的样子,我也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我说,“好吧。那我现在就去拿。你在门口等我吧。“
她听了我的话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那么冷的天,你让我穿成这样,在门口等你?“
我心想,那我呢?
可我没那么多时间废话了,等会我也要开始彩排了,我的栏目还作为重要栏目推出的,台长昨天千叮万嘱,说不能有一点意外。
我也不想换衣服,就在长裙外套了件衣服,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爸爸的车好半天才到,路上堵车,他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这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车辆拥堵不前,我们费了好长时间才到了台里。台里的人看了我,很奇怪,你怎么又回来了?已经开始彩排了?
我说,“菲菲U盘忘带了,急的很。“
他们都看不惯菲菲,她平时就是个很自负的人,他们骂我,“你也是主持,她也是主持,你怎么这么傻?她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我是不想得罪什么人。
为了不得罪她,我又提着裙子,跑回车上,让爸爸把我送了回去。
刚到大厅,就看见急的直跺脚的菲菲。她一看见我,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急匆匆朝我走来。由于走得太急,几次都险些把裙子踩到。她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盘一看,“没错,就是它。“她连一声谢谢都没说。
幸亏没拿错。我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彩排已经开始了,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在绘声绘色的介绍自己的栏目了。我急忙返回后台想补妆。
我刚到后台,菲菲又跟了过来,她手里还拖着一个电脑,她很焦急地召唤我过去。我只好走到她的跟前,她说,“你能帮我把盘读出来么?“
环顾四周,确实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台里的主持都到大厅坐着,准备彩排了。
我很无奈地接过U盘,说,“我试试吧。“
我一边拷盘,菲菲一边催我,“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我心烦气躁,生怕耽误了自己的彩排,好几次都恨不得把U盘摔了,让她自己去烤。可是,我没这么做。一是菲菲不会烤盘,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编辑和记者帮她做。二是,记得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菲菲还给我吃零食。我实在抹不下面子,和她反目成仇。
盘拷了一半,刘台长就到后台来了,他看见我和菲菲还不慌不忙坐在电脑前,立马就火了。他声色严厉地说,“你们在做什么?就要轮到你们了,怎么还没准备好?“
菲菲连忙赔笑,说,“在拷盘。U盘里的内容太丰富了,太长了,没拷完。“
台长又问我,“人家拷盘,你在这里瞎忙什么?昨天不是给你说过了么,你的栏目很重要,你怎么还不准备?“
我心里一直憋着气的,真想说,是菲菲让我回去拿U盘,还要我帮她烤好,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可是,我忍了忍,就要彩排了,如此重要的时刻,我不想影响大家的情绪。
我忍气吞声地说,“我还有点事。“
大概是我不会说话,台长觉得我在给他打官腔,他又穷追不舍,“有什么事?“
我和菲菲面面相觑,我看见她的脸迅速的张红了。
见我没说话,台长大概猜出了个一二三,他不再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给我说,“你赶紧去准备,有什么事情先放着,别的事情没你现在的事重要,你要分得清轻重!“
我点点头,扔下菲菲一个人和拷了一半的盘,和台长一起去大厅了。我如释重负地坐在观众席上,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那天彩排的时候,作为我们栏目的赞助单位领导,李一峰和单位一个小伙子一起到了。他坐在看台下面,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在一大片黑乌鸦一样的人群中,他像只鸵鸟一样醒目。我随时都可以看到他。我看见他和身边人窃窃私语,看见他低头看短信,看见他摔着小腿,有点心不在焉。直到我走上台去,他的动作才停了下来,抱着胳膊,皱着眉头认真听我的介绍。
这份材料是我亲笔写的,写好后,送去他们的单位,主任审核通过后才用稿。所以,不会出什么问题。介绍很圆满的完成了,我走下台,松了一口气,额头居然开始冒汗了。
我换衣服的时候,在一群人中看见了菲菲。她和几个年轻主持在说笑,看见我来了,装作没看见,头也不抬的继续说。我走过去,原本想是给她一个歉意的微笑,可看她这幅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又收住了笑容,不动声色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我凭什么感到歉意呢?我又不是她的佣人?没有义务必须帮她。
就晚上的聚餐,还是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这些事情,作为我离开电视台的导火索,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